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沧海一声笑(1)

作者:吴晓波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9:15

|

本章字节:14664字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天知晓。


——黄沾:《沧海一声笑》


日渐世俗和商业化的时代特征,让中国不再像过去那样过去那么充满神秘感和难以琢磨。不过,在意识形态领域,两种不同的声音仍然还在隔空交锋。如果仅仅从报章上的争论来看,1991年的中国弥漫着”改革是姓社还是姓资的硝烟。而事实却是,争论如江面上迷眼的乱风,实质性的经济变革却如水底之群鱼,仍在坚定地向前游行。


三年多来的宏观调控,让过热的经济趋于平稳,各项经济指标大大降了下来,人们在改革上变得缩手缩脚,尽管中央提出了浦东开放,并重申海南特区政策不变,但是,在总体的发展思路上,各级官员仍然摸不透未来的方向。这时候便需要有影响力的大人物出来,重新唤起所有人的热情。这个使命又落到了已经巡捕”完全退出政坛”的邓小平身上。这两年,邓小平都是在上海过的春节,2月15日至3月22日,上海《解放日报》根据他在上海期间的讲话,先后发表三篇署名”皇甫平”【”皇甫平”之意为”来自黄浦江的评论”,其撰文作者为《解放日报》总编辑周瑞金、评论部主任凌河及上海市委政策研究室的施芝鸿。】的评论,提出要继续坚持解放思想,敢冒风险,大胆改革,不要在囿于姓社姓资的诘难。


这组社论甫一刊登,便在一派沉闷的舆论界掀起轩然大波,因为它并未标出思想的来源,便引起一些人士的指责和围攻。某杂志在4月20日发表《改革开放可以不问姓社姓资吗?》一文,说:”不问姓社姓资,必然把改革开放引向资本主义道路而葬送社会主义事业。”另一本杂志退出《重提姓社与姓资》一文,说:”一切不愿做双重奴隶的中国人,在改革大道上前进时,有责任也有权力问一问姓社姓资,时刻提防不要偏离改革的方向。”8月和9月,北京报纸相继发表《问以问姓社还是姓资》和《当前改革的三个问题》,认为:”实行改革开放必须区分姓社还是姓资。原因和简单,因为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姓社和姓资两种不同的改革观。”


这样的争论将持续一年,直到下一年邓小平在深圳的巡视被公开报道后才戛然而止。在各个领域,一些大胆的人们都已经迫不及待地重新出发了。中国改革史上的一个特点便是,人民的实践有时候会走在中央政策的前面,一切的改革和突破尽管会阶段性地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和干扰,但是并不能真正地阻挡它前行的脚步。


5月,李瑞环去温州视察,就在这个月,有位离休干部刚刚给北京写了一封信,揭发温州老板个个”五毒俱全”,”骑的是本田王,穿的是a底王,睡得是弹簧床,抱的是花儿王。”此信直接导致中共中央派出一个调查组前往温州核实调研,刚刚从柳市整顿中喘过气来的温州再次风声鹤唳。颇有改革风范的李瑞环当然知道温州干部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当地官员在向他介绍”股份合作制”企业时,再三小心翼翼地论证说,这是一种”新型”的集体经济,跟私营经济有”本质上的差别”。李瑞环当时的态度令当地官员悬着的新放下了一小半。


”姓社姓资”的争论,在经济领域便体现为公有制经济与私营经济的比例问题,有些人士担忧的正是后者的迅速增长将改变社会主义国家的性质。【这一年,乡镇企业取得了标志性的成绩,全国乡镇企业总产值突破万亿元大关,就业员工也同步超过亿人,达1062亿。】


最近这段时期,国营企业在市场竞争中所表现出来的乏力实在让人失望。1月12日的《中华工商时报》刊登了一篇新闻:北京袜子、手套等日用小商品严重积压,东城区就有数百家这样的国营中小企业,东城区工商局为了让区内的国营企业多一些销售的机会,就主动安排它们进入集贸市场,并用行政手段让它们占据最好的摊位,结果却是事与愿违,数以百计的积压厂家只有17家前来登记申请,最后只有六七家到市场里去设了摊。记者在北京最大的和平里综合集贸市场上看到的景象是,”国营、个体的摊位泾渭分明,前者的守摊人缩着脖子,躲在柜台后面,一幅十足官商作风,个体练摊的则又是叫卖,又是拿着样品比画,热热闹闹地吸引绝大部分的顾客。在刺骨的寒风中,个体练摊的照旧天亮出,天黑收,而国营的推销员却按部就班,实行时工作日,若要延长营业时间,就涉及奖金、加班费,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国营摊位的销量不及私营摊位的14,很快就被淘汰出了市场。记者最后无奈地说,”虽然使国营企业在场地、产品、流通环节等硬件上与个体形似,但是在利益机制、市场机制上的神合却难以达到。”这是一个带有很强寓意性的新闻,它展现出国营企业在充分竞争领域中的被动与尴尬。


