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向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28
|本章字节:46148字
圣王之举事,必先谛之于谋虑,而后考之于蓍龟。白屋之士,皆关其谋;刍荛之役,咸尽其心。故万举而无遗筹失策。传曰:“众人之智,可以测天,兼听独断,惟在一人。”此大谋之术也。谋有二端:上谋知命,其次知事。知命者预见存亡祸福之原,早知盛衰废兴之始,防事之未萌,避难于无形,若此人者,居乱世则不害于其身,在乎太平之世则必得天下之权;彼知事者亦尚矣,见事而知得失成败之分,而究其所终极,故无败业废功。孔子曰:“可与适道,未可与权也。”夫非知命知事者,孰能得权谋之术。夫权谋有正有邪;君子之权谋正,小人之权谋邪。夫正者,其权谋公,故其为百姓尽心也诚;彼邪者,好私尚利,故其为百姓也诈。夫诈则乱,诚则平,是故尧之九臣诚而兴于朝,其四臣诈而诛于野。诚者隆至后世;诈者当身而灭。知命知事而能于权谋者,必察诚诈之原而以处身焉,则是亦权谋之术也。夫知者举事也,满则虑溢,平则虑险,安则虑危,曲则虑直。由重其豫,惟恐不及,是以百举而不陷也。
杨子曰:“事之可以之贫,可以之富者,其伤行者也;事之可以之生,可以之死者,其伤勇者也。”仆子曰:“杨子智而不知命,故其知多疑,语曰:‘知命者不惑。’晏婴是也。”
赵简子曰:“晋有泽鸣、犊●,鲁有孔丘,吾杀此三人,则天下可图也。”于是乃召泽鸣、犊●,任之以政而杀之。使人聘孔子于鲁。孔子至河,临水而观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于此,命也夫!”子路趋进曰:“敢问奚谓也?”孔子曰:“夫泽鸣、犊●,晋国之贤大夫也。赵简子之未得志也,与之同闻见,及其得志也,杀之而后从政,故丘闻之:刳胎焚夭,则麒麟不至;干泽而渔,蛟龙不游;覆巢毁卵,则凤凰不翔。丘闻之:君子重伤其类者也。”
孔子与齐景公坐,左右白曰:“周使来言庙燔。”齐景公出问曰:“何庙也?”孔子曰:“是厘王庙也。”景公曰:“何以知之?”孔子曰:“诗云:‘皇皇上帝,其命不忒。’天之与人,必报有德,祸亦如之。夫厘王变文武之制而作玄黄宫室,舆马奢侈,不可振也。故天殃其庙,是以知之。”景公曰:“天何不殃其身而殃其庙乎?”子曰:“天以文王之故也。若殃其身,文王之祀,无乃绝乎?故殃其庙以章其过也。”左右入报曰:“周厘王庙也。”景公大惊,起拜曰:“善哉!圣人之智,岂不大乎!”
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谋未发而闻于国。桓公怪之,以问管仲。管仲曰:“国必有圣人也。”桓公叹曰:“歖!日之役者,有执柘杵而上视者,意其是邪!”乃令复役,无得相代。少焉,东郭垂至。管仲曰:“此必是也。”乃令傧者延而进之,分级而立。管仲曰:“子言伐莒者也?”对曰:“然。”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故言伐莒?”对曰:“臣闻君子善谋,小人善意,臣窃意之也。”管仲曰:“我不言伐莒,子何以意之?”对曰:“臣闻君子有三色:优然喜乐者,钟鼓之色;愀然清净者,缞绖之色;勃然充满者,此兵革之色也。日者,臣望君之在台上也,勃然充满,此兵革之色也,君吁而不吟,所言者莒也,君举臂而指所当者莒也。臣窃虑小诸侯之未服者,其惟莒乎?臣故言之。”君子曰:“凡耳之闻,以声也。今不闻其声而以其容与臂,是东郭垂不以耳听而闻也。桓公、管仲虽善谋,不能隐圣人之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东郭垂有之矣。故桓公乃尊禄而礼之。”
晋太史屠余见晋国之乱,见晋平公之骄而无德义也,以其国法归周。周威公见而问焉,曰:“天下之国,其孰先亡。”对曰:“晋先亡。”威公问其说。对曰:“臣不敢直言,示晋公以天妖,日月星辰之行多不当,曰:‘是何能然?’示以人事多义,百姓多怨,曰:‘是何伤?’示以邻国不服,贤良不与,曰:‘是何害?’是不知所以存,所以亡。故臣曰:‘晋先亡。’居三年,晋果亡。威公又见屠余而问焉。曰:“孰次之。”对曰:“中山次之。”威公问其故。对曰:“天生民,令有辨,有辨,人之义也。所以异于禽兽麋鹿也,君臣上下所以立也。中山之俗,以昼为夜,以夜继日,男女切踦,固无休息,淫昏康乐,歌讴好悲,其主弗知恶,此亡国之风也。臣故曰:‘中山次之。’居二年,中山果亡。威公又见屠余而问曰:“孰次之。”屠余不对。威公固请。屠余曰:“君次之。”威公惧,求国之长者,得锜畴、田邑而礼之,又得史理、赵巽以为谏臣,去苛令三十九物,以告屠余。屠余曰:“其尚终君之身。臣闻国之兴也,天遗之贤人,与之极谏之士;国之亡也,天与之乱人与善谀者。”威公薨,九月不得葬。周乃分而为二,故有道者言,不可不重也。
齐侯问于晏子曰:“当今之时,诸侯孰危?”对曰:“莒其亡乎?”公曰:“奚故?”对曰:“地侵于齐,货竭于晋,是以亡也。”
智伯从韩、魏之兵以攻赵,围晋阳之城而溉之,城不没者三板。絺疵谓智伯曰:“韩、魏之君必反矣。”智伯曰:“何以知之?”对曰:“夫胜赵而三分其地,今城未没者三板,臼灶生,人马相食,城降有日矣。而韩、魏之君无喜志而有忧色,是非反何也?”明日,智伯谓韩、魏之君曰:“疵言君之反也。”韩、魏之君曰:“必胜赵而三分其地,今城将胜矣。夫二家虽愚,不弃美利而偝约为难不可成之事,其势可见也。是疵必为赵说君,且使君疑二主之心,而解于攻赵也。今君听谗臣之言而离二主之交,为君惜之。”智伯出,欲杀絺疵,絺疵逃。韩、魏之君果反。
鲁公索氏将祭而亡其牲。孔子闻之,曰:“公索氏比及三年必亡矣。”后一年而亡。弟子问曰:“昔公索氏亡牲,夫子曰:‘比及三年必亡矣。’今期年而亡。夫子何以知其将亡也。”孔子曰:“祭之为言索也,索也者尽也,乃孝子所以自尽于亲也。至祭而亡其牲,则余所亡者多矣。吾以此知其将亡矣。”
