第19章 情深缘浅不得意(1)

作者:上官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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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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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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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790字

果然,从那天以后,王玉魁谨守两人的约定,再也不过多询问她的身世,只是再也没有了傍晚的聚餐,这王玉魁只派手底下的一个姓耿的副官傍晚时送些热菜过来,朱筱凤拒绝过,可耿副官说,他只是听命办事,听罢,朱筱凤也不想为难耿副官。她住了那么多年倒也习惯了,可是为什么今天感觉特别冷清,夕阳洒落在院子里,也没见耿副官出现,或许是她不合时宜的脾气让人家觉得她不知好歹,随意地扒了几口饭,又放了下来,走到收音机旁,把收音机打开,这收音机是王玉魁带来的,收音机里流泻出一个男声。


“自‘护国运动’至此……北洋军阀全面瓦解……孙中山发表和平统一宣言……冯国璋时任内阁总理……将军冯玉祥……”“护国运动”四个字拨动了朱筱凤的情绪,那冰山似的脸上有些松动,她起身将收音机的声音调大了,又静静地坐回座位上吃饭。王玉魁进门看到的就是朱筱凤出神地听着收音机的样子。


听了一会儿,朱筱凤感到有人在看自己,抬眼一看,却发现王玉魁正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自己,也不知他看了多久,朱筱凤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起身准备把收音机关了。


“别关!”他本想,过了这么多天,这朱小姐的脾气也应该过了,就想这个时候回来看看,却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他分明看到朱筱凤脸上微微变动的情绪,可这情绪从何而来,是收音机里的时局情况,还是别的,不得而知。“你也关心政局?”


“嗯!”想也没想,朱筱凤随口答话,随即将目光移到王玉魁拎着的东西上面。


王玉魁提了提手上的菜,轻松地道:“今天我过生日,可家眷都在外地,想回来自己庆祝一下,我这有菜有酒,不知道朱小姐能不能给点饭?”


这话把朱筱凤逗笑了,可也只是瞬间嘴角向上一扬。“坐吧。”人家都低声下气地带着好酒好菜来和好,她也没必要这么不近人情。


王玉魁见朱筱凤起身为自己盛饭,急忙坐了下来,拿出带来的几样炒菜放到桌上,并问:“有酒杯吗?”


“在柜子最下方。”没回头,朱筱凤示意让他自己拿酒杯,王玉魁拿了一个,想了想又拿了一个,放到桌上,朱筱凤盛完饭转身,看到了桌上已经盛满酒的酒杯,没推辞,径自坐了下来。


王玉魁抬起酒杯。“筱凤,前几天怪我,我这人从小就跟随父亲从军,在家时间少,到了哪里都喜欢广交朋友,这样我才不觉得孤独,所以……你别太在意我那天说的话。”他静静地观察着朱筱凤的表情,她不回答,波澜不惊的脸上仍旧是冷若冰霜,就在他以为自己抬起酒杯最后要尴尬收场的时候,朱筱凤抬起酒杯与他的酒杯一碰,随后,一口喝下。


“我忘了,我也不喜欢把什么事情搁在心里,你也别太介怀。”朱筱凤一下子说出那么多个字,倒让王玉魁惊呆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说话冷漠,不愿意与人深交;喝酒优雅,举手投足彰显出风情万种的气质;在王太太那里看到了她为别人题的字,知道她懂得诗书礼仪……


“听王太太说,你常常为别人题字,不知你能不能为我题几个字,我嫌我那房间太单调了。”吃着饭,两人闲聊着,王玉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朱筱凤有时候应上一声,多半是王玉魁自己的声音。


朱筱凤没拒绝,也没答应,两人这顿饭,吃得气氛融洽。


“筱凤……筱凤……”中午,操练完新兵,王玉魁就回家了,他从来没有在白天的时间回来过,一进门他就朝着屋里喊。


王玉魁喊了几声,可没人答应,他径自走进了朱筱凤的房间,房里没人。他静静打量着朱筱凤的房间,这是一间纤尘不染的房间,陈设十分整齐,灰白的墙上挂着两幅字画,左侧靠墙,有一个黑色的小书柜,书架上摆了几本书,窗下有一个小书桌,桌上摆着几支毛笔,纸镇下方是几张宣纸,很快,王玉魁就注意到宣纸旁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被打开了,摊在桌上有一封信、一张照片。


