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约翰·斯卡尔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30
|本章字节:12648字
就算谁注意到基地有艘浮空艇昨夜曾擅离职守一小会儿,他们也啥都没说。同样的,如果有谁看见一个新兵倒挂在船外,被两双手分别抓住两只脚腕,脑袋离树梢近得可怕,他们也还是保持了缄默。当然了,更不会有谁说他听见了这个新兵绝望的惨叫声,又或者马丁对这位前明星最著名的专辑所发表的激烈品评。不过第二天早餐时,鲁伊兹军士长倒是刺了我一句,说我看着有点儿狼狈。我说也许和饭前您让我跑的那轻松愉快的三十公里有点关系。
第十一周,第六十三排和其他几个排被空降进基地北方的群山。
目标很简单:在四天内找到并干掉其他排,然后让幸存者返回基地。为了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刺激,每个新兵都佩戴了一种装置,它能确定佩戴者是否被击中了。一旦电路接通,被击中的新兵就会疼得全身瘫痪,倒地不起(在附近观战的教官晚些时候会送他回基地)。我很清楚被击中的滋味,因为鲁伊兹想在基地先展示一番它的威力,于是拿我当了试验品。我向全排士兵强调再强调,你们绝对不想体验那种感觉。
我们刚落地,就遭受到了第一波攻击。没等我找到枪手,提醒全排注意,手下有四个新兵已经倒地不起。我们干掉两个敌人,另外两个逃之夭夭。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遇到数次零星攻击,这表明其他几个排大多拆分成了三四个人一组的小队,此刻正在追猎其他排的类似小队。
我的想法不一样。脑伴能让我们时刻无声地保持联系,彼此之间的距离根本不是问题。其他排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奥妙,那可就是他们的不幸了。我先让全排每人都在脑伴里向其他战友打开一条保密的通讯链路,然后下令就地解散,各自为战,一边行进,一边记录地形,标出他们发现的敌方小队的踪迹。这样,我们就有了一张不断扩大的地形图,而且还标注了敌人的位置。就算我手下的哪个新兵出局,他提供的情报也能让战友为其复仇(至少也能确保战友不会立刻遭难)。单兵作战速度更快、更无声无息,可以不时滋扰其他排的小队,遇到合适的机会还可以协同作战。
这套战术起了奇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起来传递情报,碰到好机会就集体作战。第二天,我和一个叫雷利的新兵干掉了敌方两个小队;他们忙着交火,却被我和雷利躲在远处一一狙杀。他干掉两个,我干掉三个,另外三个显然死于互射。干得真是漂亮。完事以后,我和雷利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双双遁入森林,继续追踪敌人,分享地形信息。
后来,其他几个排搞清楚我们的战术,妄图依葫芦画瓢,可惜那时候六十三排的人数已经占了上风。中午时分,我们干掉最后几个人,把敌方一扫而光,然后慢跑差不多八十公里返回基地。我们排的最后一个人也在1800之前赶了回去。清点数字,最开始的那四个包括在内,我们统共只牺牲十九个人,战损率不到三分之一,却消灭了其他七个排半数以上的士兵。这下连鲁伊兹军士长都没话可说了。基地司令官把作战竞赛的奖杯颁给他,他那张老脸居然挤出了半个笑容。天晓得这么一笑能让他死掉多少个细胞。
“孽缘难断啊,”刚刚当上二等兵的艾伦·罗森萨尔在登船区朝我走来,“又分到同一艘船上了。”
的确如此。我们将搭乘弗朗西斯·德雷克号运兵船回凤凰星,然后等待殖民防卫军莫德斯托号的召唤。随后,我们将加入殖民防卫军第233步兵营d连2排。每艘船一个营,差不多一千名士兵。熟人很容易失散。能继续和艾伦做伴,我很开心。
我打量着艾伦,欣赏着他干净整洁的殖民军蓝色制服,欣赏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我也穿了这么一身。“该死的,艾伦,”我说,“咱们肯定很帅。”
“我对穿军服的男人情有独钟,”艾伦对我说,“现在我穿上军服,诱惑就更大了。”
“啊哈,”我说,“鲁伊兹军士长驾到。”
鲁伊兹瞄到正在等交通艇的我,看见他走近,我放下装了军便服和最后几件私人物品的桶包,干净利落地对他行了个军礼。
“稍息,二等兵,”鲁伊兹回了个礼,“你们去哪儿?”
