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09
|本章字节:9228字
五哥只当他是喝多了,忍着自己的头晕,轻拍了几下贾聪的肩膀,把他端在嘴边的酒杯夺了过来。
“兄弟,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大哥!你别以为我喝多了!我清醒得很,你就是没把我当回事!”贾聪张牙舞爪地甩开了五哥的手,人处在失控发疯的边缘。
“大哥,女人算什么?!不就是一件衣服吗?!脱一件,可以再换一件!但是兄弟不一样,只要认了,就是一辈子!你看不起我,我心里疼得很!”贾聪一边大叫着,一边用拳头擂得自己胸膛发出一声声闷响。
“我哪儿看不起你了?!你这不是冤枉我吗?”五哥的酒也开始发作,头晕得有些忍不住了。
贾聪的舌头有些发硬打卷了,他努力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哥,你刚才问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就是看不起我,你对我有戒备,有看法!”
五哥一时被贾聪的话弄得无语,他愣了,只觉得两个太阳穴突突地跳,好像要蹦出来一样。
“是!你是大老板!可我贾聪大小也是个老板,也没什么求你的事,这么大老远的来,就是来看哥哥你。你不光把我当外人,还冤枉我,认为我有事找你!就是看不起我!”贾聪歇斯底里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号啕大哭起来。
五哥赶紧给贾聪递去纸巾,在一旁连声说着:“兄弟,我没有看不起你,你真是误会了。”
接过五哥递的纸巾,贾聪并没有停止鬼哭狼嚎:“呜呜,大哥,咱们都是农村奔出来的,我总认为你能够理解我。你比我好,留在自己的一方水土上发展。我呢?!就我一个人孤零零地闯深圳,有谁帮我?!有谁照顾我?!全靠我自己!我跟我的爹妈和兄弟姐妹有什么可说的?!他们都是农民,根本听不懂我说什么!”
说到最痛处,贾聪委屈地哭得越来越大声。小饭馆里本来就此一桌生意,就等着他们走人打烊了。早已经清闲下来的服务员小妹和厨师躲在一边呵呵直笑,把两个喝醉了酒、又哭又闹的男人当成笑话看。
五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尴尬状况,本来就红火的脸,更加发烫了,秃头上还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他自认经历丰富的江湖道道里面,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做老板的男人,不管怎么着,就算醉死,哪怕死了亲娘,也绝对不可能哭成这样。贾聪哭诉的内容,听着不仅仅是似曾相识,而是深切的感同身受。五哥的心,忽地柔软起来。贾聪也许就是个情绪化、孩子气、很单纯的小兄弟,可能真是自己戒备心太强,多想了。
这当儿,贾聪哇哇地开始呕吐,边吐边哽咽着,满脸是泪,委屈得一塌糊涂。五哥想着贾聪在深圳接待自己时,无微不至的安排和热情真诚的态度,相当有负罪感。
他心疼地拍着贾聪的背:“好了好了,兄弟,别哭了,我扶你回酒店。”
“我不!我不!你说,你认不认我这个兄弟!你不说,我哪儿也不去!”贾聪借酒装疯。
“我从来也没不认呀!兄弟,你这是冤枉我!”现在轮到五哥委屈了。
“我不管,以前不算,今天开始才算!”贾聪闭着眼睛大喊大叫,似乎醉得人事不省。
“好好!我认,我认,一辈子都认行了吧?!”五哥实在是无心和贾聪在小饭馆里纠缠下去了,就想快点离开。
听到自己需要的满意的回答,贾聪这才歪歪倒倒地起身跟着五哥走出门。
到酒店,一进房间,两人就倒头大睡,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互相陪伴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贾聪就起床了。他在洗手间里折腾了好半天,裹着热腾腾的毛巾凑到五哥旁边叫了好几声,五哥才朦胧地睁开眼睛。
“五哥,呵呵!昨晚明明是我喝多了,怎么是你起不了床了?!”眼前的贾聪,唇红齿白,精神头儿好得很。
“哎呀,我也喝多了!”五哥闻到自己呼出的仍然是一股浓重的酒气。
“五哥,我的头现在还晕着呢!眼睛也肿得厉害!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贾聪似乎是真的酒后失忆。
