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雪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42
|本章字节:7382字
余下的几天何文萱依然没有记得自己写过纸条的事情,孟周只得在痛苦与焦躁中度过,连文科综合考试,一向稳居全班前三的他居然只考了第20名,老马也破天荒地喊孟周过去谈话,问他是不是最近不舒服,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千万不要因为别的什么事影响了发挥,有什么事尽管可以跟他说,不说也可以,可以高考完了再解决嘛。孟周几乎在他的蛊惑下把自己的心打开(心理咨询的老师常常鼓励学生打开心),但是还是忍住了,觉得老马终不是一路人,不会给自己有用的建议,无非还是劝自己要忍住,要看淡什么的,说也白说,只说昨天自己有些感冒发烧,老马瞪着眼睛表示怀疑,眼神意思仿佛是:夏天都要来了,还会感冒发烧?孟周红着脸强行支撑着这个不成借口的借口,老马头一点,表示接受了这个借口,只说:“人到这个时候了,要看清楚点,什么是最重要的,你是聪明的孩子,你明白。”孟周心里不耐烦,看了一眼老马,装作恭敬的样子说:“马老师,知道了,谢谢。”
事实证明何文萱的确是得了健忘症了,再没去找过孟周,孟周本就绝望地不再期待何文萱主动来找他,可自己却没有勇气主动去找何文萱,这需要什么勇气呢,无非是走过去,和她说话,就像以前那样,可是她纸条传过来以后,这步子只要朝向何文萱就异常沉重,自己想多了吧,人家只是想提升成绩而已,可她还说要我晚上等她,等她干什么,大晚上的,还要专门写条子告诉自己,直接跟自己说不行么?总有莫名的力量,使得自己没有勇气走过去,他无数次在家里对着洗漱镜子,演习自己走过去和何文萱说话的场景,绅士的风范,温柔的语句,甚至何文萱的手都被自己拉住,两人一起在教室里跳起了华尔兹,有时候突然意识到这可笑的想象,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咧着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有时候不停地练习这一句“你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理我?”一边思索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是该严肃呢?还是嬉皮士的样子?还是应该表现得痛苦憔悴,引得何文萱的同情?呸!这也太丢人了,还是就像平常那样,很自然地和她说话,当做什么没发生过?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嘛,只是那该死的纸条。纸条庆幸上天没赋给自己生命,否则孟周肯定会做杀戮者的。
何文萱终究还是来找他了,这实在出乎孟周的意料。学谦其实也纳闷孟周这几天与何文萱的来往变少,也问过孟周,孟周都搪塞过去,操元神经向来粗大,且没有窥看别人隐私的爱好,他并没意识到孟周这几天的变化。文斌这几天心情突然变好很多,他是观察最仔细的人,他以为何文萱终于不理孟周了,他时常欣赏孟周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抑郁表情。看到孟周无论是皱起眉头,还是拉长了脸,两边腮帮子的肉下坠,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享受,为什么这么开心,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尊严挽回的结果。你孟周跟我也是一样的嘛,你也搞不定她,自己吃不到的葡萄,也绝不允许别人吃到,别人即使吃到了,自己也要说这葡萄是酸的。文斌只差开心地笑出来,这笑几乎已经被嘴巴怀上了,只差临产,可是何文萱突然去找了孟周让他的笑流产。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孟周自己都没想到,那天是星期天晚上吃饭的时间,学校允许星期天学生可以出校吃饭,下课的铃声还没有结束,教室里已经跑出去一大堆人,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像刚开始了马拉松比赛,这情景着实壮观,俨然电视剧里两军交战的混乱场景。学校的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估计是怕学生过于激动把大门撞坏,外面的餐饮店也早做好了准备,连门前的人行道上都摆上了桌子,一时间,到处都出现了高中学生,这些学生平时都像大牌明星一样难得见到,突然间就全部复出了。孟周由于这些天的心情很差,导致胃口变差,心情和胃口总有联系的,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以前他很喜欢吃汉堡,现在咬上一口都觉得腻味,晚上吃饭的时间,他大都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不然就复习下文科综合,千万不要再考砸了,他果然衣带渐宽了,脸上也有了棱角,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居然心里一阵委屈,何文萱啊何文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这样,只差哭了出来,男儿泪抵万金,孟周终究舍不得流下泪来,但是这万金总是守不住的,只是时间问题。