“莫德斯托号,军士长,”我说,“罗森萨尔二等兵和我都是。”
“太他妈的扯了,”鲁伊兹叫道,“233营?哪个连?”
“d连,军士长。二排。”
“他妈的了不起,二等兵,”鲁伊兹说,“你们要享受亚瑟·凯耶斯中尉的指挥了,希望那个狗日的还没被什么外星人操了屁眼。见到他替我问好,顺便告诉他,安东尼奥·鲁伊兹军士长认为你脑子里的屎少过他带的大部分新兵。”
“谢谢你,军士长。”
“不是说给你听的,二等兵。你还是一坨屎,只是不太大的一坨罢了。”
“那是当然,军士长。”
“很好。说够了,失陪。有时候你需要的只是上路。”鲁伊兹军士长行个军礼,我和艾伦连忙还礼。鲁伊兹盯着我和艾伦,露出半个干巴巴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家伙吓得我都快拉裤子了。”艾伦说。
“我倒有点喜欢他。”
“你当然喜欢他了。他觉得你的脑子里不全是屎。这在他的世界里算是赞扬。”
“你以为我听不懂吗?”我说,“现在我得努力做到这一点了。”
“好好努力,”艾伦说,“你毕竟仍旧是一坨屎。”
“这话我爱听,”我说,“至少我还有个伴儿。”
艾伦咧嘴一笑。交通艇打开舱门。我们抓起行李,走了进去。
9
“我能打中,”沃森在他躲藏的那块石头背后张望,“让我做掉一个试试看。”
“不行,”带队的比韦洛斯下士说,“他们的防护盾还开着,别浪费弹药。”
“妈的,”沃森说,“我们来了几个钟头了。我们坐在这儿,他们坐在那儿。等他们放下防护罩,我们该怎么办?走过去朝他们开火?这他妈又不是十四世纪。杀人用不着事先预约。”
比韦洛斯面露怒色:“沃森,让你当兵不是请你思考的。闭上他妈的鸟嘴,给我作好准备。再说也等不了多久了,他们的仪式还剩下最后一个环节,然后就办正经事。”
“真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啥?”沃森说。
“唱歌。”比韦洛斯说。
沃森嗤笑道:“唱什么?音乐剧?”
“不,”比韦洛斯说,“我们的死亡。”
话音刚落,就像约定好的一样,包裹康苏人基地的半球形防护盾开始闪烁。我调整视力,聚集在几百米开外的防护盾上,一个康苏人正巧走了出来,防护盾黏在他巨大的硬甲上,直到他走出一段距离,宛若细丝的静电场才落回防护盾上。
他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在开战前走出防护盾的康苏人。差不多十二个小时前出现了第一个康苏人,那是个低级普通小兵,吼叫着向我们挑战,正式声明康苏人想要打仗的意图。信使的级别低下说明康苏人不怎么看得起我们,如果真把我们当回事,他们就会派出高级官员了。我们没有谁觉得受到了冒犯。无论对手是谁,康苏人的信使基本上都是小角色。再者说,除非你对康苏人的费洛蒙格外敏感,否则他们的模样都非常相似。
几小时后,第二个康苏人从防护盾后冒出来,像一群母牛被打谷机碾到了似的嚎叫几声,紧接着就“砰”的一声爆炸了,粉红色的血液、内脏和硬甲碎片如小雨般落下,洒在防护盾上被烤得嘶嘶作响。康苏人显然认为,若是一名士兵在战前如此献祭,他的灵魂就能先勘察敌情一段时间,然后去往康苏人的灵魂该去的地方。这在我眼中是让最优秀的士兵白白送命,但考虑到我是他们的敌人,很难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好的。
第三个康苏人级别最高,他扮演的角色只是解释我们为何要死和我们将会怎么死。这个环节结束,我们就可以开始杀人或被杀了。如果在此之前朝防护盾开枪,想让他们别这么罗唆,那只是白费力气罢了。除非能把康苏人的防护盾扔进恒星内核,否则谁也敲不开这东西。杀死信使的唯一结果就是让开场仪式重头来过,进一步推迟战斗和杀戮。