蔡侯、宋公、郑伯朝于晋。蔡侯谓叔向曰:“子亦奚以语我?”对曰:“蔡言地计众,不若宋郑。其车马衣裘侈于二国,诸侯其有图蔡者乎?”处期年,荆伐蔡而残之。
白圭之中山,中山王欲留之,固辞而去。又之齐,齐王亦欲留之,又辞而去,人问其辞。白圭曰:“二国将亡矣。所学者国有五尽,故莫之必忠,则言尽矣;莫之必誉,则名尽矣;莫之必爱,则亲尽矣;行者无粮,居者无食,则财尽矣;不能用人又不能自用,则功尽矣;国有此五者,毋幸,必亡。中山与齐皆当此。若使中山之与齐也,闻五尽而更之,则必不亡也,其患在不闻也,虽闻又不信也。然则人主之务,在善听而已矣。”
下蔡威公闭门而哭,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以血,旁邻窥墙而问之。曰:“子何故而哭,悲若此乎?”对曰:“吾国且亡。”曰:“何以知也?”应之曰:“吾闻病之将死也,不可为良医;国之将亡也,不可为计谋;吾数谏吾君,吾君不用,是以知国之将亡也。”于是窥墙者闻其言,则举宗而去之楚。居数年,楚王果举兵伐蔡。窥墙者为司马,将兵而往来,虏甚众。问曰:“得无有昆弟故人乎?”见威公缚在虏中,问曰:“若何以至于此?”应曰:“吾何以不至于此?且吾闻之也,言之者行之役也,行之者言之主也。汝能行我言,汝为主,我为役,吾亦何以不至于此哉?”窥墙者乃言之于楚王,遂解其缚,与俱之楚。故曰:“能言者未必能行,能行者未必能言。”
管仲有疾,桓公往问之,曰:“仲父若弃寡人,竖刁可使从政乎?”对曰:“不可。竖刁自刑以求入君,其身之忍,将何有于君。”公曰:“然则易牙可乎?”对曰:“易牙解其子以食君,其子之忍,将何有于君,若用之必为诸侯笑。”及桓公殁,竖刁易牙乃作难。桓公死六十日,虫出于户而不收。
石乞侍坐于屈建。屈建曰:“白公其为乱乎?”石乞曰:“是何言也?白公至于室无营所,下士者三人与己相若,臣者五人,所与同衣者千人。白公之行若此,何故为乱?”屈建曰:“此建之所谓乱也。以君子行,则可于国家行。过礼则国家疑之,且苟不难下其臣,必不难高其君矣。建是以知夫子将为乱也。”处十月,白公果为乱。
韩昭侯造作高门。屈宜咎曰:“昭侯不出此门。”曰:“何也?”曰:“不时。吾所谓不时者,非时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昭侯尝利矣,不作高门。往年秦拔宜阳,明年大旱民饥,不以此时恤民之急也,而顾反益奢,此所谓福不重至,祸必重来者也!”高门成,昭侯卒。竟不出此门。
田子颜自大术至乎平陵城下,见人子问其父,见人父问其子。田子方曰:“其以平陵反乎?吾闻行于内,然后施于外。外颜欲使其众甚矣。”后果以平陵叛。
晋人已胜智氏,归而缮甲砥兵。楚王恐,召梁公弘曰:“晋人已胜智氏矣。归而缮甲兵,其以我为事乎?”梁公曰:“不患,害其在吴乎?夫吴君恤民而同其劳,使其民重上之令,而人轻其死以从上,使如虏之战,臣登山以望之,见其用百姓之信,必也勿已乎?其备之若何?”不听,明年,阖庐袭郢。
楚庄王欲伐陈,使人视之。使者曰:“陈不可伐也。”庄王曰:“何故?”对曰:“其城郭高,沟壑深,蓄积多,其国宁也。”王曰:“陈可伐也。夫陈,小国也,而蓄积多,蓄积多则赋敛重,赋敛重则民怨上矣。城郭高,沟壑深,则民力罢矣。”兴兵伐之,遂取陈。
石益谓孙伯曰:“吴将亡矣!吾子亦知之乎?”孙伯曰:“晚矣,子之知之也。吾何为不知?”石益曰:“然则子何不以谏?”孙伯曰:“昔桀罪谏者,纣焚圣人,剖王子比干之心。袁氏之妇,络而失其纪,其妾告之,怒弃之。夫亡者,岂斯人知其过哉?”
孝宣皇帝之时,霍氏奢靡,茂陵徐先生曰:“霍氏必亡。夫在人之右而奢,亡之道也。孔子曰:‘奢则不逊。’夫不逊者必侮上,侮上者,逆之道也。出人之右,人必害之。今霍氏秉权,天下之人疾害之者多矣。夫天下害之而又以逆道行之,不亡何待?”乃上书言霍氏奢靡,陛下即爱之,宜以时抑制,无使至于亡。书三上,辄报:“闻。”其后霍氏果灭。董忠等以其功封。人有为徐先生上书者,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灶直●,傍有积薪。客谓主人曰:‘曲其●,远其积薪,不者将有火患。’主人默然不应,居无几何,家果失火。乡聚里中人哀而救之,火幸息。于是杀牛置酒,燔发灼烂者在上行,余各用功次坐,而反不录言曲●者。向使主人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无火患。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向使福说得行,则无裂地出爵之费,而国安平自如。今往事既已,而福独不得与其功,惟陛下察客徙薪曲●之策,而使居燔发灼烂之右。”书奏,上使人赐徐福帛十匹,拜为郎。
齐桓公将伐山戎、孤竹,使人请助于鲁。鲁君进群臣而谋,皆曰:“师行数十里,入蛮夷之地,必不反矣。”于是鲁许助之而不行。齐已伐山戎、孤竹,而欲移兵于鲁。管仲曰:“不可。诸侯未亲,今又伐远而还诛近邻,邻国不亲,非霸王之道,君之所得山戎之宝器者,中国之所鲜也,不可不进周公之庙乎?”桓公乃分山戎之宝,献之周公之庙。明年起兵伐莒。鲁下令丁男悉发,五尺童子皆至。孔子曰:“圣人转祸为福,报怨以德。”此之谓也。
中行文子出亡至边,从者曰:“为此啬夫者君人也,胡不休焉,且待后车者。”文子曰:“异日吾好音,此子遗吾琴,吾好佩,又遗吾玉,是不非吾过者也,自容于我者也。吾恐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后车入门,文子问啬夫之所在,执而杀之。仲尼闻之,曰:“中行文子背道失义以亡其国,然后得之,犹活其身,道不可遗也,若此。”
卫灵公襜被以与妇人游,子贡见公。公曰:“卫其亡乎?”对曰:“昔者夏桀,殷纣不任其过故亡;成汤、文武知任其过故兴,卫奚其亡也?”
