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又一次染红西边华山之巅的时候，单龙光又一次悄悄来到营区旁边的河旁，给家里写信。静静的河水缓缓的向下游流去，沉浸在想家情绪中的战士根本没有意识到营长王泉森的到来。

“怎么了，棒小子，训练强度太大坚持不下去了吗？”王泉森看见战士一个人躲着悄悄抹着眼泪，就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和蔼的问道。

“我才不是孬种呢，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啊？”单龙光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答非所问的回应道。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的尖刀兵落泪了呢？说出来我们大家给你解决，我们解决不了不还有组织吗？”王泉森继续说。

事情到了这里，单龙光再也压抑不住内心对父亲的担心，把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跟营长抖搂了出来。营长听了之后沉思了起来，整个营里现在只有三部手机。但是部队的宿营地在华山的腹地丛林的深处，山峰层峦叠嶂，地形环境复杂，自从到了这里手机就没有信号了。营里倒是有一部卫星电话可以对外联络，但是按照上级的规定，这部电话是绝对不允许私用的。

“营长，我就是和您说一下，现在我已经不难过了，您也不要为难了。”单龙光看到王营长为难之处说道。

“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载着王泉森和小战士的北京吉普在山路上上下的颠簸。

来回30多公里的山路，从下午出去，两个人一直到晚上吃过了晚饭之后才回来。当电话接通之后，听到了父亲已经平安出院的消息，王泉森在一边看到单龙光释怀的表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从小王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营长，我错了，我不该在训练中偷懒。我不该在连里面压床板。”原来，单龙光在家里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皇帝，在到“老虎团”当兵之前连个远门都没有出过。为了锻炼一下，家里人才把他送到了部队。

“知道错误，改了我就高兴。你看你现在不是已经练得脸红了吗？”王泉森开起了玩笑。

看到经过部队两年的生活，现在成了一名小老虎般的特战营战士。大西北的风沙在这个山东小伙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白皙的面庞沾染上了古铜的色彩，稚嫩的手却端起了钢枪。王泉森感慨万千。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走过来的，以往的一幕幕的稚嫩画面，以往老领导在自己成长的历程上的谆谆教诲，以往自己年轻的脸庞，不就是现在的小战士吗。

记得那时候，在牛首山训练，别人背囊里背的是吃的，而自己的背囊里塞的却是考学用的几本书。当时的日子，自己根本拿不出闲暇的时间去看书，每天留给自己的感觉只有两种，第一个应该是累。

夏天的时间天亮的比较早，每天都是天刚亮的时候，就随着早起的鸟儿一同起床，开始了一天的训练。早上5公里，雷打不动，背着沉重的装具，夹在几十人的队伍里奔跑，露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和装具，道路崎岖不平，还要时时注意自己的脚下。沉重的呼吸声，仿佛风匣子一般的呼呼作响的感觉，成了自己心中永远的记忆。每天的早操，跑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时候，才预示着结束。上午和下午的操课，除了完成正常的训练任务，还要穿插进行基本体能课目的训练。

茂密丛林里，空气都像是被压抑的难以流通，每天30多度的高温下，身上的衣服从来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感觉就像是被关在了蒸笼里一般的压抑。一天下来，最盼望的就是熄灯的号声，可以听听英语放松一下，躲在被窝里看会复习题，缓解一下一天的疲惫。在不知不觉间静静的睡着。

看了看坐在后座上的单龙光，王泉森心中不禁软了下来。

说心里话，自己当战士在牛首山的时候另一种感觉就是苦。山间树木丛生，本来就不透气，再加上平时住在帐篷里。只有一个不是很大的通气孔。一个帐篷里要住七八个人，多的时候要住十个人以上。那种感受现在想来都有点佩服自己。因为林间比较潮湿，所以苍蝇和蚊子特别的多，中午睡觉的时候，成群结队的苍蝇在帐篷里来回飞舞，仿佛那里是他们的地盘。

等到了休息的时间，裸露的脸上、胳膊上到处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嗡嗡的的声音搅得人不得安宁，经常在吃饭的时候端起碗来，发现一只苍蝇趴在香喷喷的米饭上吃的津津有味。

夜幕降临，苍蝇开始休息，蚊子又开始折腾了，牛首山的蚊子不仅数量多，而且个头也出奇的大，用比较流行的话说就是3个蚊子可以炒上一盘菜，经常有的战士一觉睡起来发现自己的嘴唇或者眼睛被蚊子叮咬肿的老高。想到这儿，王泉森笑了。

回到驻训点的时候，王泉森才收回自己的思绪。转到现实中来。

下午的训练课目是射击预习。

这个项目看似轻松，战士们却从来不这样认为，虽然是射击前的预练习，但是分队长习惯上在平时打牢训练的基础，任何课目都要按照实战的标准去检验。射击预习需要趴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每次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分队长还创造性地在枪管上放上一枚弹壳，在规定的时间内不准倒下，否则就要接受小小的惩罚。

