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10
|本章字节:3906字
“时闻吹箫曲,每开后庭花……”法正又悠哉游哉地加了一句。
张裔猛然将玉盏朝法正摔去!
法正避之不及,被玉盏撞破额角。
“张裔!”法正捂着额怒斥,“你真当我杀不了你吗?”
“好!”张裔把竹筷一掷,大声说,“我张君嗣等着你来杀!”
说罢,没及刘备缓过神,张裔扬长而去!
营里,彭羕没所谓地一笑,不紧不慢地喝着酒;法正擦掉了额上血迹,哼哼冷笑两声,望向刘备,刘备不至会加罪于他,他很清楚这一点;刘备呢,正看着诸葛亮坐席,席上空荡荡不见个人影。
诸葛亮追出去了。
一追出来,诸葛亮就觉得好笑,他恍惚记得,少年时他也曾这样追过一个人,后来,她成了他妻子。不过这次,与个人情感全无干系,他无奈地想:法正骄横跋扈,人人皆知,只没想到他居然不识礼到这个地步。该是故意的,诸葛亮叹了声:他故意令张裔看到他在刘备心里的地位,提醒那个人,一旦刘备入主成都,张裔就该战战兢兢地捱日子,等待法正的处置。
小孩子似的。诸葛亮想。
“君嗣、君嗣!”
追了百余步,诸葛亮扯住张裔袖子。
“君嗣将如何回复季玉?”他问。
张裔恨恨道:“我不能与法正共事!”
“难道君嗣要因为一个法正,败坏整个益州?”他又问。
张裔没说话。
“我劝君嗣……”
“军师不必再劝。”
“君嗣……”
张裔望着诸葛亮说:“不必了。不想令军师以为张裔小鸡肚肠。就像一朵花,它渴慕春风,就一定要先忍耐严寒。只求军师一件事……”
“请讲。”
张裔羞赧了面孔,低声说:“我……我可不想死。”
“啊?”诸葛亮吃了一惊。
“别令法正真杀了我。”张裔慢慢说。
这话令诸葛亮哑然之余,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张裔是个比法正更孩子气的人,他正似他看上去一样:美丽、单薄。诸葛亮不愿用“娇弱”这种更适合用来形容女人的词来说张裔,尽管它其实是合适的。真有那么严重吗?他一面笑,一面想。这一想,却叫他神色严肃了些。不一定是张裔,倘若法正果真为了一己睚眦之怨,滥施刑名,那他——诸葛亮,该怎么办?
“法正、彭羕皆非善类,军师要小心。”
张裔回转成都前,给诸葛亮留下一个忠告。诸葛亮望着他的背影没入黑洞洞的吊桥,忽然感到寥落。从第一次见面始,直到张裔死在他小小的家院里,诸葛亮从不赞同旁人传言的、君嗣有龙阳之好的说法。他只是太脆弱,正如他自己所言,是一朵花,一朵用最薄的琉璃、最轻的水气做成的花。花朵渴慕春风,却不知春风有朝一日,将吹落它容颜。此时,诸葛亮想不到很多年以后,张裔会死在自己手里,奄奄一息,凋零成泥。
“季常:见信请携舜英入蜀,亮恭候于成都。”
回营后,诸葛亮给马良回了封很简单的信。坐在黑夜里,他清晰地看见了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他看见刘璋脖子上挂着益州牧的印信,坐在一匹马拉的小车里,垂头丧气地驰出城;他看见刘备将印信接过后,拉着刘璋的手长吁短叹,两个人眼里都盈了潮湿;而诸葛亮,一身白衣端坐马上,一手挽住缰绳,一手握着羽扇,羽扇雪白,纤尘不染。就此入主成都,像个真正的君王般俯瞰益州!所谓荣耀,再没有胜过这个的了。天府之国,将像金澄澄的麦子般垂首于眼前。窗外,北辰星挂在天幕上,凝望着诸葛亮,就似在凝望地面上的自己。
2
舜英牵着果儿的手,走入成都的家。诸葛亮之官衔,已由军师中郎将升为军师将军。环顾四周,布置依旧简单,只多了几重门庭、几间居室。最叫人惊讶的是,正厅像堆杂物一样,堆满了金、银、钱和锦缎。五光十色、名目繁多,使人疑心是来到了深海龙宫,来到了皇帝居所。果儿一见之下,用手背挡住眼睛,再从指缝里望望这些琳琅满目、会发光的玩意儿,问母亲:“这,都是真的?”尽管自家一向不困窘,乍一见这许多钱财,仍令果儿疑心是在做梦。
“或许这就是寿礼?”舜英淡淡一笑,心想:“他该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她所盼望的,是那个一度隔着篱笆、笑望着她,从怀里摸出枚莲子簪来的男人,是那个面孔贴着女儿面孔、微笑着、愧疚着的男人,她很有些事想问他,比如成都、比如庞统。然而他不在这里。只有这么一个空落落的屋子,屋里弥漫着金银凉丝丝的富贵与坚硬。
“孔明呢?”舜英问侍从。
侍从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时,蒋琬从外面进来了。
“夫人。”蒋琬躬身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