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躲藏在一条村路边草丛里的云紫在喃喃自语：“怎么办哪，我怎么救剑岚姐姐啊？姐姐身陷汉营，命在旦夕，我却束手无策，我真是一个没用的人！上天啊，只要能救出剑岚姐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云紫我也不会惧怕的，可即使这样，恐怕也不能……现在最主要的是想办法打入汉营，拚死劫出剑岚姐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时军士甲和军士乙顺着村路走过来。

军士甲愁苦地说道：“美女，美女，哪里有美女啊，连丑女都逃光了。今天要是抓不到美女，我们回营肯定要吃刘广将军鞭子的。这倒霉的差事，怎么就轮到我头上了呢？”

军士乙也不开心地说道：“你倒霉，弟弟我陪着你倒霉到底了，要是抓不到美女回营，我们的脑袋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呢！”

军士甲道：“刘广将军武功不高、文才浅薄，依仗着是万岁的侄子就会玩儿美女，哼，我看哪，他要是倒起霉来比我们还要……”

军士乙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赶紧找美女吧，天再找不到美女我们真的倒霉了！美女，美女哟……”

云紫心道：“他们要抓美女……有了，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抓’去呢？”

水塘边，一个俏丽的少女正在洗长发，她就是云紫。

那两名军士走了过来，军士甲兴奋地喊道：“哦，你看，你看，这里有一个……一个美女！”

军士乙道：“嗯，她真的是美女哟，哈哈，上天保佑，抓她回去我们就不能受处罚了！”

军士甲道：“快上，快上！”

那两名军士向云紫扑过去……

一个多时辰后，那两名军士神采飞扬地押着云紫向刘广的寝帐走去，正在不远处心烦意乱地踱步的姚路望见了云紫的背影。

姚路一怔，对跟在身边的几名军士道：“是不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进了刘广将军的寝帐？那个女子我虽然没有看清可是也觉得有些面熟。走，我们过去看看。”

一军士道：“姚路将军，那肯定是刘广将军抓来供他享用的美女。他的事情您就不要去管了，就连马援大元帅在世时都让他三分，何况您还是个降将呢？”

这番话使姚路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脚步。

那两名军士把云紫带进了刘广的寝帐内，云紫在对着镜子化妆，神情庄重而刚毅。

云紫轻声说道：“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认真地化妆，我不想做美丽的女孩，我想做安民保国、除暴安良的侠女，我要用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剑岚姐姐知道她的云紫妹妹不是一个贼女。也许今晚我就要远行了，但是我没有半点畏惧，因为我做的正是一个侠女应该做的事情！”

云紫化完妆，静静地坐在床上。

刘广喝了整整一天酒，直到三更时分才醉醺醺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帐里。他目光迷离地望着云紫，含糊不清地说道：“美……美人儿……你……你真是一个……美人儿啊……你……你愿意服……服侍本……本将军吗？”

云紫柔声说道：“将军，您魁梧英俊，有权有势，小女子十个百个愿意服侍您，就怕您嫌弃我。”

刘广道：“本将军不……不会嫌弃你……的，你比那个……王剑岚还漂亮呢……哈哈哈……本将军喜欢……上你了……”

云紫道：“将军，你说的那个王剑岚现在哪里？她真的没有我这么漂亮吗？”

刘广信口道：“她……她……在北营……牢房里……大元帅不……不让本将军碰她，否则她……她……来吧美……美人儿……本将军亲亲……亲亲你……”

云紫被刘广抱上了床，云紫做娇羞状，挑逗得刘广越发欲火难捺。

刘广边狂笑边脱衣服，把身子压在了云紫身上。

云紫猛地从腰中解下藤蛇枪，刺进了刘广的胸膛。

刘广醒了酒，断断续续问道：“你……你敢……你是什么……人……”

云紫怒视着刘广，道：“狗贼，你听着，我是更始子民，是绿林军，今天，我要让你做一个真正的风流鬼！看枪！”

云紫又一枪刺中刘广，刘广倒地身亡。

云紫吹灭蜡烛，闪身出了刘广的寝帐，提着腾蛇枪向北营跑去，在月光下搜寻着牢房。

夜色里响起汉兵头目的声音：“这里关押的是大元帅的要犯王剑岚，你们两个要严加看管，千万不能让她逃掉！”