以往的训练都在烈日下进行，强烈的阳光下盯着同一个目标一动不动地半小时，很多人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流泪。顺流直下的汗水打湿了衣服，皮肤裸露在外的部分也被烧的针扎似的疼。今天下午没有阳光，战士们以为在雨中会舒服一点，起码不像以往那样被坚硬的地面硌得难受。

“这回总可以利用下雨，偷点懒了吧！”

“就你那成绩，还想偷懒？咱们连的脸还要不要？”

“嘿嘿，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不就是为了小抗议一下这孙儿天吗。不是大太阳，就是大暴雨。”

“，这算什么，去年我和营长在野外都成野人了，没吃没喝，衣服泥里爬，雨里泡，半个月没有换衣服，都忍过来了，现在最差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

一排排的战士，身体趴在泥泞的地面上，不一会就感觉到身体似乎麻木了，整个跟地上的淤泥沾到了一起，卧姿、跪姿、立姿，每一种都考验着人的意志，更别说还要进行战斗射击，不断地卧倒起立，不断地来回翻滚。每个人都像是刚从沼泽里捞起来的，全身上下全是烂泥，夹杂着片片的杂草，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王泉森看了看自己手底下的泥猴子。

“晚上休息。”

听到王营长的命令，所有人大声叫起好来。

“我就喜欢营长的风格，活干的漂亮就可以休息。咱们营不打疲劳战。”

周五吃过晚饭，天还很亮，因为白天的训练已经达到效果，王泉森开始组织队员们进行捉鱼比赛。原来清水河由于上游的冲刷，河中的有机物含量比较丰富，盛产一种叫不上名字的透明小鱼，大约一尺多长，身上没有鳞片。一次偶然的机会，炊事班的同志们从河里捉到几条鱼，拿回去烧了一大锅鱼汤，战士们喝了之后大呼过瘾，从此以后的周末活动又增加了一项——捉鱼。

从河边的树上折一段直长的树枝，把其中一头用刀子削尖，一个简单的鱼叉就做好了。傍晚，清水河的河叉里，王泉森正在和官兵一起叉鱼。光着脚丫子站在河边的浅水区里，感受着清凉的河水从脚边流过，鱼儿欢快的游来游去，然后瞅准时机毫不犹豫地叉下去。艰苦的集训生活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叉鱼也是要讲究学问的，由于光的折射原理，成的像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虚像就会在实际物体的稍上方，所以叉鱼的时候对准看到的鱼的下方叉才行”大家按照营长说得去做，果然成功率高了很多。

这就是集训生活的苦与乐。

另外，华山地区的植被非常丰富，每次到了周末，战士们在洗完自己的衣服之后，都会自发地在宿营地周围挖野菜，然后送到炊事班去给自己改善一下生活，也尝一尝华山地区的野味。这也是战士们周末的娱乐活动之一。

营区周围的野菜种类也有很多，比较常见的有马齿菜、荠菜、婆婆丁、苦菜、水芹等。当到了周末看到宿营地周围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平时关系比较好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围在一起，一人手里拿一个帽子或者凯夫拉头盔，一边挖野菜，一边聊天谈心，谈生活，谈理想。兴致高的时候还要来一个小的评比竞赛。看谁挖的比较多，通常输的人就要把自己私藏的一点零食拿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应该说这些野菜都是些好东西，他们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核黄素，抗坏血酸等营养物质，由于其中含酸类物质比较多，所以吃起来会觉得有些酸味。但是这些野菜经常吃的话能清热解毒、健胃补脾、清热利水、能降低血糖浓度，对糖尿病也有一定的作用。我们现在每天的训练比较艰苦，气温也很高，所以有中暑的危险，常吃野菜对这些问题都有很好的预防作用。”正在和战士们一起挖野菜的王营长正在因势利导地给大家讲野菜的作用。

“照这么说，我们野外生存就不会饿肚子了。”战士们忍不住说了起来。

“那还要看你能不能把它吃到嘴里喽。”王营长开玩笑的接道。

……

到了快开饭的时候，把挖到的野菜在河边简单地择一下，然后在河水里洗干净后送到炊事班，炊事班的同志开心地接过来，麻利地用热水焯一下，去掉它本身的酸涩，然后放到锅里和上点肉丝炒一下或者用大蒜凉拌一下，就成了清爽可口的美味。大家在团里的时候天天都在营区里待着，很少有机会吃到这样纯天然的绿色食品，所以一个个都吃的津津有味。

周末时间总是比训练时间走的快。训练又开始了。

经过前期的射击训练，王营长决定检验部队的实战射击能力，开始练丛林战斗射击课目。由于是新媳妇上花轿头一次，所以王营长显得格外的慎重。

从目标点的设置位置，到报靶人员的隐藏地域，从射击地线的选择，到射击区域的周围警戒，王营长都仔细推演了一遍。因为他知道，在丛林里，搞不好安全工作，那是等于什么都没有搞好。

“我知道，你们这帮小子早就想在林子里过把射击的瘾了，这次就是机会。但是，我在这儿有个要求，我从你们每个分队里随便抽出三人，来一次丛林里的pk赛，以升降旗为输赢根据，谁是最后冠军，谁的旗子就飘得最高。”在湿热难耐的丛林射击场准备地域，王营长正在给全营官兵做最后的动员。

