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手术的日子终于到了。

地点在当地最好的医院，有汉森带来的专家组亲自操刀，周彦辰没有加入，也许是对自己没把握。

尽管景澜一直以来都很刻意地表现镇定，但是在手术之前的几天里，无论是澈儿还是其他的家里人，都能看出她拼命掩饰的紧张，毕竟，一个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没有怕过，何况景澜还这么小，在她的这个年龄，能做到这样子，已经是很不错了。

其他人甚至比她还紧张，比如敏卿，她就连续好多天的失眠，医生怎么治都治不好，李子高血压一直在高处徘徊，金医生忙着照顾家里的这些人就忙得不可开交。

手术之前的那个晚上，是所有人的不眠之夜。

周彦辰和李家所有人一起送景澜到手术室门口，他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直不出声，他不想让景澜发现他，但是他的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

护士将景澜的床停到了手术室门口，很善解人意地给了大家同景澜说话的时间，但是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说不出话。

反倒是景澜，连日以来的紧张似乎都消失了，既然该来的总是要来，人生有命，过多的担心就不必要了。

“那我就先进去了，你们大家等着我，等着我眼睛好了，我要看看爷爷老没老，看看爸爸是不是还是那么帅，妈妈肯定和原来一样美丽，澈儿就不用说了，景赫哥哥本来就是个帅哥……”

景澜笑着自己说着告别的话，在这种时刻，她还在想尽力的将气氛弄得轻松一点，可是其他人，还是没有声音，敏卿紧紧地忍着不让她的抽泣声出来，因为之前大家说好，这个时候谁也不许哭，毕竟手术虽然有危险，但是最大的危险却不是在手术中，而是之后能不能控制住癌细胞的扩散，所以，这其实不是生离死别的时刻，并且，汉森对待手术成功的信心也很大，他的超低失误率在业界是很有名气的。

“澈儿，你过来……”景澜伸出了一只胳膊，澈儿忙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景澜将澈儿的手往下拉，澈儿会意，将耳朵贴到了景澜的嘴边，大家就看到景澜对澈儿说了一句话，澈儿捂住嘴巴拼命点头，之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握着景澜的手，景赫忙走过去将澈儿揽进怀里。

之后每个人都去握了握景澜的手，说了一句话，只有周彦辰一直在大家的后面动也没动，护士看时间差不多了，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对着大家点了点头，就要将景澜推进去。

床刚一动，景澜就喊了一声“等下。”

所有人都震住，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彦辰……”景澜轻轻唤了一声，四周鸦雀无声，“彦辰……”景澜的声音又提高了些，这一次透着急促，尽管他一直没出声，但是景澜知道他一定在的，他这么一路跟来，她的心始终跟着他在一起，只是她不能让他知道，她酝酿了很久，要不要同他告别，此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吧，如果不说，这一生的遗憾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偿还，她要了无牵挂，不给自己、给其他人留下终身也难消弭的悔恨。

周彦辰定定地站在那里，听到景澜唤第一声的时候，还以为是幻觉，他没有动，直到所有人的目光全射向了他，他似乎预感到这也许不是幻觉，但是他拿不准，接着第二声清清楚楚地传来，没错，就是她在呼唤他，那样急迫，不是“周医生”，是“彦辰”，他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她这么呼唤他，听起来那么陌生却亲切，他心跳如鼓，想要冲上前去，双腿却迈不动步子。

“彦辰，怎么他没来吗？”景澜唤了两声，没人答应，一下子急了，难道他真的是怪她了，真的放弃她了吗？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都不来送她？他难道不知道她的心？他真的不知道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吗？

“我在……”周彦辰不由自主地答应一声，同时快步走到景澜身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这时景澜焦急的神色才缓和了下来，小脸又不自觉地爬上一抹红晕，毕竟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过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景澜伸出了另一只手向上摸索着，周彦辰怔了一下，将自己的脸放到了她只手上。

景澜甫一触到周彦辰的脸，小手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周彦辰用另一只手拿起景澜的那只手，又将那只手放回到了自己的脸上，景澜这次没有后退，而是改用手指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描绘着，浓眉，很密，高高的鼻梁骨，薄唇，景澜的手忍不住在上面来回画了个弧度，下巴……之后又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触他的睫毛，好长……

景澜笑了，“真好看……”她轻轻地嗫嚅着，“其实我早就知道你长的好，不用看、不用澈儿说我也知道，声音这么好听的人怎么会难看，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彦辰，我说我不接受你是怕你长得难看，其实，你就是长成丑八怪，我也会觉得好看，就像你不在意我的眼睛，我又怎么会在意你的长相？”

周彦辰的双唇抖了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但是我要看看你，我想看看你，不管你长成什么样子，等着我，彦辰……”景澜依然在浅浅地笑着，然后松开了手，护士将床往手术室里推，她就那样带着满面的笑，目光一直对着周彦辰的方向，直到消失在手术室的门内，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周彦辰的手臂终于颓然地垂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这是誓言吗？这是接受他了吗？现在的他应该欣喜吗？他竟然没有力气分辨得出。

景赫走过来拍了拍周彦辰的肩膀，他们之间平时也只是泛泛地打个招呼，但是这次景赫的手充满了力量，周彦辰赶紧地看了他一眼。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坚信不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