此时的国营企业改革再没有80年代中后期那股”一改就灵”、”一包就活”的意气风发,更多的时候,它带有了悲壮而无奈的气息。在全国两会上,一位北京代表说,”我们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这石头就是国营的大中型企业。”从1984年起,各项改革措施年年创新,从利改税、承包制、政企分开,到优化组合、股份制、租赁制,药方开出了一帖又一帖,却罕有成效。近年来,即便是在诸多”倾斜”、”保护”以及创纪录的大批信贷资源源源注入之后,国营企业的表现依旧让人们无法轻松起来:生产回升缓慢、效益下降、亏损翻番。新华社评论员在一篇述论中忧郁地说,”人人皆知若大中型企业不能振作,则今后十年中国经济断无成功之望。”在当时,唯一对这个”共识”不以为然的是来自四川的经济学家蒋一苇,他一直反对”鸟笼经济”的做法,认为国家应该放弃对国营企业的偏执性倾斜,以更大的包容和宽阔的视野来平等对待不同的所有制经济,对于国营企业,他的观点是”吃任何药都不如不吃药,不管就活”。【蒋一苇另一个观点是”黑匣子”论,他认为:”政府对于企业,可以从外面管,但不要把手伸进里面去。退一步讲,做不到黑匣子,至少也该搞成玻璃匣子”。】《人民日报》记者凌志军在采访归来后写道:”我颇看着此说,却想不透其中含义。”


蒋一苇的观点不但让凌志军想不透,也得不到广泛的认可。事实上,所有人对国营企业的绝望不是一天形成的,而是历经了20多年的痛苦拯救与反复。正如凌志军所困惑的:”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对国营企业开了无数药方,每用一剂,大家便道活了,到现在已活了不知多少次了,定下心来再看,却发现仍是不活。莫非我们今后把这些药重吃一篇,就真能见效?”


5月份,还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件,那就是新闻媒体替改革开放后投资最大的钢铁企业上海宝钢讨债。据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这家中国最现代化的钢铁基地一直受到三角债的困扰,累积至今已经高达20多亿元,占到流动资金的13,濒临难以为继的境地。国家计委、全国清欠办公室以及上海市政府都出面替宝钢协调清欠,但是效果却始终不彰,百般无奈之下,只好使出了最后的一招:把那些主要的欠账大户(总共有113家国营制造企业和流通公司)的名单在《中华工商时报》刊登了出来。随后的几个月里,在媒体的一一追问和督促下,欠债大户们才纷纷开始还债。时报的一位叫张文学的记者还跑去欠宝钢4400万元的长春第一汽车厂,促使该厂还出了800万元。由媒体来扮演催债角色,实在是一个很有点黑色幽默感意味的事件,这也从侧面表明,在国营企业的调控和管理上,有关职能部门已颇为乏力。


发生在河北廊坊市的刘森林辞职风波,则展现出国营企业治理中的另一种尴尬。1985年,25岁的刘森林挂靠廊坊农工商总公司开办了一家化学清洗公司,他用家产做抵押向农工商借了五万元创业,六年后,这家公司不断滚大,资产达到1040万元,拥有300多名员工。按协议,刘在1990年可得150万元的承包报酬,农工商却以不合法政策为由拒绝兑现。于是,刘森林与”婆婆”的关系迅速恶化,刘提出辞呈,宣称要带着骨干员工自办私营公司。这个事件经媒体报道,引起广泛的关注,围绕”刘森林该不该离开”展开了热闹的讨论。风波最后的解决方案是,在廊坊市政府的斡旋下,刘森林的公司与工农商脱离隶属关系,成建制地挂靠到另一个”婆婆”——市轻化局,此事才算平息下来。这个风波表明,随着企业自主能力的提高,它们与主管机构的的矛盾将变得越来越突出和难以化解。


种种迹象表明,传统意义上的国营企业已经在日渐激烈的市场环境中日薄西山了,两年来的治理整顿和市场萧条,让那点仅有的进取心也消磨殆尽。农业部提供的数据表明,在1990年里,乡村集体企业实现利润2653亿元,首次超过国营企业的246亿元,前者的销售利润率为56%,相当于后者26%的两倍多。农民企业家鲁冠球用一句顺口溜表达乡镇企业与国营企业竞争的自信——”老虎出山好,猴子照样跳”。他甚至在北京两会期间预言,到2000年,乡镇企业无论产值还是利润都将超越国营企业,在国民经济中扮演”老大哥”的角色。当然,这只是一个农民企业家的个人豪言,但此言一出,举国学界竟没有人与之讨论。国家开始重新思考国营企业的振兴战略,让每一家国营企业都获得生机看来是不可能了,因此,除了继续千方百计在政府扶持、体制松绑上下工夫外,一个更明智的做法似乎是:收缩战线,让那些实在扶不起来的”阿斗们”自行了断。


