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09
|本章字节:7146字
和蒋其义谈完,刘宏把他的用意传达给夏菁和薛全后,三个人都沉默了。事情到这一步,离成功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了,可是,大家都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从金江到全顺,每一步,他们都为自己想得周全无比。这是一场赌博,若赢了,得偿所愿海阔天空。输了,刘宏和景怡是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薛全无可奈何地说:“这已经超出了正常做事的规则,作为律师,也超出了我的所知所学,这是一个选择,看刘宏你赌不赌这把了。”
刘宏没有过多地考虑,决定横下心来赌这一把。她说:“陈达是个贪婪得合理的商人,而蒋其义,就纯粹是个没有职业道德可以出卖自己的老板的小人,我应该给商人面子;而对于小人,就万不能得罪,因为小人是会坏事的。和这样的两个人开始了游戏,我就只能走下去,没有选择。”
在刘宏故作轻松地给蒋其义回电话全部同意他的条件时,夏菁和薛全却在一旁对未来充满了心惊肉跳。
真是“富贵险中求”,虽然步步惊险,但还是进行得顺利。陈达还是个守信用的人,答应的全部都做到了。而蒋其义也是真有本事,背地里偷割了陈达一大块肉,还把他舒舒服服地蒙在鼓里。陈达收到刘宏的钱后,还奖赏蒋其义有功,大方地甩了二十万给他做辛苦费,蒋其义自然是心安理得地笑纳了。
股权转让一战,大胜收兵,三个战士却是百感交集,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这一仗打得夏菁常常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神经总是被一次次拉到要绷断的极限,身体无奈地支撑应付着一场又一场的战役。刘宏从金江手里拿到了所有股权后,还没过几天舒心日子,新的危机紧接着就来了。政府解禁,中心商城的设计完成,面临着开工,还有一个多亿的地价要交,凭景怡和项目公司的实力,银行根本给不到他们所需要的资金量。生完孩子,刚坐完月子,刘宏又带着夏菁和薛全投入到战斗中。
一方面刘宏使出了三头六臂的本领和银行谈着融资,另一方面也在寻找有实力的合作方。银行是建立多年的老关系,帮助刘宏和景怡的同时,精明的银行家还搭配了一块不知所谓的不良资产强行要景怡吞下,即使银行已经给了最大的额度,资金缺口还是很大。经过仔细再三的筛选,刘宏定位在了永胜和穆梓的身上。
她和穆梓都是政协委员,每年开政协和组织活动都会见面,虽然没有深交,可也认识些日子了。在刘宏的印象中,穆梓不光是个大老板,还是个英俊大方的男人。
永胜集团是两兄弟掌舵,弟弟穆梓是董事长,主外,除了找项目还要负责为公司保驾护航;哥哥穆栋是总裁,主内,负责项目的落实实施、公司内部的管理经营。哥俩都是政府公务员下海,配合默契。开发成功了几个大型住宅项目后,专攻深圳中心区的高档综合商业项目和深圳大型的旧村改造项目,是深圳地产界继国营公司和潮州佬之后笑傲江湖的新秀。兄弟俩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却拥有各自截然不同的风格。穆梓是个讲究做人的商人,除了赚钱,他还在意对外的名声和口碑,外表斯文的他其实骨子里是颇江湖的。而做过大学老师的穆栋,更为稳重儒雅,对于统筹和算账,有相当的过人之处。
刘宏中心商城的项目,她只肯出让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按兄弟俩以往行事的惯例,不控股的项目他们是不会做的。除了刘宏的诚恳和迫切感动了穆梓以外,刘宏当时那种执著和追求,让穆梓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刚起步时的影子。对一个孜孜不倦追求事业的弱女子,穆梓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
穆梓的感性,有他哥哥穆栋很好地把着关,避免因此出现的各种问题。两家公司的谈判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时顺利,有时激烈,有时似乎已经一片黑暗,而光明却又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大多数时候,夏菁觉得大家所在乎的并不是数字和条件的改变,而是对掌控权的争夺。最后的尘埃落定是在过程当中彼此已经疲累了的妥协。世界上恐怕不存在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合同协议,所做的一切,只是让甲方乙方心安而已,为日后可能出现的决裂增加获胜的筹码。可其实,那种心安也是不存在的。
两家从合作到后来的分开,颇具戏剧性。永胜是穆栋主谈,一板一眼地认真较真,对于投资风险的条款一点不让。景怡派出的是薛全,律师出身的他,看到这些条款可能带来被吃掉的危险,开会时常常讲得刘宏和夏菁一头冷汗。谈得顺利时,穆梓和刘宏在夜总会里喝得天翻地覆,称兄道妹,不顺利的时候,刘宏不冷静地拍案而起直接开骂。
