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达八十点才到公司里来。

乾坤建筑公司新租了两层写字楼，装修得比较堂皇。九楼是各部室，十楼是总经理办公室、秘书室和一个中型会议室。因为极小开会，会议室老空着，刁达八就把它改为卡拉ok室，卡拉ok室里还有一间装修豪华的他本人专用的卡拉ok套房。浴室、卧室一应俱全。刁达八中意的时候，就带马玉翠或黑桃到专用的卡拉ok室里玩。没有得到他的许可，别人不得擅自进去。

刁达八对自己公司的格局还是比较满意的。然而今天似乎情绪全无。他上了九楼象征性地巡视一下。财务部长陈贵都反映：原来建行答应的三千万元贷款，因银根收缩无法兑现；如没有三千万元，乾坤酒店就得被逼停工。这项损失无法计算。还有东园别墅，资金周转不灵，装修质量差，光顾买房的人寥寥无几。如果别墅不能如期出手，就会影响乾坤的信誉。贷款利息惊人，数千万元从何处来？东园别墅地头虽好，但因缺水少电，而且交通也不太方便，招来顾客十分困难。还有地球村，即位于海珠区和魏巨兵的卫星居住区相对的居住区，更是困难重重。空置楼房近九千平方米。当然，在番禺的两个小区还好。尤其是在建的“小鸟天堂”，已卖出百分之六十。这也无法消解乾坤资金奇缺的问题。财务部长是刁达八的远房亲戚，今年五十九岁，秃头、长颈，办事精细而有心计。他边介绍上述情况，边沏茶，很想刁达八坐下来，听他分析一下严峻的经济形势。刁达八却摆手道：“我不想听，你向李飞标说好了。李飞标来问过情况吗？”陈贵都说：“来过，我说了，他没哼声。这是个严峻时期，不能掉以轻心。”刁达八头也不回地上十楼去。

马玉翠和黑桃在秘书室里坐，翻阅着香港的一些残旧报纸，像在寻找什么重要文章。

“其实，香港的消息总是这样，炒得烂熟，没有什么看头。”马玉翠把几张旧报纸叠上立柜说。“你喜欢看那三级片广告和剧照，其实也没什么。又不能亲眼看看，几张破照片有什么看头？”黑桃说，“那些脱姐也真够胆，在男人面前也敢一丝不挂，要是我才不敢呢！”马玉翠泡了一杯茉莉花茶，说：“那是一种职业，命运天定，有什么敢不敢呢！”马玉翠的话音刚落，黑桃就问：“你敢脱？”马玉翠说：“这没什么，剧情需要脱就脱，这就是为艺术作牺牲。”黑桃说：“为钱作牺牲是真。”马玉翠说：“为钱也是好事嘛，没有钱能活下去吗？就说我公司，刁总不是为钱四出奔波吗？如今钱难赚，我们能不能坐稳，天才知道呢。”

这时，刁达八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的脸色阴沉，没有笑容。右腋挟着的黑色真皮皮包还未拉上拉链，口子露出一条金利来领带。马玉翠见状上前笑道：“刁总，拉链。”

刁达八愕然，连忙看看那条新换的长裤，果然，前面的拉链还未拉上，忙伸手拉裤链。马玉翠说：“皮包的拉链。”刁达八说：“皮包的随它去。”马玉翠连忙上前把皮包链拉好，顺便取过来放到刁达八的大办公桌上。

黑桃沏了一杯西湖龙井，送到刁达八的跟前，说：“刁总，请喝茶。”刁达八说：“你们也各沏一杯喝嘛，这茶好，可以让你们更漂亮。”

见刁达八笑了笑，两位姑娘松了一口气。

马玉翠连忙递烟点火。

刁达八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仰起头长长地吐出烟柱来，说：“我们去玩玩吧！”

“到哪里玩去？”黑桃问。刁达八说：“你俩说呢？”马玉翠说：“我说到阳江闸坡去好，那里是海港，有海鲜吃，有海滩玩，我俩还未去过呢，老总带我们去吧！”

“这儿去要二百多公里，怕不怕？”刁达八问。

“跟着刁老总，走遍天下都不怕。”黑桃十分高兴，话儿甜甜蜜蜜。

“那就去吧！记住带泳衣。”刁达八说，“立即通知司机，半个小时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