8月15日,每天都在讨论如何搞活国营企业的《经济日报》刊登了评论员詹国枢的一篇述评《少数企业”死”不了,多数企业”活”不好》,文章称,”产业结构调整之所以困难,症结就在于我们的少数企业(尤其是国营企业)死不了——风浪来了,大家匍匐在地,风浪过了,全都站起身来,产业还是那个产业,结构还是那样的结构。不是我们不想让一些企业活,而是客观环境不允许这些企业活。”此文刊出,顿时引发广泛的关注,很多人感觉到了政策调整的先兆。《经济日报》此时已隶属于国务院系统,它的很多观点代表了官方的态度。此后数月内,《经济日报》选中四川为典,有展开了一轮”死一块活一片”的连续报道,记者们相继提出了”让抢救无望的企业安乐死、红白喜事一起办等十分尖刻的观点。


事实上,让那些活不下去的国营企业死掉,不仅仅是一个观念解放的问题,还有很多实际上的困难,最主要的便是下岗工人的善后问题。多年以来,国营企业的工人接受主人翁教育,以厂为家,以身为工人阶级为荣,从来没有下岗的思想准备和再就业的能力,在很多老牌企业里,更是全家上下都在一厂工作,其”工人身份”甚至是可以传代世袭的。要让这些企业一死了之,必定会引发强烈的社会动荡。深圳市与1990年4月起,率先向外商出售国营企业。到1991年,深圳已经出售了40多家国营企业的产权,交易价值19亿元。媒体的观察是:”在产权转让中,最难处理的是职工的转让,新业主往往不要原企业的职工,都想重新招工,致使原来的职工失业。深圳市有关部门正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四川让特困企业”安乐死”的主要办法,是让活的还不错的国营企业,兼并那些亏损的同行,同时,政府给予前者更多的优惠政策和扶持。成都的无缝钢管厂就兼并了六家亏损的工厂,厂长对记者说,”兼并是企业行为,但绝不是企业的自发行为。”言下之意,如果没有足够哦的优惠,他们不会吃下那些烂苹果。为了兼并一家钢铁厂,钢管厂与政府谈判了15个月。这个经验在往后的数年内得到推广,不少地方因此组建起由归并为而形成的规模庞大的国营企业集团,他们往往因此得到上市融资的”指标”,在财税上更是享受特别的优待。在这过程中,像钢管厂那么”强势”的企业似乎不多,绝大多数的兼并都是政府意志的体现,”归大堆”带来的后遗症又将引发新一轮的企业兴衰。


1991年11月25日,上海牌轿车宣告停产,至此,建国后的两大汽车品牌——红旗牌轿车与上海牌轿车均告消亡。不少工人闻讯从市区赶到安亭,争相与最后一辆上海牌轿车合影,有人眼里还泛起了泪花,还有人则手抚车身,依依惜别。上海牌轿车于1963年开始批量生产,改革开放之初,它是国家专控商品,只有县团级以上的干部才能乘坐,普通人和私人企业均无权购买。1983年之后,日渐出现生存危机的汽车厂开始私下向社会出售轿车,每辆定价25万元。工厂老人回忆说:”每次卖车的时候都害怕极了,提心吊胆的,生怕犯什么政治性错误。”


就在上海轿车羞羞答答地在市场边缘徘徊的时候,德国大众在华投资却逐年增加,它出产的桑塔纳轿车年产6万辆,竟接进上海牌轿车在过去28年里的总产量,已俨然成为中国市场的第一轿车品牌。8月份的美国《商业周刊》评论说,”1990年,上海大众的税后利润一举超过了大众的全球盈利目标,其原因之一是,只有在中国这样的国有经济条件下,一辆普通的大众桑塔纳轿车才能卖人民币178万元,几乎六倍于该产品的世界平均价格。”很显然,惊人的利润空间,是导致中方最终决心放弃上海牌轿车的重要原因。自从在1985年组建上海大众汽车之后,原来的上海汽车厂名存实亡,全厂2900人中的业务骨干共1600人全部去了新的合资厂,政府主管部门也不再对原来的生产项目再投入,上海牌轿车在形同被弃的情形下苟延数年,终于无法支撑。在1991年5月,国家有关部门决定,在未来四年内报废170万辆在1974年前制造的老汽车,绝大多数的上海牌轿车都在此列,这对于中国汽车业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利好,可惜那些老迈的国营老厂已经无缘分享”蛋糕”。《南华早报》引用物资部门的官员的话说:”政府将为机关和企业用新车替换旧车提供财政方面的帮助,这些新车主要是由中国与美国、日本、德国和法国的合资工厂生产的。”