必须要说清楚,康苏人可不是龟缩在防护盾后面,他们只是有很多战前仪式要折腾,不希望子弹、粒子束或爆炸物不合时宜地出现,打断了按部就班的步骤而已。事实上,康苏人最喜欢的就是痛快淋漓大战一场。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上某个星球,安营扎寨,发起挑战,让当地人用战争手段赶走他们。
这次的情形也没有区别。康苏人根本没兴趣在这颗行星殖民。他们只是把一个人类殖民地轰成碎片,借此通知殖民防卫军他们就在附近,非常想活动活动筋骨。对康苏人置之不理是不可能的,他们会没完没了地杀害殖民者,直到有人出来正式开战为止。另外一方面,你也无法理解他们心目中的正式宣战是什么样子。你只能不停增兵,直到康苏信使走出防护盾,宣布开战为止。
除了刀枪不入的牛逼防护盾,康苏人的战斗科技和殖民防卫军差不多。这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乐观,因为根据多方搜集的情报显示,康苏人和其他种族战斗时,武器和技术也总是和对手差不多。这足以证明一个观点:康苏人玩的不是战争,而是体育运动。跟踢足球没啥区别,只是把正常观众换成了惨遭屠戮的殖民者。
率先进攻康苏人则是痴心妄想,他们所在的整个恒星系都被防护盾笼罩,所需能量来自康苏恒星的白矮星伴星。这颗白矮星被完全裹在某种能量吸收装置内,全心全意为防护盾服务。换句话说,千万别招惹有这个本事的人就是了。然而,康苏人有一种稀奇古怪的荣誉体系。在战斗中将他们赶出某个星球,他们就永远不会回来了。这就仿佛战争是接种疫苗,而我们好比抗体。
以上内容均由战斗任务数据库提供,指挥官凯耶斯中尉在战前命令我们这些情报。沃森似乎对此一无所知,这说明他根本没读报告。
我并不惊讶,因为打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属于那种固执而愚蠢的自大狂,迟早要害队友和他一同丧命。问题在于,他的队友里有我一个。
康苏人展开利刃般的胳膊,这东西多半是在进化过程中,为了对付母星上的某些难以想象的恐怖动物而产生的,底下更像胳膊的附肢指向天空。“要开始了。”比韦洛斯说。
“我一枪就能干掉他。”沃森说。
“你敢开枪,我就亲手毙了你。”比韦洛斯说。
天空中噼噼啪啪地爆发出上帝亲手开枪的巨响,紧接着传来的声音像是链锯在锯铁皮屋顶。那是康苏人在唱歌。我接通脑伴,让它从头翻译给我看。
请听,尊贵的敌手
我们是你欢欣往生的工具
我们用我们的方式感谢你
我们已经献祭最好的灵魂
我们将踏着尸体赞美你们
为你们的灵魂得救而歌唱
你们无福未能生而为“人”
因此我们送你们走向救赎
请鼓起勇气投入激烈战斗
重生就可能回归我等怀抱
受祝福的战斗让土地神圣
在此生死之人都获得解脱
“真他妈吵。”沃森说着伸出手指挖左耳。估计他都没费神请脑伴翻译唱词。
“老天在上,这既不是打仗,也不是踢足球,”我对比韦洛斯说,“而是一场洗礼。”
比韦洛斯耸耸肩:“殖民防卫军可不这么想。他们每次都是这么开战的。上头觉得这像是他们的国歌,只是过场仪式而已。看,防护盾开始降下了。”她朝防护盾打个手势,防护盾正在闪烁,前后左右都开始减弱。
“操他妈怎么还没完,”沃森说,“我都快睡着了。”
“你们两个给我听清楚了,”比韦洛斯说,“冷静点,集中精神,别冒头。我们的位置很有利,中尉要我们在那群龟孙子冲过来的时候狙杀他们。少玩花的,瞄准胸口开枪就是了。那儿是他们的大脑。干掉一个,意味着其他人就可以少担心一个。只准用步枪,其他弹药都会让我们过早暴露。不许说话,从现在开始只能用脑伴。听懂了?”
