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兰迪德诺的火车——沿大奥迈斯海德散步——车轮棠——岩蔷薇——捕虫草——刺状婆婆纳草——海鹦岛——拖网渔船——对拖网及拖网作业的刻画——海鹦——其他野花

今天我们要搭火车去访问兰迪德诺市，绕着大奥迈斯海德漫步游玩一下，天气还算得上晴朗，今天我们将看到一些赏心悦目的景致。

很快，我们便抵达了兰迪德诺市，然后立马启程前往大奥迈斯海德。沿途各种各样的植物一下子便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因为大奥迈斯海德的岩石属于石灰岩，适于很多种植物生长。这里有一种植物，野生状态的车轮棠是在英国任何其他地区都见不到的。我记得多年前在内陆地区看见过车轮棠，长在像是石灰岩的峭壁上。找车轮棠我们不在行，不过，现在就开始动手寻找吧。车轮棠是种灌木植物，开有向下倾斜的玫瑰红色的小花，叶子呈深绿色，秋天会呈现出红艳艳的珊瑚状效果。常有人种在花园里，你们肯定不会觉得陌生了。下一次见到这种花的时候我会指给你们看的。“嗅，爸爸，”梅问道，“这里漫山遍野开放的漂亮黄花是什么花啊？”这些是岩蔷薇，看这些花儿开得多美呀，明媚的阳光给它们镀上了一层白边，绽放开金黄色的花瓣，岩蔷薇有时也被称作木犀花，只有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才会开放。

看这些雄蕊是多么地敏感啊，我用这只大头针轻轻碰一下，它们便立即在花瓣中间垂下来了，它们的这一状态会维持很久。这是另一个品种，叫作灰石侏儒岩蔷薇。因为它的叶子上布满茸毛而显得很是灰暗，由此得来这个拉丁语名称（hcanum）。它的花朵跟常见品种一样，都是黄色的，只是要小一些。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品种，因此我们要采集几株带回家晒干保存起来。这里又是另外一个罕见品种，俗称诺丁汉捕虫草。捕虫草有多种，我猜在我们的漫步过程中还会遇见其他一些品种。杰克说：“给花儿取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是挺奇怪的，之所以如此命名就是因为许多小飞虫常会被这种沾液粘住，有些种类是在植物的茎上分泌沾液的。这种繁星一般的花朵在夜晚分外美丽，也更加芬芳。现在你们既看不见她的美丽，也闻不到她的香气，因为这种花喜欢在夜晚开放，这跟喜欢灿烂阳光的岩蔷薇不同。诺丁汉捕虫草是一种

避开正午阳光辉煌，

偏爱仲夜月下怒放；

不夸世界浮华，

唯把清幽牵挂。

这种花释放出的气息非常浓烈，如果放在室内的话会让人难以忍受。

“这里还有一种美丽的植物，你知道它叫什么吗？”梅问道。确实很美丽，尤其是那亮蓝色的穗状花朵，这是穗花婆婆纳，而且我认为这还是一种罕见植物，只能在石灰岩或白垩岩地区生长。我经常看到有人在花园里种植这种花，它的穗花有时会长到近一英尺高的程度；园丁们有时称之为“猫尾婆婆纳花”。我们绕着大奥迈斯海德走了接近一半路程的时候杰克发话了：“爸爸，天儿太热了，我们在这个树荫下凉快下，休息一下好吗？”好主意，杰克。我们的时间很充裕，眺望一下海洋，休息上半个小时，恢复一下体力。“几乎正对着我们的那座山叫什么？”威利问道，“那是座岛吧，对不对啊，爸爸？”是的，那叫海鹦岛，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过去常常有大量海鹦光顾这个岛。“那远处是不是艘渔船？”威利问。我认准了那是艘拖网渔船，也许甲板上已堆满了渔获，大多数捕到的鱼都将运到利物浦市场上出售。

梅问：“什么是拖网渔船？”拖网渔船是一种拖着一张叫作拖网的鱼网进行捕鱼作业的渔船。多年前，在博马里斯和利物浦之间通行的定期汽轮班船常在海鹦岛上停靠上几分钟，装载上由同时停靠在该岛的拖网渔船捕到的鱼，装载完成后汽轮再驶往利物浦。“我觉得，”威利说，“在拖网渔船上应该有很多乐趣的，可以看到捕捞上来的各种鱼和其他种种有趣的生物。你亲眼见过拖网渔船里拉上来的鱼吗？”那当然，趁着我们在这里休息的档儿，我会用几年前曾经在其他场合使用过的部分话语讲给大家听听，拖网及拖网作业的模式到底是怎么回事。拖网是一个荷包型的网，长度在六十到七十英尺之间，开口处宽约四十英尺，它的宽度向后逐渐变小，到拖网较小段开始处，或技术上称作“小袋”的部分时收窄到四五英尺宽。这段较窄的网长约十英尺，末端被用拉索绑起来。