两名军士道：“是！没有人能够闯进我们营盘来救她的！”

云紫循声而至，杀死两个守门的军士，闯进牢房，扶起了剑岚，急切地说道：“剑岚姐姐，我是云紫，快随我走！”

剑岚推开云紫，道：“你？你这个贼女，你来干什么？”

云紫道：“剑岚姐姐，我不是贼女，真的不是，我是你的好妹妹，我是来救你的。快走吧！”

剑岚冷笑道：“哼，你救我？我在山上没能杀死你，你又来欺骗我，是不是姚路那个狗贼让你来的？”

云紫痛苦地说道：“剑岚姐姐，姚路是衣冠禽兽……这里危险，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姐妹快走吧！”

剑岚道：“我不走，我虽然身陷囹圄，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不会相信奸贼的女儿会来真心实意地救我！”

云紫道：“姐姐，妹妹真的没有时间多作解释了，要是被汉兵发现会很麻烦的！”

剑岚声音凄楚地说道：“我不会再轻易相信人了，尤其是你这样的贼女！我把一切都给了姚路，结果却是他把我推进了地狱！我悔、我恨，我是一个有罪之人！”

云紫道：“姐姐，姚路的变故的确出人意料，但我和他是不同的，我是奸贼张俊的女儿，可对姐姐和绿林军从没有二心，不然我就不会拚死来救姐姐了。姐姐，快走吧！”

剑岚骂道：“你这个贼女，我不会相信你的！”

云紫强行拉起剑岚冲出牢房，被一名骑着马巡夜的将军发现了。

将军喊起来：“不好了，有人把王剑岚救走了——”

顿时，汉兵大营一阵大乱。

云紫抖枪把那名将军刺下马，拉着剑岚骑马飞奔出汉兵大营。

马铁虎的寝帐内，马铁虎被外面的喊叫声惊醒，一名军士跑进来道：“启禀大元帅，王剑岚被人救走了！”

马铁虎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夜闯我的大营救王剑岚？”

又一名军士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启禀大元帅，大事不好了，刘广将军被人杀死在了寝帐中！”

马铁虎有些瞠目结舌道：“啊？刘广死了？我怎么向万岁交代啊？他是怎么死的？”

军士道：“十有八九是被他傍晚时抓来的那个美女杀死的！”

马铁虎道：“不用说，王剑岚也是那个美女救走的，她是有备而来的！刘广啊刘广，你事情皆因你而引起，你坏了本大元帅的大事啊！传我帅令，命赵珏和姚路二位将军带人追击，一定要把王剑岚和那个胆大包天的美女抓回来！抓回来！”

旷野里，云紫和剑岚在夜色中策马疾驰，后面，赵珏和姚路率队紧紧追赶。

剑岚问道：“你……你真是来救我的？”

云紫道：“剑岚姐姐，妹妹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永远是好姐妹！驾——”

云紫慌不择路，打马向一个山坳里而去。

山路边有一间草舍，急促的马蹄声惊动了救过云紫的渔人夫妇，他们走出草舍外查看动静。

云紫来到了近前，渔妇惊叫道：“是云紫妹妹。云紫妹妹，快到这里来！”

云紫也惊喜地说道：“哥哥、嫂嫂，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汉兵在追我们！”

渔妇望着剑岚，道：“云紫妹妹，这位姑娘是谁啊？”

云紫道：“她就是绿林军首领王通哥哥的妹妹剑岚。哥哥、嫂嫂，我们姐妹能不能躲起来？”

渔夫道：“这里有个地窖，是当初我们为了东西不被汉兵和更始军抢走而挖的，很隐秘。你们快钻进去吧！”

云紫道：“谢谢哥哥、嫂嫂！”

在渔夫的引领下，云紫和剑岚钻进了地窖。

渔夫夫妻刚要进屋，赵珏、姚路带领汉兵追了过来。

赵珏怀疑地问道：“你们这么晚了不入睡在外面干什么？”

渔夫道：“我们夫妻刚刚打鱼回来，这就去睡觉。”

姚路道：“你们在撒谎，这几挂鱼网上连一个水滴都没有，怎么会是打鱼刚刚回来呢？你们是不是刚刚藏了两个年轻的女子？把她们交出来我不杀你们，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渔夫夫妇沉默不语。

