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程克武还有心思找了个空挡，凌虚对我爷爷写了个“阵”字。

水鬼虽没有灵智，但也是超自然之物。这些超自然之物，本不应该存在的，而其存在，必定有所道理。

就像风水之说，有阳有阴。有些地方阴气容易凝聚，长此以往，就会凝聚出一些超自然的东西。

风水上管这种地方叫“阴穴”，这类地方最容易滋生鬼蜮，轻点的会让人莫名阴冷，浑身不适，若是长期居住，人就会阳气虚浮，体弱易病，惊悸难安。阴气极重的，就会孕育各种阴魂厉鬼，甚至僵尸猛鬼。

这其中的道理很难说清，简单点说，天地之间都充满着能量，而这些能量有聚有散，构筑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能量场。有些地方正能量集中，那就容易诞生英雄人杰。而负能量满满，产生的往往是些邪恶阴晦之物。

说到底，还是环境造就了万物，而我们老祖宗归纳出来的理论，就是如何去勘察和甄别环境的好坏，这便是风水堪舆的本质。只是流传千年，这套理论被加入了诸多迷信与人云亦云的东西，反倒变得驳杂不清了。

而这类阴气凝聚之地，往往被那些宵小所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什么炼厉魂，炼小鬼，炼僵尸……各类阴损的法子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世代传承。倘若没有合适的阴地，他们就动手改造，有时候折磨和杀害人来凝聚怨气，有时候炼制摄灵的法宝，或是布置邪门的阴阵，种种下作手段，为人不齿却层出不穷，说白了还是急功近利，为了提升实力，不惜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程克武写下的这个“阵”字，其中蕴意不用说，就是有谁在这里布置了一个聚阴大阵。

莫看这些水鬼浑浑噩噩，没有多少意识，但支撑它们运作，也是要能量的，否则就跟那没有电池的玩偶一样，持续不了多久便烟消云散了。而那两个金甲武士，需要的阴邪能量就不是一点点了。

这长江峡江之处，古往今来都是险境，峡江十八滩，因为各种失事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加之上游冲下来的尸体，因为这里的水流多变，往往被卷入水底，不见天日，家人寻求尸骨都找不到，不能入土为安，便容易产生怨气。

但此处船工多敬鬼神，祭祀巫祝层出不穷，即使在今天也颇为盛行，这些活动往往能超度亡灵，消散怨气阴气，所以也并不太容易聚集。但只要有人稍做改变，布置下一个聚阴邪阵，那阴气便被束缚于此，徘徊不散，从此阳衰阴盛，像滚雪球一样做大。

程克武的意思，便是这水鬼源源不尽，超度也超度不完，干脆从源头破坏，找到那阴阵，将之破坏，就像切断供给它们活动的电源一般，一了百了。

至于那阴阵的阵眼，大概是被隐藏在这个建筑群的某个地方，只要找找，总能找得到。阵眼一破，整个大阵就无法维系。

可这阵眼究竟在哪里？

一般来说，阵眼都是在守备最强的地方。一个关键的部位，总是要保护好才是。但布阵者也有可能利用盲点，将阵眼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这是一种豪赌，却不乏成功的例子。

我爷爷在头脑里分析了一下，这空斗存在不会太久，估计是最近才开启的，否则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但聚阴大阵存在的时间应该不短，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不同时代的水鬼。

而在这些水鬼能够保护大阵之前，大阵应该还是十分脆弱的。布下一个大阵，颇多不易，所以布阵者应该不会大意到让阵眼暴露在外，增加被破阵的风险。

如此一来，大阵的阵眼应该是在守备力量更强的地方。

我爷爷与程克武便不再与这些水鬼纠缠，连那两个金甲武士也不管不顾，只是且战且退，四处游走。

那些水鬼虽然多，但速度却是硬伤，有了金甲武士从天而降的教训，我爷爷与程克武也不敢备考建筑与它们颤抖，只是杀开一条路转移后，这些水鬼所造成的麻烦也减少了许多。

一路打一路跑，我爷爷与程克武算是来到了这建筑群的中心部分。程克武找了个空当，让我爷爷做个警戒，而他则闭上眼睛，感触这附近的气场变化。

感气，是修炼的基础。只有能感受到充斥宇宙间的纯粹能量“气”，才有进一步为我所用的可能。到了他这个地步，甚至能从气场的变化判断对方的动向，在对决中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优势。