“放心，我们连的旗子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就是我们连的骄傲，这次说什么也得让它飘荡的比华山更高。”

“那我还不服气呢，别先把大话吹得那么鼓。我的手底下还有精兵强将哩。”

“吵吵什么！没看到我们的枪都准备好了吗？”三个连长在边上谁也不服谁，吵的不可开交。

“不要吵了。现在的大话都等于零。扛回靶子之后再说。”

王泉森的话立刻让议论纷纷的官兵静了下来。

……

每个官兵都睁着眼睛紧张的看着王营长，一个个期待着能把自己抽上。

“报告。我申请参加这次的pk赛。”忍不住营长看来看去的眼睛，四连战士王斌第一个站了出来。

“报告，我也参加！”

“报告，我也参加！”

一个带头几十个人呼应，王泉森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有这样争强好胜的部队，还怕什么呢！

“好！四连的王斌，五连的单龙光，六连的马刚……”当三个连的九个人抽选完毕后。没有入选的人无不显出失望的表情。

“想表现还有的是机会。这次是观众，下次你就是主角。”

王泉森知道，士气可鼓不可泄。

静静的密林里，王斌已经在第一个预定点位静静的观察了10分钟，还是没有等到期待的靶子出现。两眼不时的流进从额头上流下的汗水，沙沙的难受异常，却不敢揉一揉，因为，此处的靶子的出靶时间只有2秒。一个不慎，就无法射出第一发子弹。

突然，“砰！”王斌果断的射出了自己的第一发子弹。

尖利的哨音响起，王斌悄悄的向下一个射击点位前进。刚才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在子弹射出的瞬间仿佛停滞了一下。王斌知道，第一个的靶子已经囊括在怀里了。

第二个点位，王斌面对的是距离的考验。用八一杠射击隐藏在400米开外茂密草丛中的胸环靶。

“也只有分队长能够想出这么有难度的挑战。”王斌暗暗的想。

呼吸，屏气，呼吸，屏气………渐渐的，王斌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远处的靶型由清晰渐渐的变得模糊，缺口和准星渐渐变得清晰，周围的鸟叫，身边的蟋蟀声慢慢的从两个耳朵里走开。手指渐渐用力扣压扳机的感觉渐渐成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砰”当第二发子弹发射出去的瞬间，王斌突然明白了分队长的苦心。

“这是让我们在一个模拟实战的环境中锻炼自己的狙击技能啊！”

同样在第一个射击点位的单龙光却是另一种感觉。

“我一定不能让营长失望，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砰”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因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第一发子弹擦着靶牌旁的青草消失在后面的林子里。

单龙光的汗大滴大滴的从额头上流下，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自己怎么那么笨。营长对自己那么好，如果打不好，自己怎么交待啊！

低头看了自己手中的枪，突然“王营长”三个字鲜红的字印在枪托上。一丝清明渐渐的涌上了自己的脑海。

“一个高明的狙击手，永远都要让自己保持冷静，要让手中的武器变成你的意念的发射器，要让你的子弹变成你的想法，朝着目标直直的飞过去！当手指扣动扳机的时候，你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你要把除了目标之外的所有一切排除出你的视线。只有这样，你才能成长。”营长的话渐渐的在脑海中响起。躁动和歉疚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

“前面还有需要我用子弹消灭的靶子呢！”这样想着，单龙光轻轻抹了抹眼角，向下一个目标潜行过去。……

比赛在静静的丛林和偶尔清脆的枪声中进行着，此时的王泉森却想着另外的一件事。根据前几天的天气预报，再过两天，一场大雨将会降临到清水河，到时的河面必然是汹涌澎湃的，不是正好考验一下部队吗？自从上次利用牵引横渡检验了全营官兵的心里素质后，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再搞牵引横渡了。

“嗷，耶！我们胜了！”看到王斌从林子里扛出来的十个靶子，所有四连的官兵欢呼了起来。郭忠秋一声令下“把他给我往高里抛。龟孙们，还用我亲自上阵吗？”反应过来的四连官兵猛地将王斌抓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将他抛到了数米的高度。

几家欢乐几家愁，当最后的结果宣布出来的那一刻，当五连的连旗降到三个连最低的高度时，因为两次的失误而败北的单龙光忍不住对着王营长嚎啕大哭起来。

“营长，我对不起啊！营长，我对不起啊！”嘶哑的声音让五连所有人的眼泪在压抑的气氛中汹涌而出。

“狗日的，哭个，家里没死人呢！有种的就给我站直了。有种的就让咱们的旗子在最后飘到华山顶上！”突然，王泉森吼道。五连所有人被王营长的吼声震得静默无声，但是，坚定的意念却渐渐的从眼神中弥漫出来……时间就这样在战士们每天的疲劳与恢复的来回交替中，伴随着牵引横渡的惊险、崖壁攀登的汗水、步枪射击隆隆的枪声和体能训练时的粗重的喘息声慢慢的溜走了。短短的时间内，每个人都显得瘦了，但是却变得更加的精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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