信封上写着“筱凤亲启”几个字,那笔锋刚健有力,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手笔,照片上是一个艳丽动人,打扮时尚的女人与一个年轻将军的合照,可王玉魁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是朱筱凤,王玉魁瞥见了十多页长信后面的落款——“松坡书”三个字。


王玉魁惊呆了,从朱筱凤的言谈举止,他不是没有想到朱筱凤曾经的生活应该是极其优渥,本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因这动乱年代,才导致了她冷漠的性格,可他难以想象这个冰山美人竟然是当年名动公卿的小凤仙。


王玉魁情不自禁地拿起那十多页的信纸看了起来,他知道私自看她信件是不对的,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拿了起来,那封信里,有蔡锷对她的愧疚,有蔡锷满腔的爱国热忱……还有蔡锷对她的一片深情……


“你干什么?”


一阵厉声打断了王玉魁的动作,他吓得手一抖,信就从他手上滑落了,他赶紧弯身想要拾起来,朱筱凤一看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顿时,火气“噌”地起来,她疾步走进来,一把从王玉魁手中夺过自己的东西,将那十多页信纸犹如珍宝一样整齐地叠放在一起,连同照片装进了那个小盒子里。


“原来你就是小凤仙,所有人都以为你……”当年,蔡锷将军死后,小凤仙留下了一封绝命书,让云吉班不仅扬名京城,就连他这个从来没有去过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小凤仙与蔡锷将军那段传奇的爱情故事。


“以为我死了?”


王玉魁想回答是,可又怕说错话,只好不说话,他静静凝望着朱筱凤,岁月在她白净的脸上划下了几许沧桑的感觉,冬日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朱筱凤身上,驱走了寒冷,却抹不去笼罩在她周身的寂寞。


“让我照顾你”看着她落寞的身影,承诺的话竟然脱口而出,可说出来,他就暗自后悔了,说不定这话会让朱筱凤从此断绝和自己来往。


朱筱凤笑了,至少眼角上扬了一些,看得王玉魁胆战心惊,只见她微启朱唇,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世上有一种人,一生只能爱一次,所以……王师长,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家里妻妾成群,不需要我这样的女人锦上添花。”一字一句敲打着王玉魁的心,也戳破了他的希望,他以为他提出优渥的条件,能让这个命运多桀的女人答应下嫁自己,可惜他错了,可这也让他对朱筱凤更加怜惜。


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在朱筱凤面前提及想要让她嫁给自己的话,两人正常地过着各自的生活。直到有一天,耿副官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砰砰砰!


“朱小姐,快开门。”


朱筱凤正在握着笔的手准备落笔,可这声音硬是打断了她的大好兴致,本不想理会,可门外那耿副官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门都快被敲坏了,她只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毛笔,来到大院门外,刚一开门,门就被推开了,她一闪身,就看到耿副官走在前头,后面有几个当兵的,抬着一个担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一看,担架上躺着王玉魁,再一看他身上,令朱筱凤的血液顿时凝固了,王玉魁腹部用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上面沾着斑斑血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中枪,此刻的王玉魁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少去了平日当军人的威严。


“怎么回事?”跟在耿副官身后,朱筱凤问。


“城外直系派的军人制造动乱,师长前去调解,混乱中,被直系的人开枪打中了师长。”耿副官指挥着抬担架的人把王玉魁送到他的房间。


“那怎么不去医院?”朱筱凤看着陷入昏迷的王玉魁,担心地问。她虽然冷漠,可不是冷血,王玉魁对自己的好,她都记在心里,虽然无以回报,但是两人之间的朋友情谊已不言而喻。


“去了,子弹取出来了,可师长死活不在医院待,非说要回来。”


这耿副官也是个傻子,这病人的话也听得?


几个士兵将王玉魁抬上床之后就退了出去,留下耿副官笨手笨脚地站在床边,朱筱凤看不过去,问道:“你们师长现在怎么样?”