上海牌轿车的消失,是一个象征性事件。在跨国公司和新兴民间企业的双重冲击下,曾经红极一时的老牌国营企业品牌都相继凋零,一个时代终于在恋恋不舍中褪去了它最后的一道余晖。


关于国营企业的”生死讨论”,事实上意味着一场即将绵延十多年的资本盛筵已经悄然开始了。对陷入困境或处于市场边缘的国营资产的分割、重组与出售,将成为财富积累和改革成果分配的重要方式。如果说,在1988年,”资本”这个曾经被视为洪水猛兽的万恶名词已经重新归来,那么在今年,它已经散发出越来越迷人的金色光彩,那些最早认识到它的人们将一一成为新的财富宠儿。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人中的相当一部分正是从庞大无比却又貌似僵化的国营资本这座”大金山”上挖取到了各自的”第一桶金”。


今年,一直对自己的商业天才深信不疑的四川万县人牟其中,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天才”。


在离开家乡之后,他一直在深圳、北京和海南等地寻猎,他的南德公司做过各种各样的贸易,从贩卖钢材到批发毛线。向来喜欢天马行空的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露面的”大场面”,1989年,他受到邀请去瑞士达沃斯参加世界经济论坛,这是中国企业家第一次参加这个知名的非官方论坛。达沃斯的物价奇贵,牟其中不敢吃饭店里的食物,便天天跑到小巷里找最便宜的馅饼。会期半个月,他住了四天就受不了要回国,临结账时才被告知,作为受邀嘉宾,他的食宿都是由论坛方面全包了的。


达沃斯归来不久,他在从万县到北京的火车上认识了一个河南人,从后者口中,牟其中得知正面临解体的前苏联准备出售一批图154飞机,但找不到买主。于是,异想天开的他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冒险的生意。南德既没有外贸权,也没有航空经营权,更没有足够的现金,要做成飞机贸易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牟其中却决意一试。他打听到一年前刚开航的四川航空准备购买飞机的消息,便七拐八弯地前往洽谈,川航同意购进苏联飞机,然后,牟其中又从四川当地的国营企业中组织了罐头、皮衣等大批积压商品,准备用以货易货的方式达成这笔生意。牟很能抓住人的心思,他接待苏联航空工业部官员的地点选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在开始谈判之前,他”很荣幸地”告诉客人,这里便是不久前戈尔巴乔夫同中国领导人会谈的地方,一向唯上的苏联同志当然立刻肃然起敬。就在牟其中的空手倒腾之下,这笔”不可能的生意”居然变成了现实。1991年中期,南德、川航与苏联方面达成协议,中方用价值4亿元人民币的500车皮日用小商品换购四架苏制图154飞机。这笔贸易经媒体报道后,牟其中顿时成为全国热点人物,他自称从中赚了8000万到1个亿。牟的运作其实一直游走在政策的边缘,2000年7月,川航对外拍卖当年购进的一架图154飞机,其名义是”走私飞机”。


”罐头换飞机”令牟其中一夜成名,更让他对自己的”空手道理论”深信不疑,他对来访的记者说:”过去的经济规律已经变得十分的可笑了,工业文明的一套在西方落后了,在中国更行不通,我们需要建立智慧文明经济的新游戏规则。有人说我是空手道,我认为,空手道是对无形资产尤其是智慧的高度运用,而这正是我对中国经济界的一个世纪性的贡献。”在今后的十年里,牟其中将他的这套理论一再地付诸行动,他策划了一大堆听上去就吓死人的”宏大计划”,其中包括将喜马拉雅山炸开一个宽50公里、深2000多米的口子,把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引入中国干旱的西北地区,使之变成降雨区。在整个90年代,牟其中一直是媒体的焦点,他获得了”中国十大民营企业家”、”中国改革风云人物”、”中国十大实业家”等众多称号;南德集团被称为”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中国真正的民营企业”;在1994年,美国《福布斯》杂志将牟其中列入当年度的全球富豪龙虎榜,位居大陆富豪第四位;同年,中国的一本名为《财富》的民间杂志把他定为”中国第一民间企业家”和”大陆超级富豪之首”,这位充满商业想象力和改革空想热情的四川人也因此成为第一个被冠以”中国首富”的企业家。


牟其中在1991年前后的冒险成功,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在经历了13年的改革之后,计划体制已经在内外交困中面临逐渐瓦解的边缘,缺乏市场开拓能力而造成货物积压仍然是困扰很多国营企业的最大难题,这无疑给很多像牟其中这样的大小倒爷提供了巨大的运营空间。通过创新的方式在流通环节中获取利益,成为这些冒险家屡试不爽的致富手段。不过,由于缺乏规范的资本工具和游戏规则,这些经营活动便往往非常的传奇和诡异,也充满了种种的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