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0
|本章字节:9316字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所看到的很多东西,从政客演讲、领导视察、宗教礼仪、商品展销、电视广告、房间装饰,到开业典礼、教学培训、请客送礼、制服诱惑、请示报告,无数现象,本质上都是表演,也是隐秘或残酷的心理博弈。
1通往牛叉的道路上,行走着一群演戏的人
表演是从古至今支配一个社会资源分配最核心、最隐秘的精巧技术,它打造影响力、构造权力、操纵人的心理,是政治、商业、宗教的“第一谋略”。
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多数人并不关心。对于他们来说,世界的真相是不可穿透的黑暗。他们的思维模式是:世界看起来像什么,它就是什么。
一只小老虎也曾经如此认为。
某年某月某日,一头驴被一个好事之徒用船带到了山高林密、瘴气弥漫的贵州,见没什么用处,便把它放养在山下。有只没见过世面的贵州本地小老虎正要出来觅食,一见驴那庞然大物的样子,差点晕过去:哪儿来的怪兽,这也太强大了吧!
如果非要用一个类比,那我要说,这只小老虎当时的心理感受,和鸦片战争时中国人第一次看到英国人的“坚船利炮”时有一拼。
你一定看出来了,这是我国著名文学家柳宗元同志讲的一个故事:《黔之驴》。宗元同志运用伟大的文学灵感编这个故事,当然是有着特定用意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前夕,就曾经引用过这个故事,告诫很多“知识分子”一定不要瞧不起“土包子”,和“土包子”比起来,他们像驴一样,只是看上去吓人而已。
对于我们来说,宗元同志的这个故事其实是一篇博弈论的经典文献、一个识破伪装的经典教程。它告诉我们:你在一个人面前心理弱小,其实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是在伪装强大,或仅仅长相很强大!
反过来说,当你意识到这个社会是依靠装来烘托出它的存在,并且能够进行分析,你在它面前就会变得心理强大!道理如前面我们所说的,装的本质就是虚弱,它缺乏与真实联系在一起的力量。
驴长得确实很装,又高又大,吼一声也像张飞的叫喊一样,震耳欲聋,似乎很强大一样。尽管它可能是无辜的,长得装酷真的不是它的错。
因为驴的一声长鸣,小老虎吓得半死,赶快夹起尾巴逃命。按照我们的理论,就是驴很装酷的那种样子,在被小老虎看见时,发出了一个信息,它快速地绕过小老虎的智力结构,刺激起它的恐惧,然后驱动它逃跑。
就“看上去像什么,它就是什么”的思维而言,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小老虎在心里如何推理:驴长得那么装,很强大的样子,而且声音都那么强大,那它一定很强大;既然很强大,那它就要咬人,咬不过它,不赶快跑,难道想找死?
这一番推理自然与驴毫无关系。它仅仅发生在小老虎的心里,是小老虎在心理弱小状态下的妄想性推理。
上面说过,驴长得那么强大真的很无辜。但人长得很强大,却可以利用这一点。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看电影电视时,最喜欢观察判断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好像看电影电视,就是为了找出谁好人,谁是坏人。回想一下,这种可怜的思维都是小时候看电影给害的。那时候看过的革命电影,
谁是混进革命队伍里的国民党反动派,谁是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地下工作者,从眼神、相貌上就一目了然:“好人”必然相貌堂堂,尽是帅哥美女;而“坏人”则猥琐丑陋、獐头鼠目。作为演员,长得这么具有表演性,演“好人”“坏人”,活都干完了一半。
所幸,小老虎很快明白,驴的那种样子,或许只是长得很装,自己的害怕源于信息不对称。因此,必须保持心理定力,以智力结构去和驴博弈,通过试探、反应,搞清楚驴是否厉害。这样一来,注定了驴的悲剧性结局。
驴的悲剧在于,它从来没有意识到,只要有两个以上动物的场景,就有演员和观众。在小老虎的注视下,它的存在就是一种展示、一种表演,所有的信息都会传递给小老虎并被它所捕捉、解读。因此,自己必须善于伪装、控制信息,这就是博弈之道。表演而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表演,最终的结果往往不是牛叉,而是傻叉。
如果说一些人变得聪明的原因是他善于思考,那么,另一些人变得愚蠢的原因则是他连废话都记不住
“世界是一个大舞台”“人生就是一场表演”……这是谁都知道的废话。但很遗憾,大多数人常常会忘记周星星同学这句经典名言:“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一些人变得聪明的原因是他善于思考。那么,另一些人变得愚蠢的原因则是他连废话都记不住、都理解不了。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很多东西,从政客演讲、领导视察、宗教礼仪、商品展销、电视广告、房间装饰,到开业典礼、教学培训、请示报告、请客送礼、制服诱惑、斗鸡玩狗,无数现象,本质上都是表演。
在特定情境中,表演往往暗藏着博弈。
像《黔之驴》中驴子那样的角色只是少数。社会上的表演行为,大多数时候都是有意识的产物。下面我描画一下逻辑构图,捅破这里面的玄机。
1、“社会”是一个“合作—竞争”体系。一个人无法独自生存,所以大家组成了社会,一起合作生产资源。
由于人的自私,以及谁都想获得那种比别人牛叉的感觉,因此对资源的分配,谁都想抢得多一点。
2、资源的分配由各种游戏规则决定,最厉害的是暴力。但在一个和平而有秩序的社会,它只是战略武器,不能公开使用。
能够得到有效运行的游戏规则,一定要提供一个让大家遵守的理由,辩护说自己是合理的。
3、就是说:a游戏规则在观念和文本上必须展示给人看,必须表演出它的合理性;b在运用中,一个人或一个集团,必须通过语言、动作、装饰等,提醒大家这个有利于自己的游戏规则的存在,并且必须得到遵守。
4、因此,表演是一场场社会游戏能够继续玩下去的灵魂。
从古至今,能够在“社会”这个舞台上作为主角表演的,从来只是少数人,而大多数人只有看戏的份。而这些少数人,几乎都是些善于表演,能够制定、解释、影响游戏规则的人,这绝不是巧合!