“哎呀!你呀!真是醉了,又吐又哭,闹得很!我费了半天劲才把你弄回来。”五哥很是无奈。
“是吗?!我没有胡说什么吧?!可能跟老婆闹了别扭,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贾聪一脸无辜。
“你……没有没胡说什么。”五哥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那就好!那就好!五哥,你再睡会儿,叫司机来送我去机场,我要回深圳了。”
“就走了?!”五哥非常诧异。
“是呀!过年嘛,给五哥你拜个年,了个心愿就行了。老待着,你还要陪我,麻烦得很!”边说着,贾聪边换衣服,非常自然。
“哎呀!来都来了,多住两天,慌着走什么嘛!”五哥觉得好像还有未尽事宜没解决。
“不了不了!我要回去等我老婆,哎呀,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这次,又该我哄了!肯定不容易过关!”贾聪真不是客气,确实是要走。
“那好吧,我叫司机来送你。回去跟老婆好好说,买点贵重的东西。女人嘛,好好哄没事的。”五哥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一样,语重心长地对贾聪说道。
“知道了,五哥。你没事就来深圳,我陪你好好耍!”贾聪对五哥的真诚从来如此,从未改变。
在贾聪离开后的好几天里,某些安静的时候,五哥总会想起他来,不是因为他上门送礼,不是因为他在深圳的热情接待,也不是因为他喝醉了酒的所谓真情表白。在这个小子身上,五哥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影子,每每这个影子出现,五哥的内心深处,对他总会升腾起一种比对女人还要怜惜的感情。贾聪在五哥这儿,再一次印证了男人的眼泪比女人的眼泪有用得多。
光是用高明这个词来形容贾聪的情商,很明显,那是远远不够的。这次的平山之行,假如他在某句话、某个词,或是某个表情中,少许地表现出他的少许真实目的,都绝不会逃过五哥的法眼和智慧。但是,贾聪的表现完美无缺,他似乎天生会读心术一样,总能看到藏在人心里面,能被他攻陷最脆弱的那部分。五哥无疑是精明的商人,可他也是一个善良的农村人,起码曾经是。贾聪不是完全在五哥面前演戏,他只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用真实的眼泪和真实的醉酒让五哥的精明沦陷。
贾聪选择的对象,都是绝顶聪明,个顶个的高手,比智商和学历,他肯定是手下败将。可是男人,特别是自持有过人之处的男人,有时特别可笑。他们对人对事,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和能否认同来选择判断。其实,自己有限的经验和经历,比起浩瀚无常的滚滚红尘,千奇百怪的芸芸众生来说,简直就是困在他们小胸膛里的一小杯不满的隔夜茶。越是看起来强悍坚硬,似乎高不可攀的尖端分子,找对了地方只需轻轻一点,不容置疑,肯定是全线崩溃。罗大哥如此,五哥如此,还有日后出现的王新,也是如此。在这一点上,贾聪虽然是绝对的大赢家,但他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分子。
只是贾聪其实更可笑,他认为不管是多麻烦的人和事,只要认真谋划了,按步骤实施,凭他的能力和智慧,就没有搞不定的。把辛苦赢回来的成果当做赌注,一把全都压在能赢回他辉煌未来的赌局里,赌博只预料赢的人,注定是会输的。贾聪不仅是可笑,更让人叹息和可悲。
平山之行确实使贾聪和五哥的关系有了从虚到实的飞跃性进步,贾聪却一点也不因此高兴。不说开了年就要还的高利贷和公司已经“无米下锅”的窘况,头一件事,就是夏菁要回来了。她带着冰碴子一样的声音,即使是在千里之外,即使是隔着电话听筒,仍足以让贾聪冷得起一层鸡皮疙瘩。
鬼使神差般地,两个最重要的人,两件最重要的事,要在同一天来到贾聪的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可能不再当他是老公的夏菁,同时还能保持充沛的精力脑力,不受任何情绪影响,去跟会决定他有钱没钱的罗大哥和他介绍的人见面。
机场接夏菁,一定是要亲自去的,跟罗大哥和他介绍的人见面,也是绝对不可能假手于人的。眼前,贾聪正愁眉苦脸地盘算着孰轻孰重,该怎么调配安抚老婆和谈重要事的时间。
