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心武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10:43
|本章字节:5066字
王春凤
提到刘心武,不能不谈及他1977年发表的短篇《班主任》。这篇掀起了新时期文学创作的第一个高潮,推动了“伤痕文学”的涌现。“伤痕文学”是新时期率先以勇敢的、不妥协的姿态彻底地否定“文化大革命”的文学,是积极投身于思想解放运动,拨乱反正的文学。这种当时也被称为“问题”。这些不仅揭露和控诉了“文革”中“左”的思潮对人们思想和人格的戕害,同时也引起了人们的思考和批判;不仅写“外伤”,更在写“内伤”。“伤痕文学”给人以深刻启迪。可以这样假设:当初没有《班主任》的轰动,没有作家思想的解放,也许就不会有今日文学之辉煌。
然而今日之作品已经很难令人想起《班主任》的作者了,因为刘心武早已卸下了往日宣传家、政治家、教育家的职责,转而心忧众生,诉说着对历史、社会和人生的思考。尤其是进入90年代,刘心武具有很强的创新意识,在描写现实方面,有韧性,不走捷径,肯下功夫,不愿重复和欣赏自己的过去。这也是刘心武对自身的巨大超越,是他时至今日依然拥有众多读者的真正原因。
刘心武的魅力何以如此绵长持久?我认为主要原因有三点。
一是他的创作带有鲜明的时代痕迹,从他的作品中能明显地感到时代的脉动,因此,他的可以当成那一时代的历史来读。比如入选本书的《母校留念》是写“文革”中发生的事,《等待决定》和《黑墙》是写“文革”结束不久,人们头脑中“左”的思想还没有被彻底清除时畏首畏尾的思维模式。而《一畦春韭绿》、《京漂女》、《绣鸳鸯》已经明显地感到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观念随着国门的开放,也呈现了多角度的思维,人们的行为也更具有个性了。
刘心武富有魅力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塑造了一批栩栩如生的人物。
在刘心武中,有一大批具有敬业精神的代表人物。《到远处去发信》中的老马是一位默默地在工作岗位上辛勤劳作的普通邮递员。他没有华丽的服饰,却有着“轰轰烈烈”的辉煌业绩;没有出众的容颜,却有着甘于奉献的精神。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工作如旧,老马却老了,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为别人送了一辈子信的老马,最大的愿望却是能收到从邮局寄来的一封信。多么朴实的愿望,难道不会给人们的思想以巨大的冲击吗?同样,《冬日看海人》中那位来自西北小镇的小学教师、《五花肉》中的老罗等,都是热爱自己本职工作的人,都以敬业、真诚、善良获得了人们的尊敬和喜爱。对这些小人物的描写,都在启迪人们,人生有了明确的追求,生命就会绽放异样的光彩。
另一篇《京漂女》讲述了京漂一族的苦涩心声。他们忍受着文艺场的残酷竞争,情绪多变,喜怒无常,为了追逐名利而苦闷,为早日成名,费尽心思。现实的残酷与成名理想的巨大落差,使他们尝尽了人间的苦味。京漂女如同无所归依的舞女,苦味,从心窝到眼窝,又从眼窝到心窝。
他在塑造了各色各样小人物的同时,也没有放弃对反面人物的刻画。《贼》就以幽默的笔触描写了一个从犯罪到自省的反面人物形象。作品细腻地描写了“贼”的表情及心理变化,首先是愣愣地,摩挲着下巴,然后犹豫了一下……直到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溢出。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心理渐渐地由自我反省,到自我挣扎,最后实现了自我解脱,并且主动地剖析了自己之所为。这是一个痛苦的思想转变过程,也是痛苦的自我解剖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贼如同破茧之飞蛾,获得了新生。
刘心武的不仅写单个的人,还擅长描写某一社会群体,《站冰》就表现了社会各色人物的生活景观。司机潘全清真诚朴实,待人热情,却为生活而奔波、操劳。另一个民工薛冰思想单纯,勤劳肯干,但当心爱的人为了金钱,为了享受而另攀高枝时,他受到了重大的精神打击,迫于生计只好无奈地参加站冰。这篇语言平实,铿锵有力,冲击着人们的视野,提醒人们关注这些生活在城市社会底层的各色小人物。
刘心武人物众多,包罗万千,展示人生百态,以上不曾提到的还有喜欢谄媚、逢迎的小样儿,盲目跟风的何秀穗以及《水锚》中思想诡异的“我”,金钱至上的大秦等等。作者用一滴水折射了太阳的光辉,用一个人写尽了世态的炎凉。
刘心武曾说过:“我的写作,我的作品里面的人物!故事上基本是与我共时空的……每个作品都要追溯到文化历史层面,多关注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各色小人物,探讨一些人们司空见惯都不愿意端详之事,善于捕捉社会转型时期的人和事。剖析一些亘古不变的人生基本问题。”曾经的辉煌与轰动,现在的受人瞩目,无不说明其魅力所在。这是对他永远忠实于自己,潜心创作,始终走在时代的前沿的最好回报。
刘心武的第三个特点在于题材的广泛。如果说,做过中学教师的刘心武写出《班主任》、《母校留念》、《我可不怕十三岁》、《看不见的朋友》等校园题材的不足为奇的话,那么,他的笔触进一步伸入到社会生活,以邮递员、飘逸的厦门女郎、京城的“北漂一族”、时髦的现代青年、清扫工人、相濡以沫的平凡夫妇为题材,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这是作者长期认真观察社会生活的结果。不仅如此,刘心武还潜心研究《红楼梦》,写出了学术《贾元春之死》,从学术研究的角度构思,刘心武的创作题材又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
1985年,刘心武在一篇《关于文学本质的思考》的论文中说道:“文学的翅膀,承载着如此繁多、如此巨大的社会义务,该是多么沉重啊!文学家都羡慕飞鸟,因为飞鸟的翅膀只需要带动自身的躯体,但文学的本质却更接近于飞机。飞机的翅膀所带动的机舱中,有着往往比飞机自身更贵重的人的生命和特别紧要的物品……这使作家在所有的文艺家中似乎有着更突出的光荣地位,但也常常使作家比其他文艺家尝到了更频繁更巨大的痛苦。但一个时代的精神风貌,在其他文艺品类中虽然也分别或隐或显,或弱或强,乃至于在一个或几个方面有着十分强烈的体现,文学却总是集大成地、具体入微地、各侧面各层次都不可缺少地凝聚着民族魂。”文学来源于生活,同时又高于生活,彰显生活。刘心武的魅力在于紧跟时代潮流,但又不随波逐流;重视的艺术性,结构文体的语言力求创新,力求个性化和精致化,同时在字里行间传达着深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