这张网的较宽开口处用木梁撑开，木梁本身则固定在两个各三英尺高的铁框架上，一边一个，这叫做“桁网架”，桁网架的底部是平的，平贴在海底上。网下部对应着桁网架后部，只是在开口处大幅度地凹进去了。在这一段会有“沉子纲”，从一个桁网架延伸到另一个桁网架上，当把网沉放到海底时，这条沉子纲便平贴在地面上。网上还有网囊，一边一个，网眼内径从开口处的四平方英寸到小袋段的一又四分之一英寸。拖网上的小袋段会加一些破旧鱼网来加以保护，上部是用马尼拉绳编制而成来增加浮力，下部则用较重的麻绳来编制。拖网下沉时，木梁先行。一百英寻（英制水深单位，合6英尺或16288米）长的拖船索被放进海里，这些绳索有成年人手腕粗细，非常结实，海深大约二十五英寻左右。显然，桁网架已经放到海底上了，如果拖网倾覆了的话拖船索就会猛然一紧一松的，船员们也就知道拖网翻了。一切正常，而拖网也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进，进入网囊中的鱼获不断增加。海底平坦无碍，这是进行成功拖网作业的必要条件，因为岩石基的崎岖地面会把拖网撕烂。网板拖铁平躺在底下，拖网的内部弯边跟沉子纲边一起轻轻地摩擦着游在前边鱼儿的鼻子。

鱼儿的天性就是会头逆着水流方向行进，因此当沉子纲警示它们要“行动起来”时，鱼儿们就向前冲了。如果它们向上冲，拖网的前部会阻止它们逃脱；如果它们向拖网下部游动，则它们几乎肯定会被两个网囊中的一个捉住。

渔帆船牵引拖网前进的速度要比海流的速度快一英里每小时，现在船长已下令“起网”，换言之，即收回拖网。渔帆船上的舷墙已被拆下，这时起网就要借助于绞车的力量了。承载了沉重负担的拖船索被平稳地拉起来了。

随着奇形怪状五彩缤纷的各种鱼儿被从小袋及网囊中倾倒在甲板上，一时呈现出一个多么热闹的场面啊！千百条鱼儿鱼鳍扑闪鱼尾拍动，鱼嘴翕张，多么动感的情景啊！长相怪异的螃蟹横冲直闯，有些长有蜘蛛一样的长脚，另外有些螃蟹则把身体上的柔软部分隐藏在一些单壳软体动物蜕下的壳里面；有的老牡蛎壳上被一只环节蠕虫钻出了无数个圆圆的小洞，现在已经变成了海绵的栖居地了，壳表面上载有形状精致的龙介虫，它们细小的头部隐藏在它们自己那弯弯曲曲的导管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海星，红色的海盘车，脆弱的真蛇尾目动物，蛇纹图案的栉蛇尾属，常见海盘车是被牡蛎养殖户所深恶痛绝的动物，因为它们会祸害那些价值很高的软体动物，各个种类自身散发着彩虹色调的爬虫，只是现在已经引不起什么人的兴趣了。此外，我们还发现了许多海胆，有些大如婴儿头，有的小如胡桃，长有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紫色棘刺，数量惊人的海参、苔藓虫以及植形动物，有被囊的软体动物，大团的蛾螺卵块，分散的卵粒，棒极了的扇贝，像葡萄串一样大的乌贼蛋，伦琴射线鱼及角鲨皮革样的缠卵，巨型牡蛎，尽管口感不如海边上生长的，但对于那些被海风磨砺得更敏感的胃口来说，这已经足够称心如意了。所有这一切对于那些渔民来说都只不过是“垃圾”而已，但在博物学者眼里却是无价之宝，可惜它们就这样白白被抛回了大海里。

瞟一眼捕到的鱼。我们看见了几条鳐鱼，它们那长长的刺状尾巴以及斜视的双眼——作为食物来说味道还是不错的，不过，如果配上鸟蛤或滑蛋加以适当烹调的话，在很久以前这道菜是会被大学教授们奉为佳肴的，只是现在这种食品已经名过其实了。黑线鳕及箬鳎鱼；重达三十多磅的大菱鲆；斑点角鲨，欧鲽，鲆鱼以及菱鲆等等。这里又有一只我以前跟你们提过的鱼，注意不要去摸它，它那直立的密集背刺预示着麻烦。这是大龙鰧，是海床上不得触碰的动物，它能用那有毒的武器给敌人造成严重创伤。船上的“垃圾”很快便被抛下船，船员们要做大量的鱼类分拣工作，把分拣出来的鱼分门别类地放进各自的箱里。

