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记住一个人，没有任何捷径

如不是能和他朝朝暮暮地相处，就是用长长久久的时光去怀念他

从文慧的设计室出来，本想和安夕一起吃饭，他却因工作离开了。

虽然约了下一次见面，交换了名片，但是面对这种离别，还是很不舍。

倒是文慧在听到戚月落单后马上赶了过来，一起吃了晚饭。

“怎么样啊？”其实在安排这一场重逢的时候文慧的心里充满了各种忐忑，生怕戚月会生气，但在看到她的表情后终于释然。

“就是意料之外啊，如果要约我见他应该早点告诉我才是啊，你知不知道他在我试穿婚纱的时候突然进来，尴尬死了。”戚月说着用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

“这不是和你说过好多次你都推了嘛，我就擅自安排这样的‘偶遇’了。”文慧说着吐了吐舌头，“没有怪我吧？”

“没有怪你的意思啦，就是觉得好尴尬。”戚月摇摇头。

“他怎么样？还是很帅吧？”

戚月莞尔一笑，“还是那个样子，酷酷的，嚣张跋扈。”

“怎么样啊，有没有故友重逢的感动和激情啊？”

“没有啦。”戚月说着看了看手表，“啊，我要回去和男朋友视频了，下次有机会再出来聊啊。”

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文慧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戚月。

戚月没有回应这样的眼神，直接夺门而出，一路奔回家，却看到陆言的一条留言。

“今天有事，就不视频了。”

心里有说不上的失落和委屈，手指停留在键盘上，却最终使不上力敲下去。

其实这样也好，留下一个人的安静时光，可以让她在那里好好回忆和整理一下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

像今天这样的重逢画面，无论想多少次，都是会用笑容去面对的。

见到自己时安夕那个迷离却有些好笑的表情，被深深刻在了戚月的脑海里，无法轻易抹去。

就连晚上睡觉，也出现了他那张生动的脸。

冬天寒冷得越来越深邃，呵出一口气，也会变成白雾。

戚月下了班，觉得特别冷，就去便利店买了杯热饮。

在自己家门口，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显示来电未知，也没有想什么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了一声后，对方那里传来一声呼吸。

“往右看。”

听到了电话里这样的命令，戚月只是照做。

头往右偏转的一瞬间，就听到一阵不甚清晰的快门声。

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找过去，看到了一个黑影。

安夕穿着黑色英伦风的羊绒大衣，带着黑色的皮手套，正靠在他黑色的车旁看着手里黑色的单反。

戚月对这样侵犯肖像权的行为很不爽，气势汹汹地朝安夕走过去，“先生，你刚有偷拍我哦，我可以告你侵犯肖像权哦。”

安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告咯，我赔得起。”

无言以对，戚月放下了原本生硬的表情，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之前问文慧要你家庭住址，又正好路过这里……”

戚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单反，“是工作回来吗？”

“随便照照而已。”安夕举了举手里的相机，“要不要帮你来两张？”

“不要。”戚月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人家都是出钱请我我都不拍的好吗？”

“美不死你了。”戚月用拳头砸了他一下，“吃饭没？”

“你呢？”

“是我先问你哎。”

“你吃过我就吃过，你没吃过我就没吃过咯。”

戚月无语。

“还是说你吃过了还想吃。”安夕肆意笑起来。

“喂，过分啊！”戚月说着摆了个s的身段，“我身材这么好，多吃也不怕胖，你羡慕啊？”

看到她这样的动作，安夕立刻举起相机来，刚对准焦距，镜头就被戚月堵成全黑。

“你干吗？职业习惯啊，看到别人摆pose就拍照。”戚月露出又羞又气的表情。

“别人摆pose是美我才拍，你是滑稽，想拍下来以后要挟你用。”

“要挟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安夕笑得乐开花。

“我吃过饭了，再陪你吃一顿？”

安夕摇头，“不用了，就下面走走吧。”

