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人们常爱说一句话，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位伟大的女性。张崇鱼也不例外，他的妻子真称得上是伟大，因为她有一位太不安分的丈夫。镜头之五：望穿秋水不见归

张崇鱼长年在外奔波，害得妻子王克珍及全家时时为之担心。

2000年中秋。夜，悄悄降临了。巴河似乎在一天的激荡之后劳累了，它平平缓缓躺在月光里，像一条银色的缎带，抖动着，滑行着。

张崇鱼家。张崇鱼的妻子呆呆地望着窗外。

窗外，一轮圆月镶嵌在湛蓝的夜空，月洒清辉，似水银泻地。

“他不是说好今夜9点就拢家么？现在已经凌晨1点了。”王克珍仿佛又听到了敲门声，匆匆跑去开门，结果连人影都没有。这已是第十二次听到敲门声了。

十三次、十四次……

朗朗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王克珍的瞳仁里溢出了几滴晶莹的泪水。

“我说你呀！可真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比住店的人还省事，住店的人还要登记一下，而你连登记都省了。”老彭学着张崇鱼的妻子王克珍的声音说。

说归说，气归气，可每当张崇鱼忙里偷闲到成都，他的妻子、儿女、孙子们就像过年一样高兴。而张崇鱼唯一能报答的机会就是每年的大年初一万家团圆、万家欢聚的日子给妻子敬上两杯酒。这两杯酒分量太重了！一杯是感谢妻子过去一年的支持，另一杯酒就是请妻子在新的一年里继续大力支持。敬完酒，他又向爱人“请假”，这假一请又是一年。放下酒杯，他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张崇鱼的时间就像桶里的豆子，抓给建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的多，剩给家人的少。在这方面，他固执得很，必须按他的原则办。说白了，建碑林的时间绝对不能挤，唯一能挤的就是给家人的时间。”老杜慢条斯理道。

接着，大伙儿接二连三举了张崇鱼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家庭的许许多多事例。镜头之六：愧对妻子和家人

爱妻生病

1998年10月，张崇鱼爱人王克珍左眼看东西模糊不清，一再想他陪她到成都的大医院检查看看，张崇鱼却因碑林正在建修的关键时刻脱不了身。一推再推，待工作稍稍松了一下，便带妻子到成都华西医大进行检查，经专家诊断：左眼视网膜脱落，由于耽搁时间太久，导致左眼失明。爱人王克珍含泪埋怨说：“你要我这个瞎女人干啥，去跟碑林结婚算了。”这个饱尝酸甜苦辣的大男人此刻泪水如泉水般模糊了双眼，哽咽着连连自语：“我欠你太多了，欠这个家太多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1999年元月，因眼病住院两个多月刚回家不到10天的爱人下楼去买菜，由于视力不好一脚踩空，摔倒在地，额头顿时鼓起大青包并破皮流出淡淡的血水，左手背粉碎性骨折。

为了便于治疗和休养，张崇鱼便将老伴送到在成都工作的大儿子张勇处医治。

屋漏偏遇连夜雨，恰巧大儿媳患上传染性肝炎，孙儿要上学，张勇正考研究生，家里忙得团团转，正需要人帮忙。大儿子张勇焦急地对老爷子——张崇鱼乞求道：“老爸，你别忙回去搞碑林吧，停几天，照顾一下妈，并照看一下孙儿张宇杰。”

张崇鱼见事不妙，立即将爱人送到女儿张英处，作了简单交代，便匆匆赶回巴中投入到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建设当中。

大半年时间，张崇鱼没有去看望过一次，护理过一天。

说不生气是假的，病痛难忍的王克珍便给张崇鱼打电话气愤地吼道：“我已死了，你来收尸吧。”张崇鱼听了心里十分难受，愧疚地说：“确实太忙，真对不起。”

工作稍微有点松动，张崇鱼抽出时间便去成都看望妻子，妻子一看几月未见的丈夫，真令她大吃一惊：头发又长又乱，两眼深陷，布满血丝，身子瘦得好似一根枯树杆，满以为他得了大病，本准备“骂”他几句，可疼爱之情油然而生，紧紧抱着他无可奈何地说：“老张啊，你这是何苦呢？”儿女们见了父亲那副模样，十分心痛地再三劝他：“爸爸，不要干了，好好陪妈妈享几年清福。”他却语重心长地对儿女们说：“孩子，你们的好意我领了，碑林不建好，愧对死去的革命先烈，我心里永远也不得安宁啊！”