夏菁很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干与年纪相当的女孩子干的事。她的电话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也必须在周末随时听候差遣。公司安排的饭局几乎每天都有,完全没有安排自己事情的可能,因为有忙不完的事情。数度萌生出的强烈去意,因为一大堆未完的工作,和刘宏日渐憔悴的脸,每每被夏菁自己生吞下去。
刘宏也很累,在被公司的事情困扰的同时,也被家庭婚姻所困扰。在家里吵完哭完,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又昂头挺胸地冲进工作中了。
和永胜的合作终于谈成了,永胜拿出了一大笔资金注入项目,解决了刘宏的燃眉之急。可合同规定两年后,如果景怡不能按时将永胜的股份回收,永胜就将刘宏的股权作价全部回收。永胜进入只是阶段性地解决了刘宏项目资金缺口,实际上,刘宏背上了更重的包袱,压力也更大了。大家都明白,刘宏做这个项目,其实是咬着牙齿硬上的,每一步,走得都是颤颤巍巍的。数年后刘宏成为深圳地产界的传奇人物,也正是因为她无论如何都坚持做完了这个项目,其中的艰辛与波折,除了刘宏自己,夏菁和薛全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那一年,刘宏和薛全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无可避免地离婚了。虽然刘宏深爱着比她小七岁的薛全,但是,她的不安全感、她超强的控制欲、常常说暴就暴的脾气让她只能和薛全分手。分手的那天她哭着说:“我无法忍受,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薛全不再看我一眼,我也无法忍受他不爱我,既然这样,我只能和他分开。我要找一个百分之百疼爱我、顺从我的男人。”除了陪着落泪和心痛,夏菁做不了别的什么,但是,她心里明白,刘宏希望中的那种男人根本不存在。
这是刘宏这个女强人不折不扣的悲哀,其实她和薛全之间,并不是年龄的差距,而是彼此的生活重心不同。刘宏的生活中她的事业是重心,没有事业,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当刘宏发觉薛全有朝一日可能会成长为能把控全局的ceo时,刘宏害怕了。她担心自己会被抛弃出局,担心自己会成为一个完全没用的家庭妇女。即使她还爱着薛全,为了让自己恐惧的状况彻底不会出现,她还是选择了和薛全离婚。在夏菁看来,刘宏不是绝对的强者,起码在婚姻感情上不是。和薛全分手,是她对自己的不自信,是对没有勇气经营无法把控的家庭生活的逃避。
在两家公司合作的最后一步,是工商局的股权变更手续。当夏菁把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营业执照交到刘宏的手上,看着刘宏充满笑意的脸时,夏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女战士的身体彻底被打败了,夏菁突然生病了。她的白血球没有原因地低到像一个在做化疗的癌症病人那样的指数,每天低烧,头晕得脚下打飘。要不躺在床上,要不奔走在医院做各种化验查找原因,对夏菁这种状况,西医和先进的设备无能为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她一个人趴在孤单的大床上哼哼唧唧地哭,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了她发下誓言:“从现在开始,第一个打电话给我的男人只要他奔过来看我,不管他是谁,我都嫁给他!”
电话真的响了,是妈妈。夏菁对着电话的号哭让老人家肝肠寸断,视夏菁为掌上明珠的妈妈,第二天就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老中医。中医给夏菁的诊断是:长期心焦紧张,睡眠不足,导致身体免疫系统紊乱。处方是:休养。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想。一日三顿黑木耳,随便怎么吃。夏菁只能照做。
那一年正是“非典”年。
身体生病遭受折磨,心却能安静地停下来反思。过去像电影一样在夏菁的眼前回放,刘宏事业的成功和不快乐的家庭生活、身边女友们平淡但幸福的日子、妈妈担忧的眼神,让夏菁一遍遍想着一个个问题:“我究竟要什么?认真努力勤奋地工作,有了深圳户口,有了房子有了车,有了名牌,有了许多有钱有势的朋友,到深圳七年,有了让同龄人羡慕的一切,可为什么不快乐?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
这些越想越迷茫的问题,每天都在夏菁的脑里心里打圈圈,她回忆起当初到深圳的初衷:“我不是打算一个暑假挣张飞机票就回家的吗?为什么到现在我还在这里?而且,这样不开心。”
想了好久,夏菁终于想明白了,觉得物质上拥有的再多,心里不快乐,身体不健康,实际上更痛苦。她想来想去,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向刘宏提出无限期的休假,直到自己的身体和心情调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