智伯请地于魏宣子,宣子不与。任增曰:“何为不与?”宣子曰:“彼无故而请地,吾是以不与。”任增曰:“彼无故而请地者,无故而与之,是重欲无厌也。彼喜,必又请地于诸侯,诸侯不与,必怒而伐之。”宣子曰:“善。”遂与地。智伯喜,又请地于赵,赵不与,智伯怒,围晋阳。韩、魏合赵而反智氏,智氏遂灭。
楚庄王与晋战,胜之,惧诸侯之畏己也,乃筑为五仞之台,台成而觞诸侯,诸侯请约。庄王曰:“我薄德之人也。”诸侯请为觞。乃仰而曰:“将将之台,窅窅其谋,我言而不当,诸侯伐之。”于是远者来朝,近者入宾。
吴王夫差破越,又将伐陈。楚大夫皆惧,曰:“昔阖庐能用其众,故破我于柏举。今闻夫差又甚焉。”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也,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贰味,处不重席,择不取费。在国,天有灾,亲戚乏困而供之;在军,食熟者半而后食。其所尝者,卒乘必与焉。是以民不罢劳,死知不旷。今夫差,次有台榭陂池焉;宿有妃嫱嫔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从,珍异是聚,夫差先自败己,焉能败我?”
越破吴,请师于楚以伐晋。楚王与大夫皆惧,将许之。左史倚相曰:“此恐吾攻己,故示我不病。请为长毂千乘,卒三万,与分吴地也。”庄王听之,遂取东国。
阳虎为难于鲁,走之齐,请师于鲁,齐侯许之。鲍文子曰:“不可也。阳虎欲齐师破,齐师破,大臣必多死,于是欲奋其诈谋。夫虎有宠于季氏而将杀季孙,以不利鲁国而容其求焉。今君富于季氏而大于鲁国,兹阳虎所欲倾覆也。鲁免其疾,而君又收之,毋乃害乎?”齐君乃执之,免而奔晋。
汤欲伐桀。伊尹曰:“请阻乏贡职以观其动。”桀怒,起九夷之师以伐之。伊尹曰:“未可。彼尚犹能起九夷之师,是罪在我也。”汤乃谢罪请服,复入贡职。明年,又不供贡职。桀怒,起九夷之师,九夷之师不起。伊尹曰:“可矣。”汤乃兴师,伐而残之。迁桀南巢氏焉。
武王伐纣,过隧斩岸,过水折舟,过谷发梁,过山焚莱,示民无返志也。至于有戎之隧,大风折。散宜生谏曰:“此其妖欤?”武王曰:“非也。天落兵也。”风霁而乘以大雨,水平地而啬。散宜生又谏曰:“此其妖欤?”武王曰:“非也,天洒兵也。”卜而龟熸。散宜生又谏曰:“此其妖欤?”武王曰:“不利以祷祠,利以击众,是熸之已。”故武王顺天地,犯三妖而禽纣于牧野,其所独见者精也。
晋文公与荆人战于城濮,君问于咎犯。咎犯对曰:“服义之君,不足于信;服战之君,不足于诈,诈之而已矣。”君问于雍季,雍季对曰:“焚林而田,得兽虽多,而明年无复也;干泽而渔,得鱼虽多,而明年无复也。诈犹可以偷利,而后无报。”遂与荆军战,大败之。及赏,先雍季而后咎犯。侍者曰:“城濮之战,咎犯之谋也!”君曰:“雍季之言,百世之谋也;咎犯之言,一时之权也,寡人既行之矣。”
城濮之战,文公谓咎犯曰:“吾卜战而龟熸。我迎岁,彼背岁。彗星见,彼操其柄,我操其标。吾又梦与荆王搏,彼在上,我在下,吾欲无战,子以为何如?”咎犯对曰:“十战龟熸,是荆人也。我迎岁,彼背岁,彼去我从之也。彗星见,彼操其柄,我操其标,以扫则彼利,以击则我利。君梦与荆王搏,彼在上,君在下,则君见天而荆王伏其罪也。且吾以宋卫为主,齐秦辅我,我合天道,独以人事固将胜之矣。”文公从之,荆人大败。
越饥,句践惧。四水进谏曰:“夫饥,越之福也,而吴之祸也。夫吴国甚富而财有余,其君好名而不思后患。若我卑辞重币以请籴于吴,吴必与我,与我则吴可取也。”越王从之。吴将与之,子胥谏曰:“不可。夫吴越接地邻境,道易通,仇雠敌战之国也。非吴有越,越必有吴矣,夫齐晋不能越三江五湖以亡吴越,不如因而攻之,是吾先王阖庐之所以霸也。且夫饥何哉?亦犹渊也,败伐之事,谁国无有?君若不攻而输之籴,则利去而凶至,财匮而民怨,悔无及也。”吴王曰:“吾闻义兵不服仁人,不以饿饥而攻之,虽得十越,吾不为也。”遂与籴,三年,吴亦饥,请籴于越,越王不与而攻之,遂破吴。
赵简子使成何、涉他与卫灵公盟于鄟泽。灵公未喋盟。成何、涉他捘灵公之手而撙之,灵公怒,欲反赵。王孙商曰:“君欲反赵,不如与百姓同恶之。”公曰:“若何?”对曰:“请命臣令于国曰:‘有姑姊妹女者家一人,质于赵。’百姓必怨,君因反之矣。”君曰:“善。”乃令之三日,遂征之五日,而令毕国人巷哭。君乃召国大夫而谋曰:“赵为无道,反之可乎?”大夫皆曰:“可。”乃出西门,闭东门,越王闻之,缚涉他而斩之,以谢于卫,成何走燕。子贡曰:“王孙商可谓善谋矣。憎人而能害之;有患而能处之;欲用民而能附之;一举而三物俱至,可谓善谋矣。”
楚成王赞诸属诸侯,使鲁君为仆,鲁君致大夫而谋曰:“我虽小,亦周之建国也。今成王以我为仆,可乎?”大夫皆曰:“不可。”公仪休曰:“不可不听楚王,身死国亡,君之臣乃君之有也;为民,君也!”鲁君遂为仆。
齐景公以其子妻阖庐,送诸郊。泣曰:“余死不汝见矣。”高梦子曰:“齐负海而县山,纵不能全收天下,谁干我君?爱则勿行!”公曰:“余有齐国之固,不能以令诸侯,又不能听,是生乱也。寡人闻之,不能令则莫若从,且夫吴若蜂虿然,不弃毒于人则不静,余恐弃毒于我也。”遂遣之。
齐欲妻郑太子忽,太子忽辞,人问其故,太子曰:“人各有偶,齐大,非吾偶也。诗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矣。”后戎伐齐,齐请师于郑。郑太子忽率师而救齐,大败戎师,齐又欲妻之。太子固辞,人问其故。对曰:“无事于齐,吾犹不敢。今以君命救齐之急,受室以归,人其以我为师婚乎?”终辞之。
孔子问漆雕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为贤?”漆雕马人对曰:“臧氏家有龟焉,名曰蔡;文仲立三年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为三兆焉,马人立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贤不贤,马人不识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隐而显;其言人之过也,微而着。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见,得无数卜乎?”