“好啊。”刚说完，突然视线前方飘起了白色的雪花。

“哇！下雪了。”戚月马上抬起头来确认，“下雪了哎。”

安夕只是看着她的每个表情，恨不得用镜头捕捉下她的每个瞬间。

“快去前面的公园，一定美死的。”说着戚月就往前跑去。

安夕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弯着嘴角，跟了上去。

来到戚月所说的公园，果然很美丽。

有亭子、有秋千、有小湖，各种颜色填满了世界。

安夕忍不住按了一下快门。

戚月看到秋千上的人正好走了，马上过去一屁股霸占了整个秋千，然后朝安夕拼命招手，“快来坐，快来坐。”

安夕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什么人用很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才走过去。

戚月把秋千荡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此刻变得似乎不那么刺耳。

风虽然刺骨，但却给人莫名的温柔力量。

“哎，安夕。”

“嗯？”好听的声音，迷离的语调。

“问你啊，夏天和冬天，你比较喜欢哪个？”

“我喜欢下雨。”

这个回答显得有些文不对题。

“我是问你冬天和夏天啊白痴，听不懂人话啊？”

“哪个天下雨就喜欢哪个天咯。”

“啊？为什么啊？”

安夕意味深长地看了戚月一眼。

突然有种触电后的麻木感，似乎想起了什么片段来，突然停止了晃动秋千。

“因为下雨可以不用出外景。”安夕解释道。

打消了刚才一些奇怪的念头，戚月又一次荡起秋千来。

“哦，我喜欢下雪。”戚月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兴奋地摊出手心来。

“为什么？”

“因为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下雪天不打伞，是不是可以一路走到白头。”说到这里突然转头看着安夕，“是不是很浪漫啊？”

这才发现双方的头上都堆满了雪片。

看上去，的确像是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

安夕温柔地拍去戚月头上的雪花，柔声说道：“就像现在这样吗？”

一下子，一股强有力的温度席卷了全身。

戚月拼命摇了摇头，把头上的雪花全部扫光，然后伸手拍着安夕的头，“不是不是，这句话是对爱人说的好吗？和你说也太奇怪了。”

戚月一边拍着，一边在不停地重复着“太奇怪了”这四个字。

有一些雪花从安夕的脖子里溜了进去，让他感到钻心的冷。

“你要不要拍拍照片，我去那里的湖边玩玩。”

安夕看她好像很想玩的样子，就答应了。

其实对他来说，风景永远没有人的表情美丽。

捕捉到美丽的风景，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但有些短至01秒的神态，可能一辈子只会见到一次。

那样的画面被捕捉下来，才是值得被珍藏的。

安夕随意地抬起相机，镜头总是不经意地就对准在湖边自娱自乐的戚月。

快门几乎一直按着没有离开，直到镜头里的人突然对准自己狠狠瞪眼的时候，才拿下相机。

戚月又一次气鼓鼓地走过来。

“你又偷拍？”

“不是偷拍，光明正大拍的啊。”安夕狡辩道。

戚月努起嘴，“我现在没力气，和你吵不动。”

“怎么了？”安夕担忧地问道。

“不知道啊。”戚月伸了伸手背摸着自己的额头，“好像有些烧。”

“一定是太冷了，你穿得又不多，着凉了。”

“瞎说，我哪有这么林妹妹啊，我可是冬天穿裙子长大的。”戚月不服输地说道。

“最近温差大，身体再好也禁不起折腾，快点回家吃药睡觉吧。”

被他这样一说，戚月瞬间觉得全身无力起来。

有时候自我暗示真的很管用，一旦被认定了生病，便会在一秒内自我带入生病模式。

浑身无力地往前走，连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勉强走到家里开了门，转身对安夕说：“我回家休息了，你也回家吧。”

安夕担忧地看着她。

“家里有药么？”

戚月这才想起这是她回国准备做婚房的新房，生活必需品基本都没有，但又不想让对方担心，只无力地点了点头。

“真的有么？”