毫不夸张地说,表演是从古至今支配一个社会资源分配最核心、最隐秘的精巧技术,它打造影响力、构造权力、操纵人的心理,是政治、商业、宗教的“第一谋略”。
说出这一点让人痛苦:成功在某种意义上取决于谁更会演戏,而失败则是表演的失败,暴发户在别人眼中不是“贵族”,以及求职者无法获得职位,本质上都是表演的失败!
越是看来稀松平常的东西,操纵我们就越轻而易举
权力不是什么独立的东西,只是一种统治—被统治、管理—被管理的支配关系。
在我们看来稀松平常的东西,或许也是在表演。请看下面的例子。
场景一:你走进一家服装店,店里装修豪华,售货员统一穿着某种制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里面各种服装摆放有致,显得极为气派。你的第一反应是:档次不低!
场景二:领导对你发了一通脾气,你很委屈,然后他又好言抚慰你,那个时候,你觉得对他又敬又怕,甚至有莫名的亲切感。
场景三:你从来没有想过,领导的办公室为什么要单独一间,并且装修高档,这不是基于构造权力的有意设置,而是很自然也不需要多想的一种现象。
场景四:你出席了某个聚会,有你不认识的人暗示或吹嘘某某长官或名人和他有某种关系。
场景五:你从来没有想过,大专生没有什么“学位帽”(因为没学位),而本科、硕士、博士有不同的学位帽,这是一种礼仪上的包装,目的在于确认身份地位的区别。
场景六:在办公室里,当上司当着很多同事的面说你工作不错时,你认为,上司只是在表扬你,你心里乐滋滋的;而没有想到他是在利用你打压其他人,并可能把你推到全民公敌的境地里。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我们觉得稀松平常而从未加以反思的东西。而越是不能引起我们反思的东西,一旦它准备操纵我们,往往轻而易举。
比如,除非实在是没条件,否则领导绝对会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而不会和员工挤在一间大办公室里办公。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体现领导的地位、权威,尤其重要的是必须保持权力的神秘感。不设置神秘感,就无法确立权力的有效性。
权力不是什么独立的东西,只是一种统治—被统治、管理—被管理的支配关系。维持这种关系固然需要以惩罚为后盾、以奖励为诱导,但如果不伪装,它并不比柳宗元笔下的那头驴子更让人敬畏。
“本色演员”干不过善于伪装的人的秘密是:他们无法把真实的自己隐匿于黑暗通往牛叉的道路上,行走着一群伪装的人,背后跟着一群摇旗呐喊的傻叉。
在这个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刘邦同志是当仁不让的先驱。
秦二世元年,也就是公元前209年的一个夜晚,作为秦帝国的一个乡长,邦哥感觉到人生已经走到一个十字路口。
想当初,他是一个逍遥自在的流氓,平时和人赌博,发了工资就去休闲中心洗头按摩;没钱吃饭了,还可以领一帮猪朋狗友去自己嫂嫂家混吃混喝。但是,自从接了个押一帮罪犯去骊山充苦役的差事,这种中产阶级的美好生活就成为了往事。
当时的情况是,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罪犯们利用大雨的掩护,一会儿就逃走几个,气焰有点儿嚣张。而邦哥当时只有两名马仔,想砍罪犯,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砍,罪犯逃光了,自己只能被上级领导砍。
在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哈姆莱特的经典句式:“牛叉,还是傻叉,这是一个问题!”
人,有时候是被逼的。在社会改变的关头,很多人的处境大致一样。但成功者比别人占据一个优势,就是他总能冷静下来,嗅到机会。
站在秦朝末年的那个夜晚里,刘邦透过岁月的烟雾,好像看到了那个将端坐于汉朝有限公司总裁宝座上威风八面的自己。现在,他被逼着要作一笔风险投资。他要挖到第一桶金!
办法是:装!
还原一下当时刘演员的动作和语言。他猛灌一杯酒,很决绝、潇洒地把碗一砸,然后充满豪气地回头对罪犯们说:“弟兄们,你们要是到骊山,绝对死定,我现在把你们放了,逃命去吧!我也走了。”众罪犯一愣,然后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高呼:“老大,我们不走,你去哪儿,我们都跟着,给你提鞋都行!”
为什么会有这种效果?我们来分析分析。
假定刘演员大义凛然地号召“大家一起反了”,可以判定这是一个愚蠢的策略。原因很简单,罪犯虽然无论逃走还是革命,死亡的几率都非常大,但仅仅是靠生命本能来驱动自己的选择的话,选择公然反抗,在心理上只会感觉到死得更快更惨!石头追着砸鸡蛋当然无完卵,但鸡蛋自己去砸石头,岂不很蠢?
注入情感因素呢?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注入情感就给选择注入了意义,注入了道德因素,就把他们从一个怕死的个人变成了要演一出戏给别人看的演员!
而刘演员在那种情况下,恰恰就可以利用他的身份来给他们注入情感因素。他不是押着他们去充苦役的领导吗?“放”掉罪犯逃命,尽管其实是一个伪命题,但在罪犯的心里,却等于是刘领导冒着杀头的危险,执意要救自己一命!
对这样会装的大哥,不跟着他混,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