安陵缠以颜色美壮,得幸于楚共王。江乙往见安陵缠,曰:“子之先人岂有矢石之功于王乎?”曰:“无有。”江乙曰:“子之身岂亦有乎?”曰:“无有。”江乙曰:“子之贵何以至于此乎?”曰:“仆不知所以。”江乙曰:“吾闻之,以财事人者,财尽而交疏;以色事人者,华落而爱衰。今子之华,有时而落,子何以长幸无解于王乎?”安陵缠曰:“臣年少愚陋,愿委智于先生。”江乙曰:“独从为殉可耳。”安陵缠曰:“敬闻命矣!”江乙去。居年,逢安陵缠,谓曰:“前日所谕子者,通于王乎?”曰:“未可也。”居年。江乙复见安陵缠曰:“子岂谕王乎?”安陵缠曰:“臣未得王之间也。”江乙曰:“子出与王同车,入与王同坐。居三年,言未得王之间,子以吾之说未可耳。”不悦而去。其年,共王猎江渚之野,野火之起若云蜺,虎狼之嗥若雷霆。有狂兕从南方来,正触王左骖,王举旌旄,而使善射者射之,一发,兕死车下,王大喜,拊手而笑,顾谓安陵缠曰:“吾万岁之后,子将谁与斯乐乎?”安陵缠乃逡巡而却,泣下沾衿,抱王曰:“万岁之后,臣将从为殉,安知乐此者谁?”于是共王乃封安陵缠于车下三百户。故曰:“江乙善谋,安陵缠知时。”
太子商臣怨令尹子上也。楚攻陈,晋救之。夹泜水而军。阳处父知商臣之怨子上也,因谓子上曰:“少却,吾涉而从子。”子上却。因令晋军曰:“楚遁矣。”使人告商臣曰:“子上受晋赂而去之。”商臣诉之成王,成王遂杀之。
智伯欲袭卫,故遗之乘马,先之一璧,卫君大悦,酌酒,诸大夫皆喜。南文子独不喜,有忧色。卫君曰:“大国礼寡人,寡人故酌诸大夫酒,诸大夫皆喜,而子独不喜,有忧色者,何也?”南文子曰:“无方之礼,无功之赏,祸之先也。我未有往,彼有以来,是以忧也。”于是卫君乃修梁津而拟边城。智伯闻卫兵在境上,乃还。
智伯欲袭卫,乃佯亡其太子颜,使奔卫。南文子曰:“太子颜之为其君子也,甚爱。非有大罪也,而亡之?必有故!然人亡而不受不祥。”使吏逆之,曰:“车过五乘,慎勿内也。”智伯闻之,乃止。
叔向之杀苌弘也,数见苌弘于周。因佯遗书曰:“苌弘谓叔向曰:‘子起晋国之兵以攻周,吾废刘氏而立单氏。’”刘氏请之。君曰:“此苌弘也。”乃杀之。
楚公子午使于秦,秦囚之,其弟献三百金于叔向,叔向谓平公曰:“何不城壶丘?秦楚患壶丘之城。若秦恐而归公子午,以止吾城也,君乃止,难亦未构,楚必德君。”平公曰:“善。”乃城之。秦恐,遂归公子午使之晋,晋人辍城,楚献晋赋三百车。
赵简子使人以明白之乘六,先以一璧,为遗于卫。卫叔文子曰:“见不意,可以生,故此小之所以事大也。今我未以往,而简子先以来,必有故。”于是斩林除围,聚敛蓄积,而后遣使者。简子曰:“吾举也,为不可知也。今既已知之矣,乃辍围卫也。”
郑桓公将欲袭郐,先问郐之辨智果敢之士,书其名姓,择郐之良臣而与之,为官爵之名而书之,因为设坛于门外而埋之。衅之以猳,若盟状。郐君以为内难也,尽杀其良臣。桓公因袭之,遂取郐。
郑桓公东会封于郑,暮舍于宋东之逆旅,逆旅之叟从外来,曰:“客将焉之?”曰:“会封于郑。”逆旅之叟曰:“吾闻之:时难得而易失也。今客之寝安,殆非封也。”郑桓公闻之,援辔自驾,其仆接淅而载之,行十日夜而至。厘何与之争封。故以郑桓公之贤,微逆旅之叟,几不会封也。
晋文公伐卫,入郭,坐士令食,曰:“今日必得大垣。”公子虑俛而笑之。文公曰:“奚笑?”对曰:“臣之妻归,臣送之,反见桑者而助之。顾臣之妻则亦有送之者矣。”文公惧,还师而归,至国,而貉人攻其地。
【译文】
圣明的君王做事情,必定先镇密地谋划思虑,然后用蓄草龟甲占卜预测吉凶。普通百姓都来关心谋划;割草打柴的人也都竭尽心力,所以做各种事情都没有考虑不到和失误的地方。古书说:“大家的智慧,可以测知天意。广泛听取意见,独自决断,这只取决一个人。”这是进行重要谋划的方法。谋划有两种:头等的谋划通晓天命,次等的通晓人事。通晓天命的人,能预先看到存亡祸福的本源,能事先知道盛衰兴亡的发端;能在事情未发生时加以防备,能在灾难尚未形成时躲避。象这种人,生活在乱世中不会妨害自己,生活在太平盛世就必定能获得统治天下的权力。那些通晓人事的人也很高明,遇到事情懂得得失成败的区别,进而推究事情的最终结果,所以不会有失败的事业和废弃的功业。孔子说:“可以一同探究道的人,未必能够一同权衡通变。”如果不是通晓天命和人事的人,谁能驾驭权衡谋划的方法呢?权衡谋划有的正义,有的奸邪。君子的权衡谋划是正义的,小人的权衡谋划是奸邪的。正直的人,他的权衡谋划追求公益,所以对百姓竭尽心力和忠诚,那些奸邪的人,喜好追逐私利,所以对百姓奸诈。奸诈天下就要大乱,忠诚就会天下太平。所以,尧的九位大臣因为忠诚被朝廷重用,他的四位大臣由于奸诈在郊野被处死。忠诚的人,隆兴发达传到后代,奸诈的人,自己就毁灭了。通晓天命人事又善于权衡谋划的人,必定究察忠诚与奸诈的根源,以安身立命处世。这也是权衡谋划的办法啊。
聪明人做事,圆满时就要考虑谦让,顺利时就要考虑险阻,平安时就要考虑危险,曲折时就要考虑顺利。因为重视预先谋划,恐怕有没想到的地方,所以做什么事都不会失误