程克武感觉了一阵周围气场的强弱，对我爷爷比了一个手势。

我爷爷已经砍翻了几个包围过来的水鬼，程克武指向了一个地方，然后摊开两手，意思是没有，他当然不是在说那里没有东西，而是说，那里没有气场。

感气也是有个范围的，像探测这一整片水下古村，去找那鳇爷或者曾煌的踪迹，那是绝无可能，恐怕是将气力用尽，脱力而死，也搜索不完这片建筑群。而且修为到达一定程度的人还会可以隐藏气息，避免他人的探测。但将范围缩小到某个区域，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土楼”一样的建筑里面其实藏着无数的水鬼，虽然强弱有别，但还是有那么一点气息感应在的，何况它们身上都是死人的阴气，与自然界或者活人身上的感觉决然不同。

那么没有气场的这一处建筑，就显得极为奇怪。这预示这两种可能，一是那“土楼”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但这与他们之前的经历并不相符。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土楼之中有一个强大存在，能够隐匿气息，甚至不让程克武这程度的年轻高手发现。

我爷爷思虑片刻，点了点头。

这就是说，他们要去那里撞撞运气。

两人一路砍杀，很快杀出一条血路。

程克武所说的建筑并不算太高大，与那中心十几米的建筑比起来，它不过是个拱卫的“卫士”，但也有八米半左右的高度。要是在陆地上，他们提气一跃，没准可以上去，但在这空斗之中，便只能用笨办法。

我爷爷在下面阻击来犯的水鬼，而程克武运气一刺，那刺剑剑身顿时泛出点点星光，在石头建筑外墙就出现了一个浅坑，刚好容纳半个脚掌。然后他踏上去，在高处开再开一个浅坑，没用多久时间，便是凿出了一排石阶。

我爷爷偶尔回头看看程克武的表现，他那刺剑平时看去平淡无奇，但灌注气力便有紫色星芒闪烁，极为锋利，也大致猜到了程克武的身份。

有一个门派名为“星陨阁”，这门派十分神秘，山门成谜，人数似乎也不多，但每隔一段时间，总有几个弟子在江湖中行走。这些弟子无不是潜力超群之人，即便比起道家大派弟子也并不逊色。而他们有个共同特征，便是特殊的傍身兵刃。

那星陨阁之所以叫星陨阁，是因为他们锻工极其出色，而且用的材料不是凡铁，而是九天之上落下的陨铁精炼而成，气力加持后星晶闪烁，颇为不凡。

陨铁十分稀少，一块成色十足的陨铁，很容易引起诸多争抢，这大概是那星陨阁行事低调的一个原因。因为出产限制，星陨阁也不可能武装太多弟子，只能选拔几个精英弟子代表门派行走，维系师门传承。

程克武手中既然有星晶刺剑，想必应该是那传说中的星陨阁成员，只是在那个年代，凡事都不宜多问。

我爷爷思虑之际，程克武已从上面扔下来几块小石头，便是提醒我爷爷可以上去了。我爷爷剑气外放，将那一干围攻的水鬼击倒，也不管死活，噌噌噌几步便爬上开凿好的石阶。

站在“土楼”顶上，他们终于看清了这建筑的内部形状，它确实很像土楼，内部有一小圈檐子，其下便是逐级而下的石梯，只是里面没有什么陈设，看起来有点像是明信片上罗马的竞技场。

我爷爷与程克武小心地拾级向下，看到这“土楼”正中，有一处立起来的石龛，其中放着一块巴掌大的东西，这东西初看上去黑溜溜的，但从另一个角度，却能看到金丝一般的光泽。

我爷爷一眼就看出来，这块东西是一块阴木。

木，是木头的木。阴，是阴阳的阴。

难道它便是此处的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