第二天张崇鱼便要返回巴中，他很想叫老伴一同回去，话到嘴边却不忍心吐出，善解人意的妻子却心领神会，不顾儿女的劝阻，执意要跟张崇鱼一同回去，并风趣地说：“我回去给你当个后勤部长，你就一门心思地去搞你的碑林恋吧！”张崇鱼竟像个孩子般搂住妻子的肩膀忘情地说：“知我者，夫人也！”

岳母去世

2002年春天，一个多雪的春天。一天下午，碑林办公室正在开会，忽然有人打电话来，称张崇鱼的岳母逝世。

张崇鱼正愕然。他的内弟又匆匆推开门，进来抱住哥哥的头放声痛哭：“妈妈去了，大姐又在成都，我不知怎么办？……”

张崇鱼安慰内弟说：“听哥话，我们正在开会，你先回去找人把妈送到殡仪馆，我随后就到……”一字一泪。

沉默，伤心的沉默。会场上的人不忍目睹此时此景，都一起垂下头。

沉默，能把人压死的沉默。老彭终于划破这沉默劝张崇鱼快走。张崇鱼噙着泪花，难过地说：“我是该立即过去，岳母生前对我是太好了，可以说是恩重如山，可明天市、区要听碑林建设情况汇报，决策碑林建设几个重大事项，不开完会咋办？”

人们静静地望着他，良久没有吱声。

会议继续进行。

开完会，张崇鱼匆匆赶去殡仪馆，作了个安排，第二天他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妻子再次摔伤

2000年11月，妻子王克珍正忙着做饭，不知身上哪个“零件”又出了问题，两眼一黑晕倒在地，她硬撑着身子爬到床上躺了一会儿，怕丈夫回来看见担心，又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接着做饭。饭后她再也站不起来，左脚踝红肿，经医院检查，左脚踝崴了，张崇鱼抱着妻子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撒落，泪流满面道：“今生欠你的债，如果来世再做你的丈夫，我就是变牛变马也要加倍偿还。”

10多年间，张崇鱼既未照管过妻子，更未考虑过儿女。他的一句老话：“老王，咱老夫老妻了，我真的太累了，顾不了家，你就多担待点儿。”他常满怀深情地告诉他的同事们：“好在，爱妻和在成都工作的三个子女都理解他和他的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埋怨之中有同情，反对之中有支持，观赏之中有乐趣。这样，我老张就乐在其中了。”

“张崇鱼主任对妻子及家庭也未免太过分了。”我自言自语。

“只有完美的神，没有完美的人。”老彭眼里含着泪花。

……

几位老同志和小张还向我谈了很多、很多。

诸如张崇鱼的人生哲学：人生在世，事业为重，一息尚存，绝不松劲；

诸如张崇鱼写给碑林办公室工作人员的对联：“怕苦怕累莫来、图名图利休想”，“干像样、活像人……”

诸如张崇鱼穿戴十分朴素。1996年在成都过春节时儿女们给他买了一件棉外套，他一听说花了700多元，心痛得直咂嘴，至今还舍不得穿；

诸如，张崇鱼在家不停打电话谈工作，或者倒头就睡，叫都叫不醒；

诸如，对碑林建设如痴如醉的张崇鱼还把家人和亲友邀请到了南龛山上“安营扎寨”，并要他们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张崇鱼70多岁的大哥张崇榜还主动请缨，担负起了看护红军陵园的任务；

诸如，张崇鱼的日程表总是安排得满满的，除了碑林建设外常忘记了其他一切。多少次，饭菜摆在桌上，由热变冷，冷了又热；多少次，爱人劝他出去进行锻炼活动，总是千呼万唤难出门；多少回，说好举家出游，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一拖再拖……

……

“雄鹰是蓝天之魂，蛟龙是江河之魂，苍松是大山之魂，猛虎是森林之魂，骏马是草原之魂，骆驼是沙漠之魂……历经磨难的张崇鱼，是在苦苦寻找人的心灵之魂。”听了几位的讲述，我感慨万千。

张崇鱼的经历独特而传奇，从他身上，我读懂了什么叫把心交给了事业，什么叫“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第四章众人划桨开大船(1)

老彭、老杜、老严、小张的话语像浪潮撞来撞去。有的说建川陕苏区将帅碑林不易，有的说川陕革命根据地开创艰难……

三个老头异口同声说：“张崇鱼的故事说也说不完，总而言之，他正在上演震古烁今，惊天动地的现代剧。”