“听懂了。”我说。
“懂他妈的了。”沃森说。
“很好。”比韦洛斯说。防护盾终于完全失效,几小时前就已瞄准目标的导弹悉数发射,人类和康苏人之间登时全是一道道导弹尾迹。爆炸的冲击波过后,紧接着是一阵人类的号叫声和康苏人带有金属质感的吱喳声。有几秒钟,万籁俱寂,唯有烟雾升腾;然后,康苏人发出刺耳的长长喊声,向人类发起冲锋,人类守住原位,尽量在短兵相接前多撂倒几个康苏人。
“动手。”比韦洛斯说。说完,她抬起mp,瞄准原处的一个康苏人开火。我们立刻跟上。
备战步骤描述如下:
一、让系统检查你的mp35步兵步枪。这是最简单的第一步。mp35具有自我检测和修复能力,必要时还可以用弹药块为原料制造零件,排除故障。想彻底毁掉一支mp,唯一的办法是将它放在运行中的火箭发动机后面。不过考虑到士兵多半总把武器带在身边,所以你遇到的麻烦恐怕也不小。
二、穿上战斗服。这是标准配发的自封闭弹力紧身服,除面部外覆盖全身,设计主旨是让你在战斗期间忘记身体的存在。由纳米机器人构成的“织物”不但隔热,还能进行光合作用。无论你在北极浮冰还是撒哈拉沙漠,身体能体验到的差异只有景色不同。紧身衣能通过毛细作用吸走汗水,过滤后将水分储存起来,等你有空了灌进水壶。尿液也可以这么处理,不过一般不提倡穿着紧身衣大小便。
腹部——或者其他任何地方——挨上一枪,紧身衣受到冲击的部位会瞬间硬化,将动能沿着紧身衣表面传递出去,而不是让子弹钻进体内。你会疼得哭爹喊娘,但总比让子弹欢快地打穿你的肚肠强得多。可惜的是,紧身衣有其阻挡上限,因此避开敌方火力仍旧至关重要。
系上腰带,腰带容纳了格斗刀、多用途工具(瑞士军刀长大后原来是这个样子)、可以折叠得让你认不出来的单人帐篷、水壶、一周分量的高能饼干和三个弹药块。在脸上涂满富含纳米机器人的面霜,它能接通紧身衣,共享环境信息。进入伪装模式,看你能不能在镜子里找到自己。
三、为全部队友打开一个脑伴频道,在返回舰船或翘辫子之前不要关闭。在新兵训练营里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还挺沾沾自喜的呢,却没料到这早就是战斗期间非正式惯例中最神圣的一条了。脑伴通讯意味着不会存在不明确的命令或信号,而且不会因为说话而暴露位置。如果在战斗期间有殖民防卫军士兵开口,那么他不是太愚蠢就是中了弹在惨叫。
脑伴通讯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稍不留神就会把情绪一同广播出去。
忽然觉得你要尿裤子了,转瞬间却发现即将失禁的不是自己,而是某个战友,这种事情会让你分神。如果犯错的是你,队友绝对不会轻饶你。
只和队友保持联系,要是向全排开放频道,突然就会有六十个人在你的脑袋里咒骂、战斗和死去。你不需要这个。
最后一点,丢掉幻想,服从命令,消灭所有不是人类的东西,保住自己那条小命。殖民防卫军的做法非常简单。服役头两年,每个人都是步兵,无论你在地球上是守门人、外科大夫、参议员还是流浪汉。熬过这头两年,你就有机会专业化,混个永久性的殖民军工作,而不是辗转战场,扮演每支军队中必须存在的支持性炮灰。但是,在两年时间里,上面送你去哪儿,你就必须去哪儿,抱着枪,杀敌求生。简单归简单,但简单和容易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