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苦着脸说，住持，您不知道，园子里有许多不堪入目的花朵，例如，火红的杜鹃花、鲜艳的牡丹花，还有芍药、映山红，甚至还有玫瑰！佛门清净之地，怎能容得下这样烟火味充斥的花草，岂不是乱了僧人们的心性？

住持听了小沙弥的话后，不疾不徐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佛门清净之地，许多妖艳的女施主都可以进入，如果说乱心性，我们岂不是要关起门来，把许多香客拒之门外？我们出家人修的是心性，心若磐石，八风吹不动，心若柳絮，稍有气息便扬于山门之外了！

当天下午，小沙弥便被住持赶出了寺院。

收拾铺盖出门的瞬间，小沙弥自己也不解。但是，小沙弥想，天下之大，难道没有容身之处，他很快通过做苦力挣了些钱财，在寺院所在的山脚买了一间门面，专门销售佛香。一年后，他发迹了，娶了一位漂亮的女人为妻，他的妻子是位极富商业头脑的人，看到许多人上山拜佛都大老远带着花草到寺院栽种，于是，妻子和他商量，在后山开辟一块花圃，这样的花草，离寺院最近，最能接到神佛的灵根，香客们岂不是很愿意购买？

他接受了妻子的提议，但是，他和妻子约法三章，不能种颜色鲜艳的花朵，只能种些诸如茉莉之类的清淡花草。妻子一听就怒了，指着他的鼻子说，原来你还这么信佛啊，如果你这么信佛，还娶我干啥，还去当你的和尚就是了！

年轻人一听，瞬间不知所措，这时候，一位香客恰巧来他们店里请几炷佛香，听到他们的争吵之后，香客抚须而笑，香客说，我是个做药材的生意人，上次来这座寺院上香的时候，正值我生意亏本，连三炷香都请不起，当时，我是焚着了自己吃饭用的筷子许愿的，但是，照样灵验，而与我同行的一位富商捐了大批的钱财，最终还是生意亏损，还招来了牢狱之灾，因为，他是个毒贩子。住持告诉我，只要六根清净，处处皆见莲花开……

年轻人瞬间醍醐灌顶，后来，年轻人在山脚开了一家花草店，取名“六根清净”，许多香客们都从年轻人的花圃里挖出花草，发现这些花草的根部泥污不堪，争相打趣他说，你这分明的“六根不净”啊？

年轻人笑着说，六根不在花草上，六根是在我们心里啊！

时光更迭，转眼60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伙子已经成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妻子也早已归西，只剩下他孑然一人，他一生事佛，做事皆善事，所以，山上寺庙的住持也换了多人，但是，每一位方丈都会告诉香客们，除了到寺院拜佛，也别忘记到山脚的花店去拜一拜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因为，山上为“泥香佛”，山脚的才是“活佛”啊！

后来，活佛圆寂后，人们在他的花店发现了六颗耀眼的舍利子，再后来，花店变成了“六根寺”，成了万千香客必去拜访的第一站……

至今，六根寺的大殿里还放着活佛的手书：“妖艳于外，清净于心。”这八个字，正是活佛留给世人的不朽智慧莲花——从排斥到接受，从烦恼到欢喜，周围世界没有变，改变的是人心。心宽了，心净了，自然就容下了万物，也容下了理想和幸福。

（成熟，是对老去的一种拳拳感恩；老去，是对成熟的一种殷殷注目。）

成熟如桃，老是树

阳春三月快要过去的时候，我领着儿子回到了乡下的桃园。阳光里渗透了浓浓的甜意，矮矮的桃树俯仰生姿，挂满了一个个红彤彤的“脸蛋”。

儿子一边在桃园里跑着，一边手舞足蹈地指着一只只害羞的桃子说，爸爸，快看，快看，桃子们都老了！

儿子的一句话，把同行的众人都逗乐了。

我赶紧纠正儿子说，桃子不是老了，而是成熟了！

那有区别吗？儿子追问道。

当然有区别了，你仔细看一下整棵桃树：当桃树的树干上布满“皱纹”的时候，就意味着桃树老了，桃树们用自己的“老”换来了桃子的“成熟”，这是一种浓浓的深爱。我抚摸着一棵桃树说。

