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夕刚点完头又突然想起她曾经送自己的戒指已经被戚月弄得不翼而飞，表情中就多少带着一些愧疚。

不远处的戚月和韩轩过来和他们会合，看到他们手上的毛绒玩具，戚月看着有些眼热，“啊，真好呢，吊到娃娃了。”

“是啊，叶舞凉好像很拿手。”安夕摇着手里的娃娃，样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啊，我们都去玩那个吃币的游戏了，忘记来抓娃娃了。”戚月有些后悔的样子，给两人递了一些饮料和零食，“我们赢的票子就换了些吃的喝的，大家分了吧。”

本来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有“有福同享”的光环，却在叶舞凉“持家懂事”的形象下显得很暗淡。

自卑感又突然冒了出来，她一口气喝完手里的饮料。

韩轩看了看时间说：“回去吧，差不多吃晚饭就可以去温泉了。”

晚餐就在酒店自带的餐厅里吃自助餐，吃完后一群人分散开来各自去酒店附近的温泉。

由于一部分行李还放在文慧房间里，戚月回去整理着需要带去的东西，一边的文慧看着各种羡慕，“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没事啦，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样的话根本无法起到任何的安慰作用，文慧叹了口气，又突然想起什么，凑到戚月身边，“啊，对了戚月，刚才你们不在，我去隔壁房间听八卦去了，你要不要听啊？”

虽然和韩轩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但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抛下文慧不管，戚月只得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听啊听啊。”

“哎呀，算了，听了怕是你会不开心。”往往越是这么说，就越是让人想知道。

想快点听完后就可有走人，戚月无奈追问道：“别这样啊，告诉我吧。”

“那你答应我哦，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不会。”

其实戚月并不想听。

但她知道她不得不听。

所以在听到文慧的那句“听说韩轩暗恋叶舞凉”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除了略显抽搐地笑了笑外，就只剩下一句不是真心的：“我不在乎。”

关上门的一瞬间，似乎还能听到文慧最后那句略带嘲笑的话。

“你真的不在乎吗？你不可能不在乎吧。”

这样的句子，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目的说的。

本来就猜到这次的旅行一定不会那么顺利，只是不知道竟然会不顺到这样的程度。

戚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韩轩面前的，只觉得那段路既漫长又短暂，再一个抬头，就像看到了此时最想见也最不想见的人。

其实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这么纠结的人，只有在这种时候，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怎么这么久？”虽然没有不悦，但口气多少有些严肃。

“哦，没什么，和文慧聊了几句。”

“她温泉也不去？那来到底是干什么？”韩轩说完冷笑一声。

戚月垂着眼睫，没敢看他，怕自己太过生气或伤心，做出什么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行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戚月在心里冷冷一笑。

期待很久的事情最后变成这个样子，情愿自己从来没有期待过。反倒是情愿一开始就抱着不开心的心情来，便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戚月也不知道聪明的韩轩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一路上不敢说什么话。

“对了，你怎么会愿意和叶舞凉一间房间？你好像一直不太待见她啊。”

提到叶舞凉三个字，戚月条件反射般地不悦，口气很不好地回道：“我又不是莫名其妙不待见她，还不是看到她和你……”

知道后半句话是如同火焰一样可以燃烧掉整片宁静，戚月强迫自己闭了口。

“你又来了是不是？”男生就是这样，平时不太容易生气，但一旦真正被激怒，就不会轻易平息。

“什么叫我又来了？这件事从来就没有解决过。”

韩轩摇着头，伸出手，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不要说了，本来今天是出来玩的，我不想弄成这样。”

“你当我想？”戚月越说越生气，走路的步伐也越来越重。

每次都是这样，一聊到叶舞凉，无论和谁之间的气氛都会变得糟糕。

到泡温泉的地方，两人自然分开各自去了更衣室。整个温泉都很大，是室外的，有几个不同的汤可以选择，可能是天气还不是那么冷，又不是周末的缘故，整个温泉的人不是特别多，避开了出现下饺子的情况，所有人都很满意。

大家都换上了泳衣，外面披着温泉门口发的毛巾袍，洗干净后往自己喜欢的温泉里窜。

而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戚月的心情也突然好了一些。她整个人浸到温泉里，水位淹没到喉咙口。