威利问：“你有没有射下过海鹦？”射过，多年以前我曾射下过两三只海鹦，一只海鸦和一只海雀——过去那些鸟儿在大奥迈斯海德及海鹦岛上很常见。我把射下的鸟儿制成了标本。海鹦是种非常奇怪的鸟，有时被人叫作海鹦鹉，因为它的喙跟鹦鹉相似。这些鸟儿只在夏天造访我们的海岸，在四月飞来，大约在八月底再飞走。五月初，海鹦们会产下唯一一颗大大的蛋，有时会把蛋产在悬崖绝壁的正面垂直面上三四英尺深的裂缝里。在这里，野兔洞穴也并不罕见，如果发现有野兔洞穴的话，海鹦就会跟兔子争夺一些洞穴。

谢尔比先生曾发议论说：“许多海鹦转而去芬恩群岛，选择那些地面上覆盖了一层沼泽泥的地方。在这里它们会自己挖掘洞穴，因为在这些它们经常光顾的岛屿上没有现成的野兔洞穴可供它们侵占。它们会在五月份的第一周开始这一挖洞工作，而它们的洞穴通常会挖掘到约三英尺，通常会造成某种曲度，偶尔有些洞穴会有两个入口。挖洞工作主要是由雄鸟负责的，在挖掘过程中，它们表现得非常专注以至于会任凭人类徒手捉住它们，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它们孵化卵的过程中。在这个季节我常常伸手进它们的洞穴里抓一些海鹦，不过这要冒被大鸟用它那有着锋利边缘的强力喙啄伤的风险。在洞穴的尽头安放着它们唯一的一只卵，几乎相当于一只小母鸡大小。海鹦卵刚产下时呈白色，有时会带有淡淡灰点，但因为跟泥土的接触而很快就变得污浊不堪，在洞穴尽头的巢穴里，海鹦没有为自己的巢穴采集来任何搭建材料。经过一个月的孵化后，小海鹦便破壳而出了，刚出生的小海鹦身上覆盖着一层长长的黑色茸毛，这层茸毛会逐渐被一身羽衣所替换掉。因此小海鹦出生一个月或五周后便能离开洞穴，跟随父母出海捕鱼了。此后不久，或大约在八月的第二周，海鹦便全家飞离我们的海滨了。”

威利问这些鸟儿靠吃什么为生以及它们是否善于潜水。是这样的，海鹦吃小鱼及各种甲壳类动物。亚雷尔先生声称，他曾经亲眼见过需要养育幼鸟的成年海鹦在飞回岩石上时嘴里叼着鱼头抓来了数条小鱼。海鹦是潜水高手。约翰·麦克吉利夫瑞先生说过，“在圣基达群岛上，许多趴在岩石上的海鹦被人用拴在竹竿上的绳圈套住抓走了。在潮湿天气中这种捕捉方式最有效，因为那里的海鹦会安安稳稳地趴在岩石上，一个捉鸟高手一天中可能捉到多达三百只海鹦。”

好了，我们已经休息了够久了，得继续我们的漫步了。梅，你现在去多采集些植物。这是小异株唐松草（亚欧唐松草），观察一下它们雄蕊的数量，像一簇簇金线。怎么了，梅，你难道不喜欢这种味道吗？我同意你的观点，这种味道不好闻。这株是血色天竺葵，开有亮紫色的花朵和深深锯齿状的叶子；这是淑女手指（秋葵），白色花萼上布满了羊毛般的茸毛，因此在一些地方它被叫作羊羔的脚趾。疗伤草这个名字源于拉丁单词创伤，意思“伤口”，之所以得到这个名字就在于在过去它常被用作于止血。但现在我们得加快脚步前往兰迪德诺市火车站了，虽然我很想在这里多待一些时间多找几种野花。

在我眼中，

翻山越岭甄选草药的药师是幸福的，

浮华不慕，险恶不惧，一心一意，

粗糙之形难入其眼，极目四顾，

唯求觅得峰巅珍花或危崖边的异株；

心中之求，之欲习，

至少，不须争斗：

然后，像猎狗之敏锐热切于猎物，

受夺人魂魄本能之驱策，

穿林过地，善良的人

竭能尽力搜求心中良药！

无论是开在崎岖山岭巍巍高崖上

还是藏身密草深林中，没有哪一朵小花

能够逃过他那巨细无遗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