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晓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38
|本章字节:6672字
生死存亡之际,王秋保持了多年赌门苦练的冷静与应变,当即双脚倒钩卷住山壁上盘节纵横的藤蔓,哗啦啦带起一大片才稳住身形。明英奔至悬崖边二话不说,挥刀急砍。王秋在空中不停地更换藤蔓,不多时已横掠了十多尺,勉强脱离明英的威胁。
然而明英并不想轻易放过王秋——他认为就是这家伙给自己带来厄运,从锦衣玉食、前途光明的精英军官变成苟延残喘的逃犯,不亲自掐死这个祸害,怎解心头之愤?
在悬崖边转了会儿,明英选了根粗壮有力的藤蔓下去,不一会儿便接近王秋。王秋大惊,急忙向下滑,就在这时山谷间狂风大作,强劲的山风将他们吹得如同陀螺,在空中急剧地转来转去,忽儿高高扬起,忽儿重重甩向山壁,两人吓得面无人色,唯有紧紧抱住藤蔓。好容易风势稍减,王秋正想松口气,却见明英单臂吊住山藤如荡秋千般大幅度摆动,然后凌空飞出去在空中滑行四五米,另一只手臂抓住附近山藤,动作灵活之极,倏忽间便攀越到他头顶!
王秋猛地向左横移,以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藤蔓间快速游走,明英动作比他更快,一眨眼工夫又挡在前面,狞笑道:“我说过事不过三,今天你甭想从我手下逃生!”
说罢突地放开手,身体如苍鹰从天而降,正好骑在王秋肩头,双手掐住他脖子,狂啸道:“你猜错了,你的葬身之处不是峰顶,而是深谷,去做永世不见天日的小鬼吧!”
明英双手逐渐加力,王秋虽竭力苦撑,只觉得咽喉间越来越紧,气堵在胸口喘不过来,两眼所见愈加迷茫,眼看即将支撑不住。
这里山谷间呼啸声又起,突然而来的狂风比刚才猛烈数倍,将两人抛到二十多尺之高,又狠狠甩下直撞对面山崖,饶是明英久经沙场也骇得牙根格格作响,眼中充满惊惧之色。狂风在山谷间左冲右突,肆虐横扫了许久才渐渐隐去,明英缓过劲来,恨声道:“就算老天救你,一样逃不过军爷的十指关!”
突然间藤蔓发出可怕的断裂声,已干枯收浆的藤条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眼见就要绷断。保命要紧,明英迅速跃到旁边藤蔓上,王秋迟了一步,堪堪在藤蔓断裂瞬间攀至右侧藤蔓,但四肢乏力,眼前满是金星,身体差点失控,下滑了二十多尺才稳住,双臂交错勾住枯藤,无力再挪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面露狰狞之色的明英一寸寸地挪过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明英嘲弄道,“临死之前,王先生打算说点什么?别着急慢慢想,我会一字不漏记下来告诉宇格格。”
“多谢,”王秋出奇地镇静,“不过左思右想,在下实在没有警世诤言,还是安静离开为好。”
明英颇为意外地看看他,点头道:“好一个临危不惧的大丈夫,很好,军爷虽屡次败给你,仕途也因你而毁,打心眼里却是钦佩有加,闹到今天这一步,一是怪军爷低估了你,二是大家各为其主以至于兵戎相见,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们俩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
“承蒙大人夸奖,在下愧不敢当。”
“接下来,”明英双腿夹紧藤蔓,缓缓伸出双掌,“准备受死吧!”
王秋定定看着他,不知是放手一搏,还是主动跳入万丈深渊,几乎在同时,明英只觉得手中一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如同一块巨石直坠下去。
“啊——”
山谷里回荡着明英惊慌、恐惧、疯狂、懊悔的叫声,好半天才慢慢平息。
王秋正在发呆,就听到头顶上有人喊:“王秋,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吧?”