外面明明冷得让人想发抖，但在这样的水温下整个人都可以被融化。

这或许就是人们喜欢泡温泉的原因。

手只要一伸出去就会冷得想缩回，但只要淹没在热水里，就丝毫不记得刚才那样的寒冷。然后就不想走，最好死在这样的温暖中。

戚月选了一个没人的温泉泡着，闭着眼，试着什么都不要想，但脑中的那句“韩轩暗恋叶舞凉”却像从遥远的地方慢慢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最后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脑袋。

戚月觉得很烦心，把整个头都闷到水里。

一瞬间，整个人被一种炙热的温度包满，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收缩紧。憋气，直到感觉快要窒息为止，那一瞬间，关于韩轩的所有记忆蜂拥而至，就像这温热的水一样把她整个人给吞没。

感觉整个人胸口泛闷，戚月一下子从水里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热得快要昏厥过去，戚月慢慢站起来，披上毛巾袍，穿着拖鞋往外走。

感觉自己离温暖与喧嚣越来越远，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只想找个稍微清静点的地方。

寒冽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来，但戚月感觉不到冷。

刚泡好这么温暖的热汤，身体本身都快热出汗来。

走了几步，才觉得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戚月……”

好像在恍恍惚惚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觉得是幻觉，戚月便没有理会。

然后，听到琐碎的脚步声在朝自己慢慢靠近，直到最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窜入耳朵。

“喂，戚月，你往哪里走？”

一个缓慢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帅气到让人忘记呼吸的脸。

“你干吗？”戚月调整了一下心跳频率，对自己看到他有这样的反应觉得很吃惊。

“没干吗啊，就出来看到个鬼影想跟踪一下，没想到是你啊。”安夕抓了抓因为湿透而全部立起的头发，“这么冷你不去泡温泉在这里干吗？”

“刚刚泡得太热了，出来透透气。”

“哦，好吧，不要在外面站太久，当心感冒啊。”安夕说完就从她身边穿了过去。

戚月一路看着他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快要消失。

可能是因为周围的黑暗让人没有安全感，又可能因为寒冷的空气渐渐渗透到皮肤里面，戚月此时不想一个人待着，所以看到安夕越来越远的身影，拼命叫住了他。

“等等我，安夕。”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夕蓦地停住脚步回过头，不解地望向朝他一路奔跑过来的戚月。

由于是穿着拖鞋，所以行动起来非常不方便，艰难地移动到安夕面前，对上一张略显天真的脸。

“又干吗啊？”

安夕抬了抬一边的眉毛。

明明是几秒钟前看到过的脸，此时再见，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所有头发都被干净地抄上去的缘故，让原本就很帅气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潇洒元素。

“怎么今天觉得你看着特别顺眼呢？”也没有多做考虑，就把脑子里想着的话脱口而出说了出来。

“哎哟……”安夕给了个很大的反应，“你今天干吗？有生以来第一次表扬我。”

“哪有。”

“平时不是说我臭就是说我丑，搞得我自尊心都受挫。”

“那好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天天表扬你好不好？你帅你最帅。”

安夕被这样的“表扬”弄得有些没有头绪，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今天心情不好，你就当我发神经了吧。”戚月叹了口气，为自己反常的表现做了个解释。

“心情怎么又不好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笑得没心没肺的戚月也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还不是……算了，没什么。”反正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我站在我这边，还是自己闷着吧。戚月心想。

“叶舞凉和韩轩的事？”安夕猜测道。

“你怎么知道？连你也知道？”戚月猛地抬头。

“什么嘛，不是你和我说的吗？那件事啊。”

“哦……”恍然大悟，“对啊，那件事。”差点忘了那件事。

“哎呀，你何必呢？自己想着生气伤心的永远只有自己，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安夕用着一副“我当什么大事”的口气说着。

戚月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是啊，庸人自扰。”

“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站在外面久了，身体的热度渐渐退去，开始发冷，安夕用力裹了裹毛巾袍。

“我也不知道。”一阵风牵起了戚月的一缕头发，弄得她的脸颊有些发痒。

“啊，我想到了。”安夕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戚月的眼神里怀着一丝希望地看着他，“是什么？”

“就是你赶快把这件事忘掉。”安夕说着毫不客气地往她头上敲了敲。

“如果忘得掉我还唉声叹气个什么劲啊。”戚月眯起一只眼，表示很痛的样子。

“好啦，你要这么想，我都给你抱过了，算扯平了。”

