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为情而恸(1)

作者:朱晓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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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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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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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836字

连续几天,阴魂不散的明英又在旗杆巷附近晃悠,王秋不甘示弱带着两名侍卫从他面前大摇大摆经过,见侍卫腰带上佩着太子府标记,明英不敢动粗,换了副笑脸上前道:


“王先生在太子府高就?”


“混口饭吃罢了,免得在街上走路都被抓。”


“以前都是误会嘛……王先生近来很少到贝勒府走动?”


王秋不客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嘿,昨天我托人到贝勒府求亲,宇格格答应考虑考虑,”明英凑近他笑中带刀道,“以她的脾气肯答应考虑,说明好事将成,这节骨眼上我可不希望有人捣乱。”


王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停顿片刻道:“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再争取也没用。”


“嘿嘿嘿,本军爷相信事在人为!”


明英扔下这句话后扭头就走,走了七八步后又转身恶狠狠道:“要是敢坏军爷的好事,管你有什么后台,军爷绝对不会罢休!”


看着他的背影,王秋耸耸肩。


沿着大街一直向南,不知不觉又来到洗马桥——上次邂逅卢蕴的地方,交谈之后他便被明英捕入天牢。缓缓上桥,脑中闪过卢蕴接二连三的警告,又想起曾经的柔情蜜意,心头闪过阵阵迷惘。他至今都没搞清,这个冷静、超然却又神秘莫测的女孩究竟在想什么,一方面她宁愿为自己放弃一切,另一方面下起手来却不留半点余地。


她口口声声与解宗元在做“一桩大事”,还有什么比操纵会试更严重的事?


过了洗马桥,前面不远便是大理寺,心里一动,信步从侧门进去,求见评事詹重召。守卫见侍卫是太子府的,不敢怠慢,快步到里面通报,不一会儿又匆匆出来,压低声音说詹大人好几天没来衙门,同僚们正议论纷纷,不知出了何事。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王秋赶紧打听詹重如的住址,到附近借了几匹马急驰而去。


詹重召私宅位于什刹海胡同,不远便是格局庄严、布局精巧的恭王府,附近有前海、后海、西海三个风景优美的湖泊,与钟楼、鼓楼遥相呼应,历来为朝廷重臣大员私宅聚集之地。詹重召不过是大理寺右评事,在高官云集的京城根本不入流,却也在这种黄金地段购地置房,实属罕见。


叩响门环,悠长的声音传了半天都没回应,王秋几乎可判定詹家与庆臣家,以及差点出事的陈厚家一样,遭秘密抓捕转移了!


“我们进去看看。”


两名侍卫猜到王秋的想法,主动请缨,然后借助墙边大树,在树枝上一搭、一荡,身体轻飘飘越过墙头跃入院里。隔了约半盏茶工夫,两人又从墙头翻出来,摇头说半个人影都没有,屋里没有打斗、挣扎或行窃翻箱倒柜的痕迹,炉上温着水,衣服也晾在衣架上,几间屋子床上的被子都凌乱不堪,床脚散落着各式鞋子,说明全家人都是在夜里,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掳走。


与陈厚的遭遇如出一辙。


王秋在门口踱了两圈,突然想起绵宁说过询问大理寺等衙门是否知道庆臣全家失踪之事,自己随即说逼死庆臣的与抓捕陶、王是同一伙人,同时詹重召亲口承认负责此案,建议找詹重召问问。绵宁未置可否,事后伟啬贝勒解释大理寺属八王爷管辖的范围,太子投鼠忌器不想撕破脸。


由此看来,对方也想到这一点,为防患于未然提前下手斩断线索。


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旗杆巷,却有一顶轿子堵在家门口,轿夫上前作揖说董先生有请。王秋略一沉吟举步上轿,两名侍卫想跟着,轿夫委婉地制止,说董先生的规矩是每次只见一个人。


还是双开铜门,还是一对貔貅,还在夹巷里那座精巧幽静的别院,董先生还隐在珠帘后。


“在下见过董先生。”王秋拱手道。


“你第一次来时说了假话,”董先生说,“整个京城无人敢在我面前撒谎,你是第一个,这是个不好的先例。”


王秋赶紧解释道:“董先生误会了,在下来京的目的确实是为三年前那场赌局而来,至于仇家,想必董先生已经知道了,他叫解宗元,爵门高手。”


“这是障眼法,你真实意图不是他,”董先生声音渐渐严厉,“你在调查赌榜之事!”