杨子说:“一件事情可以让人贫穷,也可以让人富足,这会影响人们的行为;一件事情可以使人生存,也可以使人死亡,这会影响到人们做事的勇气。”仆子说:“杨子智慧但不通晓天命,所以他聪明而多有疑虑。”古语说:“通晓天命的人不困惑,晏婴就是这样啊。”
赵简子说:“晋国有泽鸣、犊壑,鲁国有孔丘,我杀死这三个人,天下就可以谋求了。”于是就召来泽鸣、犊壑,把政事委派给他们,然后伺机杀死他们。又派人到鲁国聘任孔子,孔子走到黄河边,对着河水观看,说:“壮观啊,黄河水,浩荡澎湃!我不能在此渡河,这是命运啊。”子路走向前问:“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孔子说:“泽鸣、犊壑是晋国有贤能的大夫,赵简子还未得志时,与他们一起和谐处事,等他得志后,就杀了他们,自己独自处理政事。所以我听说:残杀孕妇,焚毁禾苗,麒麟就不会来;抽干河水打鱼,蛟龙就不来畅游,倾翻鸟巢捣毁鸟卵,凤凰就不在这里飞翔。我听说,君子为了他的同类非常悲伤。”
孔子和齐景公同坐一起。身边的官吏报告说:“周朝的使臣来了,说周王室的宗庙被焚烧了。”齐景公起身问:“什么庙?”孔子说:“是趋王庙。”景公说:“你怎么知道?”孔子说:“《诗经》上说:‘圣明伟大的上苍啊,安排的命运没有差错。上天待人,对有德的人必报以福祥。对无德的人必报以祸灾。’周趋王变更了文王、武王的制度,以天地自比,宫殿车马奢糜无度,不能再振兴了。因而上天给他的宗庙降下祸殃,所以我知道是趋王庙遭焚。”景公说:“上天为什么不降祸给趋王本身呢?”孔子说:“上天是因为周文王的缘故啊。如果趋王自身遭祸,文王的祭祀恐怕就要断绝了吧?所以给庙宇降祸,以显明他的过错啊。”手下的官吏进来秉告说:“火烧的是周趋王的宗庙。”景公大为惊骇,起身连连拜谢说:“好啊:圣人的智慧难道不是了不起吗?”
齐桓公与管仲策划攻打营国,商定的事还没有发布就在国内传开了。桓公对此感到奇怪,就问管仲。管仲说:“国内一定有高明的人:”齐桓公慨叹地说:“唉:那天一批干活的人中,有个拿着拓木棒子向上看的人,我想大概是他?”于是下令再让那些人来干活,而且不能互相代替。
过了一会儿,东郭垂来了。管仲说:“一定是这人:”于是命令主持赞礼的侍从引领他进来,按等级站好。管仲说:“是你说的要攻打营国吗?”东郭垂回答说:“是!”管仲说:“我没说要攻打营国,你为何说要呢?”回答说:“我听说君子善于谋划,小人善于揣测。我是自己猜想的。”管仲说:“我没说攻打营国,你是怎样猜测的?”回答说:“我听说君子有三种面色:悠然欣喜,是聆听钟鼓乐声时的面色;忧伤肃静,是遇有丧事时的面色;威怒充溢,是要举兵征战的面色。那天,我远望您在台上,威怒充溢,这是要举兵征战的面色。您只叹息而不吟唱,所谈的是营国;您举起胳膊指划,所指的是营国。我私下认为小诸侯中没有臣服的,大概只有营国吧?我因此说要攻打营国。”
君子说:“大凡耳朵听事靠的是声音。现在没有听到声音,而只凭面容和手臂动作判断,这是东郭垂不用耳朵听而能了解事情的本事。齐桓公和管仲善于谋算,也不能瞒过东郭垂。高明的人能在无声中听到,在无形中看到,东郭垂就能够这样。所以桓公就赏赐傣禄并礼待他。”
晋国的太史屠余,看到晋国的混乱,看到晋平公骄纵且不讲仁德礼义,因此设法离开晋国回归周朝。周威公召见并且问他说:“天下的国家中,哪个先亡?”回答说:“晋国先亡!”周威公问他原因,屠余回答说:“我不敢直说,只是把上天的实异现象,日月星辰运行大多不正常的情况告诉晋平公。他却说:‘这怎么可能。’我告诉他待人理事常常不讲仁义,百姓怨恨很多,晋平公却说:‘这有什么关系。’告诉他邻国不服从,贤良的人不出来帮助,晋平公却说:‘这有什么妨害。’这就是不知道国家为什么能生存,为什么会灭亡的道理,所以我说晋国先要灭亡。”过了三年,晋国果然灭亡。周威公又召见屠余并询问他说:“哪个国家会在晋国后接着灭亡?”回答说:“接下来是中山国。”周威公问他缘故。回答说:“上天育生百姓,让他们都有区别,有区别,是为人的道理,所以人不同于禽兽靡鹿,君臣上下也要依此确立彼此关系。中山国的风俗,白天当作黑夜,黑夜又接续白天,男女相互偎依,享乐从不休止。他们***昏乱,纵情欢乐,爱唱悲伤的歌曲。他们的君主并不觉得厌恶,这是亡国的风气啊。所以我说中山国接着就要灭亡了。”过了二年,中山国真的灭亡了。
周威公再召见屠余,询问说:“哪国会在中山国后接着灭亡?”屠余不回答。威公坚持追问。屠余说:“接下来就是君主您了。”威公恐惧,于是寻求国中有德望的人,访到椅畴、田邑二人,待之以礼,又访到史理、赵哭二人,让他们做谏官,废除苛刻法令三+九件。威公把所做的事情告诉屠余。屠余说:“这样做还能终结你的一生。我听说国家要兴旺时,上天就给它送来贤能的人,送给它能极力劝谏的人;国家要灭亡时,上天派给它作乱的人,善于阿议奉承的人。”周威公死后,九个月不得安葬,周朝就被分裂为两部分,所以说,有仁德懂规律的人说的话,不能不重视啊。