“真的有。”

“……”

“……”

戚月知道，被他抓到自己说谎了。自己每一次说谎声音就会变得特别硬，口气也会变得不耐烦。

“我去买药吧。”

戚月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安夕，向来他要做的事都一定要做到，何况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可能真的生病了，如果不吃药可能很难退下去，想了想也只能麻烦他了。

安夕把相机在桌上放了放，然后飞奔出去。

戚月突然想起了要和陆言视频，打开电脑，视频那边的人有些不耐烦。

“到哪里去了，刚回来？”

戚月反应有些迟钝，“下雪了，前面玩雪去了。”

“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戚月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好像有些发烧吧。”

对方露出不悦，“发烧还玩雪。”

很想解释玩雪的时候还没发烧，但知道这些不是借口，戚月也只得悻悻地闭嘴。

“喝水睡觉吧，我在这里照顾不到你，你不要让我担心。”

这种冠冕堂皇的关心，听上去总带着一些受困扰般的批评。

没有任何窝心的感觉，倒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有些不开心地关上电脑，戚月去浴室稍稍冲了个热水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安夕去买药的事，觉得这么久他应该回来了，但刚才好像没听见门铃声，于是走到门口去听了听声音。

外面寂静一片，觉得有些纳闷，突然耳边响起了低沉的敲门声，戚月立刻贴着门问：“谁？”

“是我。”

听到了是安夕的声音，戚月才放心开门。

打开门，是身上的雪早就变成水的安夕。

“你在门口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安夕倒是不客气地进到屋内，把一整个塑料袋往桌上一放，“我买了些治感冒发烧的药，你自己看一下说明书哪些症状比较相符，按照上面的规定吃药就行了，还买了碗粥，你好像还没吃饭吧？喝些粥好了，如果现在不喝就先帮你放冰箱，想喝了热一热就可以，还怕你感冒了嘴巴会没味道，买了些话梅，好像你以前有低血糖，买了点巧克力……”

安夕认真地介绍着塑料袋里一样一样的东西，戚月看着安夕像哆啦a梦一样从百宝袋里掏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觉得很好玩。

“你看你笑起来都这么没力气，快去睡觉吧。”安夕说着看到她换上的睡衣，“洗过澡了？”

戚月点点头，当着他的面把药吃下。

“那还不快躺下，难道要我伺候你吗，老佛爷？”

听到这个很久没有听到过的称呼，戚月突然心情变得特别好，好像刚才所有的疲倦与无力也不见了踪影。

刚有点力气，撩起拳头，就被安夕严肃的脸给镇住。

“快去睡。”

这种口气不像是哄人，但是却有着让人折服的力量。

“好了啦。”戚月终于妥协，“我去睡了，那就不送你了。”

“嗯，快去。”最后一句话，还是用了很柔软的口气。

戚月最后还是看了安夕几秒钟，才回到房间里。

虽然很想进去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真休息，但总觉得跟进房间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安夕在原地停了几秒钟就走了。

戚月听到了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躺在床上闭起眼睛。

脑中不知道为什么跳出了很久很久以前，安夕生病时的那个样子。

不知道他后来还有没有生过病，不知道他生病有没有人照顾，不知道他和他的母亲怎么样了……

才知道安夕在自己的世界里有太多的未知，只是自己从来不会想去主动追究那些问题的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的思维太过于混乱，脑子里总是跳出一些久远的画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戚月的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还好是休息日不用上班。

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得好像差不多了，不得不感叹睡觉和吃药的威力竟然这么强大。

走到客厅，看到桌上安夕留的一大包东西瞬间觉得有些饿了。走过去翻了翻，想起了粥应该还能喝，放锅里热了热，一口气喝完后觉得特别满足。

想再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突然被椅子上的单反相机抓住了视线。

可能是安夕走的时候太匆忙忘记拿了，马上拿出手机来，拨打了已接来电中的第一串号码。安夕说他今天要工作，如果方便的话等他下班来拿或是直接送去摄影棚。

戚月一直都很好奇摄影棚的样子，便不经考虑地说去摄影棚送给他。

其实戚月自己并没有买单反，她觉得太重太复杂，还烧钱，所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买一台来玩玩，现在就有一台现成的放她面前，戚月当然不能放弃这个研究的机会。