“再等会儿,我们救你上来。”
原来是宇格格和叶勒图。他们见王秋上峰后久久不回,担心出事,便一路寻了过来,抵达峰顶时正好目睹了两人险象环生的经过,叶勒图本想冒险攀索下峰,被狂风所阻,后来两人分开,叶勒图和宇格格趁机砍断明英所抓的藤蔓。
回到峰顶,王秋再找那两株人参,已被踩得一塌糊涂,连叫可惜。宇格格说:“能捡回一条性命算不错了,还在乎什么身外之物。”下峰后叶勒图还想着找到明英的尸首回京领取悬赏,王潘氏说,那处山谷四面环山,里面时有猛兽出没,还是别冒险的好,遂怏怏作罢。
第三天,王秋等人整理行李踏上回京的归途,经宇格格劝说,王潘氏也一起随行——在山中实在住得太单调苦闷了。路上叶勒图劝她找个合适人家改嫁,王潘氏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流泪。
为避免惊动董先生,旗杆巷自然不能再住了,绵宁为他们在太子府附近的陈家胡同找了个僻静的院子。当晚伟啬贝勒也赶过来与他们团聚,并通报了会试的筹办情况。目前会试考棚已安排妥当,几十位监考官均从天津、河北、山东等省抽调,集中住在指定的驿馆,严禁外出、接待访客,等到开棚那天才知各自监考的棚号;给考棚提供食物的厨子、杂役也来自京城以外,相互之间都不认识,食物分发到考棚前要有专人试吃。
王秋说:“关键在于阅考,监考、厨房只是小伎俩,卷面批改的奥秘更多。”
伟啬贝勒叹道:“这也是太子左右为难之处,按规矩有资格参与会试阅卷的不过寥寥二十多人,剔除年岁已高、有明显袒护嫌疑、外放任职等因素,实际只有十四五个,若想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阅卷,非得选用有阅卷经验的老手……”
“闭卷,打乱次序,双人复审,等等,都可以防止舞弊。”王秋说。
“说来容易做来难,”伟啬贝勒道,“在卷子上做记号的手法太多了,比如约定通篇都用楷体,唯独某一行某两个字用隶体;比如约定写某个字时故意多写一横;再比如约定使用某个典故,如此种种防不胜防……最关键的是,太子不能为了预防作弊得罪太多人,尤其是后宫嫔妃、王公大臣,毕竟继任大位需要这些人支持,倘若所有人都在皇上面前说他的不是,皇上也要重新掂量一二。”
“是啊,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有他的难处……”
“何止如此,即使皇上也有不能称心如意的事,就像太子提出的整顿旗务、屯田落户的构想,皇上竭力支持并指派多位大臣推广,无奈那些破落八旗子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与各王府血脉相连,求爷爷告奶奶最终总扯得上关系,结果三个月仅迁了十七户,皇上发火、摔杯子、免职都没用,太子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宇格格在旁边打诨道:“不如哥哥奏请尚方宝剑,指谁打谁,铁面无私,替皇上扫平障碍。”
伟啬贝勒瞪眼道:“你这几个月玩得够疯了,我可是担着天大的干系,成天搜肠刮肚替你撒谎,今晚跟我回府一一请安去。”
“别介,我怕一回家就出不来了。”宇格格苦兮兮地说。
“真聪明,”伟啬贝勒笑眯眯道,“老爷子已经吩咐下来了,说等疯丫头回来先关个半年一载的,煞煞她的脾气再说。”
宇格格惊呼道:“老天,那我更不能跳进火坑了。”
“胡说八道,有把自家当火坑的吗?这事儿哥哥可不能由着你胡闹,快收拾收拾跟我走。”
“哥哥——”
宇格格眼泪就扑籁籁直落下来,王秋站在一边颇为尴尬,劝又不是,不劝又不是,叶勒图打圆场说:“今天宇格格很累,别再马车之劳了,等明天再说吧。”伟啬贝勒趁机下台阶,说:“那也行,明儿个我派车来接。”
第二天贝勒府果然来了顶轿子,宇格格非拉着王秋一起去,四下拜了七大姑八大姨,又跟伟啬贝勒喝了顿酒,宴罢便拉着熏熏然的王秋要走。伟啬贝勒一把拉住她,舌头都有点打结:
“去……去哪儿?”
宇格格脸一红:“到陈家胡同……”
“这,才是你的家。”伟啬贝勒手指连连戳地说。
“哥,你喝多了,不跟你说啦。”
宇格格掉头就走,王秋没拉住,只得歉意地拱拱手追过去,伟啬贝勒还待说什么,想想又忍住了,站在院门口目送轿子慢慢消失。
二月二十六日,礼部召集所有进京举人经同乡京官具保后参加复试,合格者方能参加会试,不合格者将剥夺举人资格,严重的还要追究乡试主考官责任。以往复试基本是走过场,题目出得宽松,监考也形同虚设,几乎没有不合格被打回原形的,复试成为会试前集中点名和考生们相互熟悉的环节。
但今年比较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