那桃子们成熟的时候，为什么总是红着脸蛋呢？儿子继续问道。

这是一种感恩的妆扮啊！桃子感恩于桃树，所以，它们一只只总是头朝着树根的方向，且把自己的形状都长成一个个“心”型……

从桃园回家后的第二天，我们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全家福，儿子站在我和妻子中间，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在腮帮里揣了两个桃子，妻子说，固执的儿子整整搽了三遍腮红，他说，他要把自己的“成熟”留在相机深处……

（有梦在，心灵随时随处皆可发芽抽穗。）

与豆饼有关的两个故事

有这样两个故事，都与豆饼有关，一个鲜活在民间故事里，一个就发生在我大伯身上。现在，我把这两个故事讲给大家听。

先说说民间故事。

一个乞丐，穷得家徒四壁，屋瓦上都是露天的大洞，几近塌陷，这样的家庭别说讨到老婆了，就连只老鼠路过他家的门也会绕道。一日，乞丐上街乞讨，路遇一员外府，看到员外府的管家正欲找一名喂马的人，乞丐抱着莫大的希望欣然去“应聘”，不想真的“应聘”成功。在员外府的第一天早晨，乞丐就饥肠辘辘，因为，他已经三天没吃上一顿囫囵饭了，无奈的是，这个员外是个嗜睡的主子，日上三竿还不开饭，乞丐情急之下，把目光盯住了马槽，马槽里，刚淘洗的稻草，还有刚刚买来的马料——豆饼，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香，乞丐高兴极了，趁人不注意，赶紧抓了几块豆饼放在嘴里，大口的咀嚼着……那天，他整整吃了10块豆饼，以至于开饭的时候再也吃不下半口饭菜。一年后，战事爆发，官府前来征兵，员外府里都是贵人，哪能上得了战场，无奈之下，员外只得把目光瞄准了马倌，不料给他一说，他欣然前往。

十年后，员外府里已经早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而当年的那个乞丐马倌他还记得，他骑着战马，还有一帮随从跟着他再次回到了当年的员外府，此时的他已经是统帅十万之众的大将军。

员外设宴亲自招待了他，开饭了，面对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大将军却一筷子也不动，老员外心想，这下肯定坏了，一定是当初在给自己当马倌时自己亏待了他，连连道歉。不料，这时，大将军却发话了，他问员外，你家喂马的豆饼能不能用碟子端上一盘，老员外一头雾水，正在吃饭，要那糟糠之物干啥，然而，既然大将军吩咐了，照做就是了。

豆饼上来了，大将军撩起袖子，抓起了两块豆饼就吃了起来，他吃得津津有味，员外府里的所有人都吓傻了脸。大将军对着员外满怀感激地说，感谢您啊，正是当年我偷吃你家的那几块豆饼，让我知道了人世间还有如此美味，我一定要尽自己的能力去得到它，如今，我的名望无人不知，每年的俸禄也享用不尽，但是，我仍时常想起十年前的那几块豆饼，正是它们，燃起了我追求美好生活的热望……

还有一个故事，就发生在我大伯身上。

那时候，大伯还是一位下放知青，下放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加上连天加夜地干活，一天，大伯和几个同来的知青也忍不住了，跑到牛棚里偷吃了喂牛的豆饼，不料，却被人发现了。

第二天的批判大会上，大伯一帮人被压到了批判台上，在那个抓革命、促生产的年代，马匹是重要的生产工具，大伯等人的做法就等于是破坏生产工具，无异于反革命，若以反革命罪论处，大伯他们应该是死罪。

关在黑屋子里的那天晚上，一位官员模样的人把他们叫到了门外，还他们每人发了一把金黄色豆子，然后教育了他们一顿，就把他们放了。大伯他们回到宿舍辗转难眠，为什么给我们一把豆子呢，结果，大伯查了一查豆子的数量，正好51粒，他们恍然大悟，原来，按照当地的俚语，“51”和“努力”同音，“豆子”是“种子”的意思，是在告诫大伯他们，不要不劳而获。

如今，大伯已经退休多年，但是，在大伯的书房里仍放着一个玻璃瓶，瓶子里放着51粒豆子，大伯说，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位官员，但是，那一把豆子却如一粒粒火苗，温暖了大伯他们一生。