打开了单反，有太多的按键，怕弄坏了，不敢乱按，只是看到了相片回放的那个键，便毫不犹豫地按下去。

照片是以倒叙的顺序播放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在湖边玩雪的戚月的照片。

看到镜头下的自己，让戚月觉得很不好意思。

终于找到了删除键，把这张照片毫不客气地放进了垃圾箱。没想到下一张还是她，然后一连往前翻了好几张都是她的照片，从玩雪到家门口的迷茫神情。

看得自己的脸快烧了起来，戚月一狠心把所有有自己脸的照片全部删除了。

相机突然跳转到第一张照片去。

戚月看到画面的时候不禁微蹙了一下眉头。

画面里的世界有些混乱，所有的景物都被晃得模糊。

一连往后翻了好几张，都是差不多地方的取景，但是一如既往的模糊。

觉得这看上去像废片，多看了也没兴趣，就把相机关掉了。

按照安夕短信中的地址找去，到了摄影棚。

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只是放在旁边的衣服多得让戚月有些吃惊。似乎正好在拍时尚杂志的照片，模特的打扮和穿着都非常惊艳。

戚月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那里正全神贯注地拍照的安夕。

他拍照的时候不会说话，也不会像其他摄影师一样给出很多要求，似乎完全在看模特的个人发挥，然后跟着模特的节奏找感觉。

但拍到满意的照片时他也不会露出很欣喜的表情，只是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让模特换衣服。

趁这个休息时间，戚月走过去叫了他的名字。

“大摄影师，你的跟班好像很多啊。”戚月看了看周围各种工作人员，朝安夕挑了挑眉毛。

“这些都是一起工作的，大家一个eam。”安夕喝了口水，“对了，你身体好了？”

“是啊，睡了一觉起来就精神恢复了。”

安夕做了个“放心”的表情。

“哎，那个模特挺漂亮的啊。”戚月朝刚才模特站着的地方看过去，“不过好像不是你的假冒女友哦？”

“她最近有别的通告，不上杂志。”安夕用着很直白的口气回着话。

“这样啊。”戚月踮了踮脚，带着好奇心看着周围的一切。

在很短的时间内，模特就换好衣服了就位了。

戚月把相机还给安夕，“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走了。”

安夕点点头。

戚月刚想转身，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把里面有我的照片都删掉了啊。”

安夕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有些惋惜地点头。

戚月觉得可能他是因为自己未经同意就看了他的相机而不悦，但想想他未经同意就拍了自己，好像瞬间觉得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扯平了。

安夕很快又进入了工作模式，戚月再多看了几眼，就走出来了。

周末她也没地方去，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自己的高中。

今天是周末，学校里空旷得一览无遗。

和门口保卫室的老师打了个招呼，说自己以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保安大爷犹豫了一会儿，放她进去了。

熟门熟路地走到以前的高二三班，教室的课桌没换，座位也没换，好像连墙也未重新粉刷过。

但是却已经找不到过去的痕迹了。

可能真的是因为流逝的时光，太过于冗长。

虽然用力一吸气，还是能隐约感受到青春的气息，但是那些聒噪的声音和年轻的脸庞，都好像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了。

教室里像是飘起了无数彩色的泡泡，每一个泡泡里面都驻扎着生动的画面，只可惜脆弱得一戳即破，无法持久永存，就像记忆。

好像比起突然有联系来，突然没联系总要容易得多。

陆言决定提前回来，让戚月的生活节奏一下子就变了。

或许是为了避嫌，那段时间故意没有去找安夕，对方也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始终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过，这几个月来也没有一句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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