齐侯问晏子说:“现在这个时候,诸侯国中哪个要灭亡?”回答说:“营国大概要灭亡了:”齐侯说:“什么原因?”回答说:“国土被齐国侵占,财物被晋国掠尽,所以要灭亡了)”
智伯率领韩、魏两家的军队攻打赵襄子,包围了晋阳城并引水灌城,城墙未被浸没的地方只剩六尺了。烯疵对智伯说:“韩、魏两家必定要反叛。”智伯说:“你怎么知道呢?”回答说:“战胜赵氏,三家平分他的土地。现在晋阳城淹得只剩六尺高了,臼中、灶中积水有了青蛙,人饿得杀马吃肉,晋阳城投降指日可待,而韩、魏两家没有高兴的表情反而满脸忧愁,这不是反叛又是什么呢?”
第二天,智伯对韩康子、魏桓子说:“烯疵说你们要反叛。”二人说:“约定战胜赵氏后三家平分他的土地。现在城池就要攻克,我们两人虽然愚钝,但也不会放弃这样大的利益,而违背约定去做困难并且不可能成功的事情,这个情势可以看得很清楚。这是绮疵为赵氏而向你游说,并让你疑心我们二人,放弃攻打赵氏。现在您听信进谗言的臣子的话,背离了与我们的交情,真为您惋惜。”智伯出来,要杀烯疵,烯疵已经逃走韩、魏两家后来果然叛变了。
鲁国的公索氏将要祭祀时,丢了用于祭祀的牲畜。孔子听到后,说:“公索氏不出三年,一定败亡。”后来过了一年就败亡了。学生问孔子说:“以前公索氏丢了祭祀的牲畜,老师说:‘不到三年必定败亡’,现在一年就败亡了。老师怎么知道他要败亡呢?”孔子说:“祭这个词的意思就是索。索的意思就是尽,就是孝顺的儿子要向父母竭尽孝心的意思。到了祭祀时却丢了所要的牲畜,那其他被丢掉的东西就很多了,我凭此知道他将败亡”。
蔡侯、宋公、郑伯到晋国去朝见。蔡侯对叔向说:“你还有什么话告诉我吗?”叔向答道:“蔡国论土地人口,都比不上宋、郑两国,但车马衣着,比二国奢侈。诸侯中有人大概要图谋蔡国吧?”过一年,楚国攻打蔡国消灭了它。
白圭到了中山国,中山王想留下他,他坚决辞谢离去。又到了齐国,齐王也想挽留他,他又辞谢离开了。人们问他辞谢的缘故。白圭说:“这两国就要灭亡了:就我的学识所见,一个国家可能有五种东西会穷尽:就是国家不值得效忠,忠言就没有了;没有值得赞誉的地方,名声就没有了;没有值得爱重的人,亲情就没有了;行路的人没粮食,在家的人没食物,财富就没有了;不能任用贤良,又不能自己施展,功业就没有了。国家若出现五种东西都穷尽的情况,就必然灭亡难以幸免。中山国与齐国都是这样。”如果中山国与齐国,听说国家会有这五种东西穷尽而决i合改变它,那么一定不会灭亡他们的忧患在于不听,即使听了也不相信。这样看来,一国君主最重要的就是善于听取忠告罢了。
下蔡的威公关门痛哭,哭了三天三夜,眼泪流干了接着流出了血。旁边邻居隔墙看到后,问他说:“你为什么哭得如此悲哀?”回答说:“我的国家就要灭亡了。”邻人问:“你怎么知道呢?”威公答道:“我听说病人要死了,请良医也没用了,国家要灭亡了,计谋也没用了。我屡次劝谏我的国君,国君不采纳,所以我知道国家就要灭亡了。”于是那位隔墙观望的邻人听到他的话,就带领全族人离开这里,迁到楚国。过了几年,楚王果然发兵攻打蔡国,那个隔墙观望的人当了司马,领兵前往,捉到很多俘虏,问道:“俘虏中有没有我的兄弟和旧友呢?”看见了威公被捆缚在俘虏中,问他说:“你怎么落到这种境地?”回答说:“我怎么不会落到这种境地呢:我听人说:说的人是做的人的仆役;做的人是说的人的主人。你能做,我能说;你当主人,我做役从。我怎么能不落到这种境地呢!”那隔墙观望的人于是告诉了楚王,随之解去捆缚的绳子,带他一同到楚国。所以说:“能说的不一定能做,能做的不一定能说”。
管仲患重病,桓公前往问候,说:“仲父如果抛弃我辞别人世,竖刁可以让他主持政事吗?”回答说:“不能,竖刁自施刑罚以求得到君王的重用,他连自己的身体都忍心摧残,将来对君王还有什么不忍心做的呢?”桓公问:“那么易牙可以吗?”回答说:“易牙杀子解体供君王吃,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忍心残杀,将来对君王还有什么不忍心做的呢。君王任用他们必定被诸侯嘲笑。”待到桓公死去,竖刁、易牙就发难作乱,桓公死了六+天,蛆虫都爬到了门外,也无人收尸埋葬。
石乞侍守坐在屈建身边,屈建说:“白公恐怕要作乱吧?”石乞说:“这是什么话:白公节俭以至都不营建自己的住宅,他所礼待的贤士有三人,象他自己一样生活的臣子有五人,与他同衣同食的有上千上。白公的行为如此高洁,怎么会作乱呢?”屈建说:“这就是我所说的作乱啊。按君子的标准看,白公的行为是可以的,但对国家而言,行为越过礼节,国家就要疑虑他。而且,如果不难于对他的臣下卑屈,必定也不难凌驾于他的君王之上。我因此知道那人将要作乱。”+个月过后,白公果然作乱。