“这怎么能算扯平呢？她吃了我的蛋糕我吃了她的蛋糕叫扯平，因为我没有失去什么。但她抱了我的男朋友我抱了她的男朋友，这个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他们两之间如果抱出什么感情来，你怎么负责？你能负责吗？”

安夕实在是说不过她，扯了扯嘴角，“那你要怎么样，要不我给你亲一下？”

这个提议着实出乎人的意料，本想另找个话题带过这句话，却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对方的回应。

“好啊。”

无法相信这是戚月的回答。

安夕呆站在那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啊，说不定，那么做的话我就真的不在乎了呢？”戚月的话像是在威逼利诱，又像是一种试探。

猜不透对方心里的真实想法，安夕僵硬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一阵风吹过来，周围响起树叶互相摩擦的声音。

感觉到了冷，戚月捏了捏领子，“啊，好冷。”

“好冷就赶快再泡一会儿就回去了吧，别待在外面发傻了。”

“亲一下就走咯。”戚月用着开玩笑的口气说着。

安夕愣在原地，半张着嘴，眨了眨眼睛。

戚月像是觉得她的表情很搞笑，于是更加壮了胆，朝他走近，额头几乎都快贴到他的下巴上，抬起头说：“亲一下咯，敢不敢？”

“你脑子坏了啊。”安夕往后退了一小步，“别开这种玩笑啊。”

戚月笑了起来，突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声音，是有人在叫安夕的名字。

安夕回头看了看，朝那人招了招手，“马上来。”

又回过头，看着戚月，“好了，别乱想啊。如果真的不高兴，亲你一下能解决的话，那就先欠着，以后还给你。”

戚月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离开。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会这么开心，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期待一个吻，只是被对方那么在意的感觉，着实让人满足。

戚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褪去。

觉得有些冷，戚月搓了搓手准备往回走，转身的一瞬间突然看到一个不清晰的身影，戚月眯起眼来凑近看，那张如玉般白净的脸越来越清晰。

是叶舞凉。

那样的轮廓被很快确认了出来。

心跳突然急剧加速，刚才的对话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就算没有，和安夕在一起这么久的事实也逃避不了。

觉得现在临阵逃脱只是显得更加不光明磊落，索性大大方方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怎么在外面啊？”戚月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稳。

叶舞凉没有回答，只垂着眼点了点头。

尴尬地朝她笑了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早点回去吧，别着凉了。”

对方还是没有声音。

戚月知道叶舞凉一直是个讲礼貌的姑娘，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失礼过，所以这样的表现唯一的可能就是——

“你刚听到我和安夕的对话了吧？”戚月实在是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走掉，折回来问了。

叶舞凉终于抬起头来，只是夜色下看不太清她的表情，“我刚才正好路过的时候，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声音凉透了。

戚月的心里明明很害怕，但却要故作镇定。她始终在用尽全力想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解释，许久，开口说道：“那……听说你不承认咯？”

叶舞凉不解地皱了皱眉看着她，“承认什么？”

“承认你和韩轩的事，烟火晚会那天。”

叶舞凉刚想开口，又被戚月接过了话，“不要像韩轩一样说什么我看错了，不可能的，就是韩轩和你。”

双方僵持着，画面显得异常尴尬。

终于，叶舞凉开口：“如果是我主观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不会不承认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承认，有我自己的原因。”说完就从戚月的身边擦身走过，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纠结着。

脑子里一边越来越混乱，一边又似乎越来越清晰起来。

——难道。

想到这里戚月猛地回头，看着叶舞凉已经快消失不见的背影。

——难道是韩轩在叶舞凉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迫她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让戚月一下子脑子都快爆炸了。

但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那文慧今天听到的谣言就可能不是假的。脑子里仔细回想着所有韩轩对叶舞凉的评价，似乎都是一些正面的评价，就连真心话大冒险也没有立刻拒绝人家……

在有结论的时候，越是整理线索，就越是觉得对得上号。

一下子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像是心里打开了一个结，却又被打上了另一个更大的死结。

韩轩喜欢叶舞凉，在戚月心里似乎已经变成了根深蒂固的真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让人悲伤的事实，是她在这次旅行中唯一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