如今，乡下也很少养牲口，豆饼自然也就不多见了，然而，以上两则关于豆饼的故事，兴许应该在我们感怀过往的时候，给当下多一些启迪。

心若为希望的土壤，即使埋下榨熟的豆饼，也是可以发芽的！

（永远不要忽视汤汤水水的恩赐，它可能回报你以江海湖泊。）

你可曾知道一碗冬瓜汤的美

我刚刚借调到教育局工作不到一个月，邻居良婶子就敲开了我家的门。

良婶子一手拎着乡间正在成熟的瓜果梨桃，一手还扯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是她孙子小福。母亲一看到是良婶子来了，赶紧从里间里往外迎，良婶子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母亲，一边吩咐小福喊“奶奶、叔叔”。

刚刚一坐下来，我就知道良婶子是有事来的。支吾了半天，她终于开口，丹崖，小福今年正好升高中，听说一中的名额有限，能不能给小福留一个名额。

良婶子一句话，让我瞬间变得瞠目结舌，我一个借调人员，哪有这个权利啊？但是，良婶子哪里懂得这些呢？我不好直说，稍稍迟疑了一下，十分诚恳地对她说，婶子，是这样，我一是刚刚借调到教育局，二是一中的名额的确限制得很紧，我实在不好许你，等我明天到单位行不行？

良婶子脸上瞬间有了些许尴尬，转而又说，没事，只要大侄子你上心就好！别勉强……

第三天，良婶子又来了，照旧拉着小福，老实说，由于那两天工作忙，我把这事给忘记了。为了补救，我赶紧拨通了一中一个熟悉的同学的电话，他是一中的年级组长。电话是当着良婶子的面儿打的，同学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领导规定得很严格，任何人不得接收额外的生源。

听到这个消息，良婶子面露难色，眼眶里，有股鲜活的泉在涌动。

母亲看到这里，一下子就急了。马上训斥我说，你看你这孩子，这点事都办不成，良婶子不就让你办这点事吗？若是没有难处，哪里会来求你？

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说啥好，因为，这的确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母亲旋即又对良婶子说，他婶子，这样，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办好！放心吧，一定让小福上一中。

我瞬间就傻了，母亲怎能这样大包大揽，要知道，上一中可不是想上就上的，除非是拿高价，那样的话，一个额外生就要交学费9000元！这个钱良婶子肯定出不了，这该如何是好！

掌灯时分，母亲把我拉到客厅，对我说起了往事：

我生你的时候，由于身体虚弱，再加上那时候家里条件太差，营养跟不上，所以一直没有奶水，眼看你饿得哇哇叫，我们家却吃不上一顿肉，是你良婶子给我端来了一碗猪肉炖的冬瓜汤，我泡馍吃了，才有了奶水，要不，当初，你要受更多的罪啊！所以，这个忙，咱一定要帮，我自己也存了一部分钱，我偷偷给你良婶子垫上，只让她出学费钱，就这样吧！

我瞬间愣住了，尽管得过良婶子一碗冬瓜汤的好处，但是，这种回报也太昂贵了吧！然而，母亲的话我又不好违背，只得照做了！

小福入学了。这孩子也很争气，良婶子每年都到我家来，每次都是一篮子瓜果梨桃，很是热情。后来，小福如愿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工作。

前不久去海南游玩，由于忘了时间，晚上23点多才回宾馆，在通往宾馆的一条小巷子里，我被两个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用匕首抵住我，抢走了我身上所有的钱物，还打昏了我。醒来后，我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前一位熟悉的面孔，一身警服，很是英武。等他开口喊我叔叔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小福。原来，他毕业后到了海南工作。

后来，小福帮我如数追回了财物，还特意买好飞机票，把我送上了飞机。

回到家，我把海南发生的事情说给母亲听，母亲说，多亏了小福这孩子，你们良婶子家祖孙三代都对我们有恩啊！母亲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继而若有所思地说，现在想想，你良婶子做的那碗冬瓜汤味道可真美……

（青春的脸上，是容易冒出粉刺的，尖尖的，一如苍耳子的尖锐。苍耳子一样的草木，是青春的代言人，我们统统在人生的草垛边，嚼着草根，在回忆的海里泛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