整个春节,夏菁都心事重重,沉默寡言得像换了个人一样。她的情绪影响到全家人年都过得不安生。夏妈妈每晚回到房间里,就不停地掉眼泪。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夏菁,比如,为什么新婚的女婿没回来,为什么这么不开心?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女儿会这么反常?每个问题,都像是压在夏妈妈胸口上的大石头,愁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夏爸爸心里也着急,他预料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肯定是遇上了非常棘手和纠结的事,而且肯定是和女婿贾聪有关的,但他没有去问夏菁,他想能说的时候,女儿一定会说的。夏爸爸只是安慰开导老伴,叫她不要担心,不要给孩子增加压力,事情由她自己去处理。二老也只能如此去调整自己,都暗暗在心里替女儿捏了一把汗,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夏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爸妈说自己和贾聪的事。“先斩后奏”的闪婚已经让他们够受了,贾聪和小云的婚外情,再加上出了人命的一系列事,说出来非把二老吓得把命搭上不可。她也不敢开口,心里装着满满的悲伤,一开口,眼泪就会像大海一样淹没大家的。她除了沉默,也只有沉默,每天最要紧的事,就是在家人都睡了之后的夜深人静中和于是通电话。
有关小云死后的一切事情,被于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包括贾聪安排办公室主任处理小云身后事,每一天的进展和所有细节,公安局的兄弟打听到后,他都第一时间如实细致地告知夏菁。著名的于是大律师,整个春节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包打听”。
夏菁既期待每晚和于是的通话,又害怕面对知道越来越多有关贾聪和小云的事。她流个不停的眼泪,一半是为命运凄惨的小云,另一半是为自己叵测的前途。眼看离假期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回深圳令夏菁越发心慌。
本来她不愿意告诉贾聪自己回来的日期,但在于是一再的劝说之下,还是勉强通知了贾聪。于是这样劝夏菁:“菁菁,不管你跟不跟贾聪过下去,都不能意气用事地只管发泄情绪。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知道,贾聪不是个一般人。我现在不能肯定他对你有没有企图,总之,就算你要跟他离婚,也一定要计划好,不能草率行事。菁菁,你绝不能让自己受到伤害,不能成为第二个小云。千万记住,你所知道的已经发生过的一切,和贾聪送你回家以前所知道的情况是一样的。你不知道小云已经死了,也不知道贾聪做了什么。他仍然是你老公,该他接机接机,要用你以前跟他闹别扭的态度一样对待他。不要让他看出破绽,以后再慢慢计划和他离婚的事。菁菁,相信我,还是那句话,办法一定比问题多!”
于是之所以这样劝夏菁,不无他的道理。在了解小云的案情过程中,他对男主角贾聪的奋斗和发家史也摸了个七七八八。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于是总结之后发现,从他的事业起步开始,每上一个台阶都和女人息息相关。江湖上传说贾聪是靠女人起家,原来是确凿的事实,并非是八卦的捕风捉影,空穴来风。于是曾经问过夏菁对贾聪的过去是否了解,但夏菁整个就是“一问三不知”,还没有他清楚。于是不想去细究贾聪的事业和女人之间的紧密联系,是他的原创目标还是偶然发生的巧合。就算是巧合,于是也不能看着夏菁再这样糊涂下去。律师的敏锐嗅觉,似乎已经闻到了些许带着凶残的血腥气息。正如于是所预感的那样,这血腥味,随着夏菁回到深圳,一天一天,迅速地越来越浓烈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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