“还在发烧,医生交代要为他物……什么降……温,可……”憨实的耿副官搔了搔头。“我一个大男人,又没有多少文化,这……朱小姐,什么叫物……降温?”


朱筱凤本想送个白眼给耿副官,可又忍住。“你去厨房烧一壶水过来。”


“哦,好好好……”一听有人愿意帮忙,耿副官赶紧跑到厨房烧水。


不一会儿,水开了,在她的指点下,耿副官先是用毛巾为王玉魁擦了擦身体,后来又把毛巾放在他的额头降温,一直折腾到了深夜。耿副官过意不去,让朱筱凤回房休息,可朱筱凤说耿副官一个大男人,不懂得照顾病人,耿副官一想,事实如此,也没在推辞。


她将毛巾在温热的水中浸泡了一下,拧干,折了起来,放到王玉魁的额头上,呆呆地盯着王玉魁,王玉魁和蔡松坡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只是王玉魁身上的军人气质有太多和蔡松坡重合,浓浓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眸中少了些许蔡松坡的睿智,俊挺的鼻梁。当她看到浑身是伤的王玉魁被抬进来的时候,她坚硬的心口有一丝松动了。当年,她错过了许多本属于她的东西,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如今,她不想再错过。她想,等王玉魁醒来,如果他仍旧对她有那份情感,她就答应他。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王玉魁就醒了,眨了眨有些沉重的眼皮,感到额头上方的毛巾,他抬手扯下,转头一看,耿副官趴在桌子上呼呼地睡着,另一边的椅子上,竟然是打盹的朱筱凤。


似乎意识到他醒了,朱筱凤睁开眼,看了一眼王玉魁,就来到床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退烧了。”


摸着王玉魁额头的手冰凉,他想伸手握住,却被她抽走了。此时,耿副官也醒了,一看王玉魁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气色。


“师长,你可醒来了,昨天多亏了朱小姐,要不我都不知道那医生给我说的什么叫,什么降温。”过了一晚,这耿副官把医生的话全忘了。


“物理降温。”王玉魁纠正道。


“哦,对对对。”


“行了,你也守了一晚,回去休息吧。”


“是!”耿副官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出房间。


房间里,留下了两人,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半天,王玉魁看着朱筱凤满脸倦容,才开口:“昨天真是麻烦你了。”


这话说得客气,倒让朱筱凤有些不习惯,随意扯动了一下嘴角。“你一晚上都没有进食,我煮了一点稀饭,我去盛来给你。”


看着走出自己房间的朱筱凤,王玉魁不禁想,他只在报纸上见过蔡锷将军,不知道蔡锷将军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么冷若冰霜。


折返回来的朱筱凤手上多了一碗热腾腾的稀饭,王玉魁也闻到了一丝香味,可全身没有力气,朱筱凤见状,没有放下那碗稀饭就走,反而坐到了他的床边,舀了一勺稀饭,送到嘴边吹了吹,才递到王玉魁的嘴边。


王玉魁有些受宠若惊,一口口吃着她送过来的稀饭,稀饭软软的,有些烫,可滑到喉咙就感觉很舒服,两人依旧没有说话,可气氛转暖了,很快,一碗稀饭就见底了。


不一会儿,朱筱凤退出了房间,王玉魁又沉沉睡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投射进屋子,王玉魁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于是穿起衣服,准备出门走走,刚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朱筱凤,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旗袍,显得十分恬静。看见她手上拿着的盒子,王玉魁心底一沉。


“我听王太太说,你这几年过得很艰辛。”一个女人,就靠着回忆过活,贫困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这样想着,王玉魁心底有了更多的怜惜。


“以后想听我的故事,亲自来问便是,其他人指不定说的都是传说。”


这女人,明明眼睛都红了,可还要扬起脸,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王玉魁叹了口气,轻声说:“你就是太逞强,所以才会那么累!”


这话一出,拨动了朱筱凤好不容易才尘封的情感,撕开了她这么多年冰冷的伪装,那双丹凤眼中一阵热气“噌”地上来,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哭泣,可鼻头一酸,泪水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