韩昭侯造起了高大的宫门。屈宜咎说:‘旧召侯走不出这个门了。”有人问:“为什么?”回答说:‘旧寸候不对!我说的时候不对,是指不合时宜。人本来就有顺利和不顺利的时候。昭侯过去顺利时,不建高大的宫门。前年秦国攻占高阳城,次年发生大旱,百姓饥谨,昭侯这个时候不体恤百姓,救助急难,反倒更添奢侈,这就叫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高大的宫门建好了,昭侯即死去,真的没能走出这个大门。
田子颜从大术来到平陵城下,见到人家的儿子,就查问他的父亲;见到人家的父亲就追问他的儿子。田子方说:“他恐怕要凭借平陵造反吧?我听说,心中想做什么事就会显露在外面,子颜想要役使他的百姓,太急迫了。”后来,田子颜果然在平陵谋反。
晋国人战胜了智氏,回来后仍旧修销甲造兵器。楚王恐惧,召来梁公弘说:“晋国人已战胜了智氏,回去后整修武备,是要攻打我们吗?”梁公说:“不必担忧:真正的威胁恐怕是吴国吧?吴国的君王抚恤百姓,一同劳作。使他的百姓看重君王的命令,不怕牺牲,听从君王的驱使,象奴隶一样去征战。我登山观望他们,看到他们为百姓所信赖是确定无疑的。他们不会放弃进犯的企图,我们要防备吴国,您看如何?”楚王不听,第二年,吴王阖阁攻打楚都郧城。
楚庄王要攻打陈国,派人去探察。使者回来说:“陈国不能攻打。”庄王说:“为什么?”回答说:“他们的城墙很高,护城河很深,积蓄充足,国家安宁。”庄王说:“陈国可以攻伐。陈国是个小国,积蓄充足,但积蓄充足赋税就重,赋税重百姓就怨恨君主城墙高大,护域河深,百姓的力量就被消耗而疲惫了”庄王发兵攻打陈国,夺取了陈国
石益对孙伯说:“吴国就要灭亡了,你知道吗?”孙伯说:“你知道这事太晚了:我怎么能不知道呢?”石益说:“可是你为什么不劝谏呢?”孙伯说:“从前,夏架对进谏的人治罪;商封王烧死圣人,剖出王子比干的心;袁氏的老婆,缥丝乱了头绪,袁氏的小妾告诉她,她却大怒,赶走了小妾。将要灭亡的人哪会知道他自己的过错呢!”
汉孝宣皇帝的时候,霍光的生活奢华糜烂。茂陵的徐先生说:“霍氏必然要灭亡:地位在人之上而生活奢侈,是走上了败亡的道路。孔子说:‘奢侈就会不谦逊’。不谦逊的人必定会欺侮圣上,欺侮圣上会走上叛逆的道路。地位尊贵在别人之上,别人一定会谋算他。现在霍氏执掌大权,天下的人,忌恨、谋算他的太多了。天下人谋算他,他还倒行逆施,再不败亡,还等什么?”于是上书说:“霍氏奢华糜烂,陛下即使偏爱他,也应及时约束,不使他走向败亡。”徐先生屡次向皇帝上书,每次都只答复知道了。以后霍氏果然败亡了。董忠等人因为铲除霍氏立功受到封赏。有人为徐先生的事上书说:“我听说一位客人去拜访主人,见炉灶烟囱是直的,旁边堆积着柴草。客人对主人说:‘把烟囱变曲,把堆积的柴草挪远,不这样做,将会发生火灾。’主人默默没有回应。过了不久,他家中果然发生火灾,乡里的人同情他,都来救火,幸亏扑灭了。于是主人杀牛摆酒,那些被烧焦头发、烧烂皮肤的人坐在上位,其余的按功劳大小依次落座,但没有请那位劝他把烟囱变曲的人。假如当初主人听从客人的建议,就用不着破费杀牛摆酒,始终也不会发生火灾。现在茂陵的徐福数次上书说霍氏将会叛乱,应该防范制止。假如以前徐福说的话能实行,就不会有分封土地、赏赐爵位的浪费,而国家安宁太平直到今天。旧事已经过去了,只有徐福不能与那些人一同论功受赏。请陛下考察客人搬走柴草、弯曲烟囱的建议,而使建议的人排在烧掉头发、烧烂皮肤的人的位置之上。”呈上奏书,皇帝派人赏赐徐福丝帛+匹,任命为郎官职务。
齐桓公将要攻打山戎、孤竹,派人请求鲁国援助。鲁君召集群臣计议。群臣都说:“军队行程几千里,深入蛮夷的地方,必定回不来了。”于是鲁国答应援助却并不实行。齐国已打下了山戎、孤竹,想转移军队攻打鲁国。管仲说:“不可以:诸侯还未归顺,现在攻打边远国家,回军时又诛伐近处的邻国,令仔国不亲附,这不是称霸天下的做法。君王缴获的山戎的宝器,是中原国家少见的,不能不进献给周公的庙堂啊:”桓公于是分出一些山戎的宝器,进献给周公的庙堂。第二年,齐国发兵攻打营国,鲁国下令,成年男子都被派遣,连五尺高的孩子也都来到,孔子说:“圣人把灾祸转化为幸福,以恩德报答仇怨。”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中行文子逃亡到了边境,随从的人说:“担任这里音夫官职的人,是你的手下,何不去那里休息一会儿,再等待后面的车辆?”文子说:“以前,我喜好音乐,这个人就送给我琴;我喜欢佩戴装饰物,他又送我玉佩。这是不指责我的过错的人,是求我容纳的人,我恐怕他会出卖我来求得晋君的接纳和任用。”于是就不进去。后面的车子进了门,文子问清音夫的处所,抓来把他杀死。仲尼听到此事,说:“中行文子违背道德失去正义,从他的国家里逃出来,但以后重获道义,还能保全自身。”道德不可遗弃就象这样呀。
卫灵公穿着短衣短裙和妇人游耍。子贡晋见灵公,灵公说:“卫国会灭亡吗?”子贡回答说:“从前夏架、商封王不能承担他们的过错,所以灭亡了;成汤、周文王、周武王懂得承担自己的过错,所以兴盛。卫国若肯从中借鉴,怎么能灭亡呢!”