何文萱轻轻拍了拍孟周的背,以前常常这样拍的,已经形成了一种暗号,孟周就知道是文萱过来了,现在呢,孟周一动不动,只是懒洋洋地回道:“谁啊?”文萱有些气恼,恼孟周居然迟钝地忘记了这个暗号,又气恼自己冷落他时间太长了点,自己也太狠了点,但是自己不也忍着不见他么,这样成绩好又体贴的男生难找的,自己在乎,才会回来找他,之所以冷落他,无非是让他不能认为自己的出现是理所应当的,自己的出现应该是一种恩赐,一种得来不易的馈赠。文萱清了清嗓子,发出“啊哼”的声音,这声音在喉咙里打转,产生了强大的辐射力,孟周本没力气,一听这声音,也忘记了自己对着镜子的排练,原本他计划何文萱主动找自己的话,自己肯定要装作不急不慌的样子,绝对不可以激动,要很平常地和她说话,以示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你我一样很好。但是激情是最难控制的,有时候肾上腺素一上来,理智就下去了,什么计划,什么理念,全部被激情杀了个干干净净,他猛地坐了起来,一看是文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激动写在脸上,文萱看了心里也得意,他试图想起自己曾经排练了见面的第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是用什么表情呢,他只觉得脑子很乱,这欣喜来得太突然了,导致计划也记不清楚,眼前仿佛只有一些自己当时练习的场景在晃动,不料文萱先下手为强,装作生气的样子说: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孟周本在家计划这种情形下要积极进攻,这时候没想到何文萱居然先下手为强,不得不转入防御状态,她这样一问,好像是自己的不是了,她的意思是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是自己多疑,自己不去找她,是自己小心眼,唉,自己也太小心眼了点,不对,自己是去找过的,那天她不也不理自己么,她现在的样子倒没有一点愧疚的样子,反而是自己的错了,孟周半天回了一句:
“我去找了你的,你没理我。”何文萱说话像高速的机枪,“你什么时候找了我的?我怎么不知道?架子真大,还要我主动来找你。”孟周傻傻地说:“你那天不还要我等你么?”何文萱不假思索地回道,好像自己早就预料到孟周会这样问她:“我那天忘记了,走到路上才记得,我是有话跟你说,看样子你记得的,你为什么不喊住我,第二天干脆不理我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孟周心里也回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终没表现出来。
刚才自己自以为是杀手锏的话,现在反而更加证明自己的小心眼,孟周支吾着不会说话,他平常最能说话,成绩虽然好得很,老马也不愿意他和别人同桌,和他同桌的人,成绩好的会变差,成绩差的会更差,但他的成绩始终很好,他最善于说刻薄损人的话,常常引起大家一阵哄笑,自己心中感到自豪,他说话说得常常出人意料,人往往第一下还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后,常常觉得他说话很有深意,大家也爱听他说话,譬如掉在地上的钱总没有从土里挖出的钱带给大家更大的功绩感。孟周此时三寸的舌头被腰斩,不知道说什么好,何文萱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大度地结束了这尴尬的对话,喊孟周一起吃饭,孟周缓过神来,僵尸似的跟在文萱的后面,何文萱又说吃完饭他们就去找老马,让老马给他们换到一起,孟周喉咙干干的表示同意,他此时倒有些怕何文萱了,这女孩太懂人心了,太有心计,自己驾御不住的,自己完全被她捏着鼻子走,但,但,自己心中已经不再强硬地否认自己对她的喜欢,她越是这样对自己,自己越是喜欢她,自己真贱,越是对自己冷淡,自己却越是有激情去追求。
两人吃完饭,晚自习的铃声还没响,班上同学大都开始朗读。政治、历史、地理,孟周听到有些人读书简直要发笑,读历史居然一段话背了半天,内容却是:“荷兰侵略者无耻侵占了我国的宝岛台湾……”这背下来又有什么用呢,高考不会考。这些人已经傻了,好像自己每背一个字,高考就会多得一分,多做一道题目,功力就增加一层,这是典型的意淫!孟周试图从凌乱的读书声中分辨是谁在这样背书,回头冷不防文斌正看着自己,文斌和自己眼神一相对,忙慌乱地躲开,孟周苦笑,他是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自己了,也难为他了,但爱情这事是妥协不了的,可妥协的也绝对不是真的爱情,看他在水里挣扎,要牺牲自己掉入水中换他上来,自己也是不干的。
何文萱走过来喊孟周去找老马,孟周起身回看文斌一眼,发现文斌的脑袋用书挡着,孟周只能想象书挡住的那副愤懑的神情,自己心里觉得十分得意。老马的办公室离教室不远,大约十多米的距离,办公室是拿以前门卫的寝室改造的,墙壁粘稠,办公室门是关着的,但门缝透着灯光,老马肯定在里面,他每节课都会到班上去视察,观察哪些学生上课睡觉,哪些学生上课说话,哪些学生在吃东西,被他抓住了,都会接受教育,现在学生不怕进办公室,都麻木了,只是怕他重复不变的一套教育,怕他跟自己的父母说,老师不能折磨学生太久,而父母在家里唠叨是最烦人的,有时候倒不如让父母打自己一顿,以换自己的耳朵清净,老马这招“借刀杀人”让班上的纪律风气好得惊人,虽然他的招数绝对不算创举,但是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