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宁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1
|本章字节:2894字
常在京城的艺术圈里出没,渐渐便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但凡在艺术的路上辛苦爬着,且离那风光无限的顶峰距离遥远的人,总是羞于谈及自己落魄的窘境、无人购买的作品,为了艺术不得不帮人做廉价的小工,那底层的灰尘落在身上,本就让人心生晦暗,若是再被人窥了去,遭来同情,那无异于在伤口上又插上一刀。与这样躲闪着逃避窘困的人相比,是另外一批发了迹的艺术家,他们不仅完全有能力养活一家老小,还能步入小康水平,在京城有房有车,另外再慷慨地资助一些有为艺术青年,这时的他们,丝毫不会忌讳谈及自己艰辛的奋斗史,常常在别人问及的时候骄傲地拿出来炫耀一番,似乎只是一个转身,那些羞于启齿的过去便成了一面写满荣耀的旗帜,呼啦啦地在风里飞扬,让路过的人忍不住抬头行注目礼。
记得有这么一个搞当代艺术的中年才俊,每次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总不会忘了在最后深沉地加上一句:我有抑郁症。你若细究,他就会将当年租住在北京的地下室里,为艺术时而狂躁时而失落的峥嵘岁月,细细道来,直讲到让你肃然起敬,觉得若没有这抑郁症,怕是此君的成就也不会有如此之深,而那些为了艺术,挣钱打工甚至做苦力的种种委屈,也是成就大师的必要条件。也正是有了如此曲折的经历,才让而今的他,远离了凡人的世俗,有了一种让人敬仰的耀目的光辉。
看一些小有名气的艺术家的简历,曾做职业一栏里总会将农民、小工、职员等等与艺术毫不沾边的职业,堂而皇之地摆在所做正业的前面,而在个人喜好里,也必定郑重申明自己热爱玩乐远胜过艺术,后者,不过是业余爱好罢了,至于这业余,如何就让自己成了名,或许是命里注定的吧。
也不怪乎周围一些从来没有出生在农村,也没有吃过任何苦头的80后“艺青”们,总愿意将手中的摄像机对准底层,拍摄那些蚂蚁一样的矿工,或者被人遗忘的铁路工人。即便是星爷这样的大腕也对底层小人物的素材,乐此不疲,似乎唯有如此,艺术才有了神圣的尊严,而那为艺术的人也会因了悲天悯人的情怀,被人仰慕且钦佩。
但关键是,此君的悲悯之心究竟是真的将心沉入进去,还是一种时髦的行为艺术,摆在当街,供人瞻仰。贫穷与底层,不是如此轻易地就能拿到台面上来,喝着咖啡,嚼着话梅,闲闲说起的。人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往上走,假若某人逆潮流而下,那一定是因为他站在那可以阅尽无数风光的顶峰上,功已成,名也就,那曾经的险滩与激流,自上而下俯视,全都成了风景。而风景,当然是那些拥有闲情逸致的人才能慢慢欣赏的。如我平凡之辈,低头赶路都来不及,更不用说停留下来,细品那底层千般万般的好。
想起一个朋友,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申请国外一所名牌大学的全额奖学金,辞了安稳的工作,又费尽心机地找单位开具了贫困家庭证明,等到一切办妥,孩子成功申请到了奖学金,朋友这才叹口气说:做富人难,这当回穷人去,也不容易呢。
如此看来,这底层的职位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拿的,很多时候它们像那些富贵病一样,只有常年吃鱼吃肉的人,才有幸能得。而这病一旦得上,便是甩不掉的虚荣,除非哪一天此人真的从高位上摔落下来,才会从钻心的疼痛里体味出底层的生活,不是像那荣耀一般,可以随意拿出来晾晒的。
真正的底层,是寻常人家碗里的窝头,需要一颗能够吃苦的心用力去嚼。一旦过了那样的岁月,偶然想起,则成了豪华宴席上的一盘风味小吃,价格昂贵,而能不能有资格进去与绅士淑女们同吃,或许也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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