反复咀嚼碑林办同志的话语，使我的兴趣愈发更浓，想见到张崇鱼本人的心情更为迫切，就如同离弦之箭，于是，便请碑林办的同志拨通了张崇鱼的电话。

“喂，什么事？”干练的声音传来。

“我老严，有位同志想见你……”老严说明了原因。

“哦！那行，我正从碑林往回走。这样吧，你带他到我家，老王也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吃顿便饭。”

我在老严的陪同下，一气爬上巴中市巴州区老卫生局宿舍七楼。正待敲门，一位气喘吁吁，矮矮的个头，瘦小身躯，貌不出众，皮肤黝黑，但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利落干练的老人来到门前，老严介绍这就是张崇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瘦弱得令人担心的张崇鱼，怎能树起了3588块丰碑呢？看着眼前这位花白的头发，清瘦的面庞，双眼炯炯有神的老人，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走进张崇鱼的家门，谁也不会相信这个建碑林两处的风云人物的家竟如此简陋，使初来乍到的我极为吃惊。他至今住在爱人单位上世纪80年代分的一套60多平方米的宿舍里，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吃饭的小圆桌还是80年代初一位同事花12元钱买来送给他的，家里唯一的奢侈品是1985年购买的一台14英寸的彩色电视机。而今图像已模糊不清，噪声刺耳。爱人王克珍埋怨说：从搬进新房起，她便叫他将屋子装修一下，可在他的耳朵背上说起了老茧，至今也是白说。

张崇鱼的妻子见我们到来，便匆匆下厨房做晚餐。

张崇鱼、我、老严我们几个围着小圆桌攀谈起来。

我单刀直入：“张老，今天上午我读了《十年艰辛，十万英名》的报道及相关材料，下午又采访了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的同志，还实地参观了将帅碑林，说句心里话，真了不起！”我停了停又说，“现在，我想知道，除天道酬勤外，川陕苏区将帅碑林能有今天的奇迹，你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张崇鱼怡然地笑了。他说：“成功离不开辛勤和汗水，一个人的能力与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我即使浑身是铁，又能打出多少铆钉来呢？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的建设关键在于各级党政军的重视，特别是党政军领导和红军将士的鼎力支持及广大群众的关心。”张崇鱼顿了顿，“《文子?下德》中有一句‘积力之所举，即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即无不成也’，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众人划桨开大船。”

张崇鱼深知，这奇迹的诞生，靠的是党政的领导，群众的力量。

张崇鱼说完，淡淡一笑，又回忆起了当年建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的情景。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建川陕苏区将帅碑林是1992年8月首次提出的。消息一传出，就牵动了曾在这里打过仗、养过伤的老红军将士的心，大家欣喜若狂，夜不能寐，纷纷响应。各级领导更是高度重视，分外关注。1993年3月，洪学智上将题书“徐向前元帅”；4月，张爱萍上将题“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碑名；5月，尤太忠上将撰写了1300余字的碑序；7月，张震副主席批示“祝贺建立将帅碑林”；9月，四川省人民政府588号文件正式批准建立川陕苏区将帅碑林。1994年1月，巴中地（市）、市（区）两次专题办公会研究将帅碑林；7月，时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委员长挥笔题词：“革命业绩照史册，红军传统励后人”；10月，军委副主席题写“军魂”。

1995年1月新华社向国内发出通稿；2月巴中市（区）委、市（区）政府将将帅碑林列为5年要办的10件大事之一；3月副主席上将又作了重要题词：“川陕军民英勇奋战，历史功绩万古长青”；4月，巴中市（区）成立了由原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朱承方担任指挥长，原市政协副主席熊光林任副指挥长的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建设指挥部，巴中市委、市政府召开专题现场办公会，当场解决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碑址等7个重大问题；5月，由碑林指挥长朱承方带领设计高工丁玉坤、文教局副局长张朝仲等一行4人专赴红安、麻城、韶山、井冈山、南昌、上海、西安等地学习考察，并迅速制定了总体规划，绘制了建设蓝图；10月，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在南龛山顶正式奠基开工。1996年5月28日江同志挥毫作了十分重要的题词：“长征?丰碑永存”……

张崇鱼一口气从1992年谈到了1996年。老伴王克珍也走了过来，不吭声，重新倒来一杯开水，张崇鱼呷了一口，又不停地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