汉兵们开始在草舍内外搜寻，什么也没有搜到。

姚路恼怒地吼道：“你们到底把那两个女子藏到哪里了……不说，好，本将军算你们骨头硬，不过你们的硬骨头马上就成为焦炭了！来人，把他们吊到树上点火烧！”

说话声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地窖内。

剑岚轻声骂道：“姚路这个畜牲，又要残害好人，我要杀了他！”

云紫拉住剑岚，道：“剑岚姐姐，你要答应妹妹一件事，我去解救那两位好心人，你藏在这里不要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出去！”

剑岚急道：“不行，我……”

云紫道：“剑岚姐姐，我们没有时间再多说什么了，记住妹妹的话，外面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要暴露，绿林军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为了绿林军你也要听妹妹的话。对了，比阳王的恒天宝剑在王匡墓后面的一块大石头下面，这个秘密世上现在只有我们姐妹两个人知道。好姐姐，记住妹妹的话，千万不要暴露自己！”

剑岚含泪点点头。

云紫慢慢把身子从地窖中钻出来后，掩好窖口，冲到了赵珏和姚路面前。

姚路借着火把的光认出了云紫，问道：“是你？”

云紫一双含满泪水、哀怨的目光怒视着姚路，大声骂道：“姚路，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狼，认贼作父，不得善终！”

姚路理屈辞穷道：“张云紫，我……我不想和你讲经论道，王剑岚在哪里？”

云紫道：“剑岚姐姐已经被我送走了，你们今生今世都不会抓到她的。姚路，狗贼，我要不是想取你的人头也早就远走高飞了！”

姚路冷笑道：“取我的人头？笑话，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和我交手你等于是自己送死！”

云紫道：“姚路，以前我没有看透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拿你当作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想到你居然出卖了绿林军，出卖了自己的良心，不杀你天理难容！”

姚路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怕死我就成全你的一片忠心！其实今天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云紫道：“姚路，你们要抓的是我，和那两位渔家哥哥、嫂嫂没有半点关系，你放他们走！快放！”

姚路道：“我在你眼里已经成了恶魔，不妨再做一次吧。你走不了，他们也走不了！”

赵珏道：“张云紫，只要你交出恒天宝剑，我可以放过这对渔家夫妇。为了找恒天宝剑，我已经花费许多心血了！”

云紫道：“你们先把人放了，我在恒天宝剑就在！”

赵珏赞叹道：“真有女侠的气概，好，量你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你放走了王剑岚，抓你回去也可以向我家大元帅交代了！放这两个渔家走！”

渔妇担心地说道：“云紫妹妹，你……”

云紫道：“哥哥、嫂嫂，你们快走吧，狼嘴里不能久留。快走吧，即使到了阴间我也会报答你们的！你们走吧。”

姚路冲渔夫夫妇喊道：“你们快走，不要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渔夫夫妇望着云紫眼含热泪而去。

云紫望着姚路，问道：“姚路，你敢和我单打独斗吗？”

姚路狂笑起来：“哈哈哈……当年在绿林军，除了王匡和王云我姚路谁也不惧，今天难道会惧怕你这个乳臭刚干的丫头吗？”

云紫道：“姚路，我用浩然正气杀你，为屈死的王通哥哥和绿林军弟兄们报仇雪恨！”

姚路傲慢地说道：“那我就看看你的浩然正气能奈我何！”

云紫从腰间解下腾蛇枪，大声道：“狗贼，着枪！”

姚路挥剑和云紫打斗起来，几个回合后，他震惊地脱口问道：“你……你会‘追魂十三枪’”

云紫冷笑道：“狗贼，你的死期到了！看枪！”

云紫攻势凌厉，姚路眼前渐次出现了王凤、王通、剑岚威严的面孔，心慌神乱间被云紫一枪刺中肋骨，想夺路而逃，云紫情急之下抛出手中枪，正中姚路的后心。

赵珏道：“义兄，义兄……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上啊，把她拿下！”

众汉兵扑向云紫，云紫手里没有了兵器，被汉兵捆绑起来。

赵珏问道：“臭丫头，恒天宝剑在哪里？快说，你答应过我放了渔家夫妇你就告诉我恒天宝剑下落的！”