“在下实在不知义父的案子竟然涉及地下花会,更涉及赌榜,在下自幼蒙义父教诲,都要求远赌嫖,近书画,实在难以想象义父会……牵涉其中。”


“因此你打算深挖到底,抓到引诱你义父下水的人,甚至要解救你义父出狱,对不对?”


“在下自幼丧失双亲,幸亏义父收养并视如己出,是在下的再生父母,倘若在下坐视不管,与禽兽何异?请董先生见谅。”王秋诚恳地说。


董先生沉默片刻,叹息道:“王先生调查地下花会和赌榜以来,京城死了不少人,失踪者更多,我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王秋心念一动,壮着胆子试探道:“在下明白,因为会试即将开始,董先生是担心影响赌客们压押?”


“王先生问得太多了。”董先生不悦道。


“在下惶恐。”王秋低头道。


又沉默了好久,董先生道:“三个月期限将至,然而王先生已入太子府幕下,单凭十三家赌坊甭想赶走王先生了。”


“惭愧,主要是在下频遭意外之灾,不得已想出的防身之道。”


董先生叹道:“是啊,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京城确实杀机四伏,动辄便有血光之灾啊……可是,王先生到底怎样才肯离开京城?”


王秋十分惊讶:“董先生……”


以他的精明当然看得出董先生试图跟自己谈判——只有地下花会才急欲他离开,换而言之董先生或许才是解宗元背后的大鳄。面对董先生这种深沉而又危险的人,王秋知道,最好的策略并非急于开价。


“还记得上次我出的题目吗?”董先生突然岔开话题,“小赌怡情,中赌为财,所以我让王先生结合赌术之上乘来考虑什么是大赌,如今有答案吗?”


王秋深思片刻,道:“董先生的问题,以在下的阅历和水平,上次确实难以回答,然而后来遭遇的牢狱之灾以及一连串变故,体会到行走江湖难以接触的层面,在下另有感悟,得已跳出原有窠臼,从更广阔的角度思考赌术。何为大赌?在下以为赌技赌艺到达赌门弟子精修的境界,已无法享受博之趣,完全是智慧、技艺和谋略的较量,牵一发而动全身,失之毫厘谬误千里,数十年功夫化为浮云,譬如三年前在下对决解宗元之役,名义上叫对赌,其实内涵已超越赌博本身……”


董先生目光闪动,极为欣赏道:“唔,王先生见解不凡,请继续说。”


“事后在下败退老家,苦思进入江湖后大小数百役得失,最终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赌术无止境,博者臻无敌,一味追求赌技赌术的精奥变化,只能落得钻牛角尖的下场,而博者,博之大也,将广博的知识和深邃的思维糅合到对赌中,巧胜制战。因此何以大赌?小赌怡情,中赌为财,大赌求道,唯有突破境界上的束缚,方能灵智大开,百战百胜。”


“好一个大赌求道,”董先生抚掌道,“王先生微言大义,让我想通了几个困扰多日的难题,还是太子有眼光,不拘一格将王先生招至麾下,仅此做法就深得大赌求道之精髓,唉,我晚了一步……”


王秋小心翼翼道:“在下虽无缘见董先生真面目,但数次交往寥寥会谈,已知董先生乃品格高洁的名士,在下只有仰慕的份儿。”


董先生长叹一声:“还回到刚才的话题吧,眼下王先生是想全身心为太子效命,还是完成入京初衷便离开?”


“在下已禀报过董先生,在下此行要找解宗元一决雌雄,以报三年前失利之仇,挽回师门声誉。”


“我以为你想寻求陶兴予无罪释放的,那样的话,或许有解决之道。”董先生失望地说。


这是王秋千方百计想避免的。


以董先生的能耐,当然可以安排义父出狱,但王秋很清楚,倘若朝廷不给任何说法,以义父的为人绝对会视为侮辱,会效仿前朝忠臣左光斗,宁可在狱中惨死也拒绝解救。事实上从被捕入狱起,义父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正如王秋刚才阐述的道,义父也在求道——他和王未忠不顾自身清誉和身家性命,想深入地下花会,挖出为害京城多年的罪恶之源,既然功败垂成,他也放弃了求生欲望,以死报得君恩。


因此倘若王秋提出释放义父,董先生便可立即允诺以换取他离开京城,但结局很可能是义父以死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