云紫笑道：“狗贼，想从我嘴里得到恒天宝剑的下落，瞎了你的狗眼！”

赵珏恼羞成怒地吼道：“臭丫头，你、你敢耍弄本将军？”

云紫义正辞严道：“对你们这些鼠狼之辈有什么诚信可讲？”

赵珏威胁道：“张云紫，你不说出恒天宝剑的下落，本将军烧死你！”

云紫凛然道：“我乃堂堂更始子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向你们这些狗贼屈服的！”

赵珏抬高嗓音，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云紫道：“恒天宝剑在我心中重如千斤，你休想得到！”

赵珏吼道：“把她吊到柴堆上，烧，烧！”

面无惧色的云紫被吊到柴堆上，火舌顷刻间吞没了她。

地窖内，剑岚欲冲出去，耳边响起了云紫的声音：“外面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要暴露，绿林军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为了绿林军你也要听妹妹的话……为了绿林军……为了绿林军！”

剑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嘴唇咬出了血，心中默默说道：“云紫妹妹，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侠女，姐姐错怪你了。云紫，我的好妹妹、好妹妹！”

地窖外，赵珏冲云紫道：“臭丫头，你现在说还来得及，否则就化成灰烬了！”

云紫冷笑道：“狗……贼……你……休……想……”

云紫的声音渐弱。

火渐渐熄灭了，赵珏望着云紫的尸骸身子轻轻哆嗦了几下，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什么是失败了，知道什么是失败了！”

赵珏得到的那份假诏书起到了意料之中的作用，许多不明真相的更始军纷纷献城投降，汉军势如破竹……

长安城外，王匡墓前，剑岚在墓后大石头下挖出了恒天宝剑。她剑痛哭道：“王伯父、云哥，恒天宝剑终于重见天日了，我是一个有罪之人，我要用这把剑杀掉另外一个罪人！”

…………

姚路没有被云紫刺死，他被赵珏救活，在府邸中养伤。

这天夜里，大伤未愈的姚路仍躺在床上，剑岚手持恒天宝剑破窗而入。

姚路望着剑岚，轻声道：“我知道你会来的，岚妹。”

剑岚怒声喝道：“住嘴，不许你这样叫我，卑鄙小人！”

姚路表白道：“你恨我，可我是喜欢你的……”

剑岚哭喊道：“你这个骗子，不杀你，我赎不了自己的罪孽，你也赎不了自己的罪孽！”

姚路道：“你杀吧，我也累了……不管怎样，我得到了你，爱过了你，这就足够了……”

剑岚颤声道：“畜牲，我发誓，这口恒天宝剑杀了你之后不再杀人！”

姚路望着剑岚的肚腹，道：“难道……难道我们没有……没有……”

剑岚哭说道：“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的……”

姚路慢慢说道：“谢谢你，岚妹！”

剑岚道：“你去吧！”

剑岚颤抖的手挥剑刺进了姚路的胸膛，随后，泪流满面。

马铁虎在府邸里传令道：“来人，请赵珏将军过府议事，本大元帅要重赏于他！”

少时，一名军士跑进来道：“启禀大元帅，赵珏将军留下一封书信，辞官而去了！”

马铁虎惊问：“什么？”随即轻声道，“知道了，本大元帅知道了……”

土路上，北国牧民装束的赵珏正行走着，剑岚持剑挡住了去路。

剑岚望着赵珏，道：“你不是想要恒天宝剑吗，它就是，但你永远得不到！”

赵珏轻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再得到它了！”

剑岚怒视着赵珏，道：“你让我失去了一个好妹妹，你应该偿还血债！”

赵珏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大汉朝的将军了。”

剑岚道：“可你是大汉朝人，你依然站在更始的国土上。”

赵珏道：“我要回到故乡。我从小就是关外的牧民，我还要去当牧民……如果你杀我，为你的云紫妹妹报仇，我绝不还手。”

剑岚道：“我曾经发过誓，恒天宝剑从此不再杀人！”

赵珏嗓音缓重地说道：“可我我的心已经被你杀死了！”

剑岚默默望了一会儿赵珏，转过身，向前走去，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2012年春草就于秦皇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