智伯向魏宣子索取土地,宣子不肯给。任增说:“为什么不给呢?”宣子说:“他无缘无故索要土地,我所以不给。”任增说:“他无缘无故索要土地,我们无缘无故地给他,这样会加强他的欲望而贪得无厌,他高兴‘就必定恼怒而攻打人家。’如果诸侯不给,他必定恼怒而攻打人家。”宣子说:“好!”就割地给智伯。智伯很高兴,又向赵襄子索要土地,赵襄子不给,智伯恼怒,包围了赵的晋阳。韩、魏两家与赵联合反攻智伯,智伯就灭亡了。
楚庄公与晋国作战,战胜了晋国。他担心诸侯们畏惧自己,就修筑了四丈高的楼台。楼台建成后请诸侯们来饮酒。诸侯们请求签订盟约,庄王说:“我是道德浅薄的人啊。”诸侯向他敬酒,他就仰头饮尽,说:“高高的楼台啊,深深的谋略。我说的话老不恰当,请诸侯们责罚我。”于是远方的诸侯来朝见,邻近的诸侯来归附
吴王夫差攻下越国,又要攻打陈国。楚国大夫都很恐惧,说:“过去阖庐善于指挥他的军队,所以在拍举打败了我们。现在听说夫差比他更善用兵。”子西说:“你们不相互团结才是最令人担心的。其实不必惧怕吴国。从前阖庐吃饭不要两样菜,住宿不在乎床席,择取所需从不浪费。在国内,发生天灾,亲自抚恤缺衣少食的百姓,接济他们;在军队中,饭菜熟了,大半人都吃了然后他才吃,他所享用过的,也必定让士卒享用所以百姓不会疲惫劳顿,也知道死后不会抛尸荒野。现在夫差呢,住处要有楼台亭阁池塘,睡觉要有侍奉的殡妃;一天内的活动,想做什么就一定要满足,喜欢的玩物一定跟从,随身集聚珍奇异宝。夫差自己先腐化败坏了,怎么能打败我们呢!”
越国攻破吴国,向楚国请求派军队共同攻打晋国。楚王与大夫们都很惧怕,将要应许越国。左史倚相说:“这是越国恐怕我们去攻打他,有意向我们显示他的军队并不疲惫。请派大型战车千辆,三万士卒,与越国一起分割吴国的土地。”楚庄王听从了,于是夺取了吴国东部的土地。
阳虎在鲁国发难作乱,逃到了齐国,请求起兵攻打鲁国,齐侯应允了他。鲍文子说:“不可以呀:阳虎是要让齐国的军队溃败,齐国军队溃败,大臣一定死得很多,于是他就要施展狡诈的阴谋。阳虎曾受到季孙氏的宠爱,他还要杀死季孙,使鲁国不利,以容忍他肆意索求。现在君王比季孙氏富足,齐国又比鲁国强大,这正是阳虎想要颠复的原因。鲁国已经除去了他们的疾患,而君王却收留了他,岂不是祸害吗?”齐君就抓捕了阳虎,后来阳虎逃脱到了晋国
商汤要讨伐夏架。伊尹说:“请先停止向夏朝进贡,来观察夏架的动向。”夏架大怒,调集九夷的军队来攻击商汤。伊尹说:“现在还不能行动:夏架还能调集九夷的军队,这是我们有罪啊。”商汤于是谢罪表示臣服,又恢复进贡。第二年,商汤又不进献贡物。夏架发怒,调集九夷的军队,但九夷的军队不听调动。伊尹说:“可以了:”于是商汤发兵讨伐夏架并且消灭了夏朝,把架流放到南巢。
周武王征伐商封王,清晨点燃蜡烛动身。通过隧道后破坏了两壁;渡河后毁掉船只;经过山谷后拆除桥梁;走过山地,焚烧莱菜,以此向百姓表示义无反顾的意志。行军到有戎地区的一条大隧道时,大风吹折了军旗的饰物。散宜生进谏说:“这是妖孽作怪吧?”武公说:“不是!是上天降下兵来。”风停后,接着又降大雨,大水遍流,行动不便。散宜生又进谏说:“这是妖孽作怪吧?”武王说:“不是:是上天洒下兵来。”占卜时,烧龟甲的火熄灭了。散宜生又进谏说:“这是妖孽作怪吧?”武王说:“此时不利于祝祷神灵,而利于激励军队士气,这是火熄灭所预兆的意思。”所以武王顺遂天地,逆犯三种妖兆,而在牧野擒拿商封王。他的独到见解真精辟啊!
晋文公与楚国在城蹼作战,文公向咎犯讨求破敌方法。咎犯回答说:“降服讲信义的国君,不宜讲信用;降服惯战的国君,不宜用欺诈。君王现在对他用诈术好了。”文公又问雍季。雍季回答说:“焚毁树林打猎,猎获的野兽虽然多了,但明年就不再有了;掏尽池塘捕鱼,捕到的鱼虽然很多,但明年就不再有了。欺诈可以窃得一时的好处,但此后就不会再得到好的回报了。”随后文公与楚军交战,将楚军打得大败,待到颁赏时,先赏雍季后赏咎犯。待从的人问:“城蹼这一仗,用的是咎犯的计谋。”文公说:“雍季的话,是百代安定的谋略;咎犯的话,是获得一时利益的权宜办法。我已经这样做了。”
城蹼一战,晋文公告诉咎犯说:“我为战事占卜吉凶,用来烧灼龟甲的火熄灭了;我迎着岁星,楚王背着岁星;彗星出现,楚文握着它的柄头,我握着它的末端;我又梦到与楚王争斗,他在上方,我在下面。我想放弃这一战,你看如何?”咎犯回答说:“卜占战争吉凶,烧龟甲而火熄,是预兆楚人不利。我们迎着岁星,他们背着岁星,意味着他们先行我们跟随;彗星显现,他们握柄,我们握尾,若以洒扫论,他们会顺利,若以作战论,就是我们顺利了;君王梦见与楚王争斗,楚王在上方,君王在下面,那是君王仰望上苍,楚王伏地请罪。而且我们有宋国、卫国为主力军,有齐国、秦国辅助,我们顺合天意,仅凭人情事理,本来也会战胜楚国的。”晋文公听从了咎犯的话,楚国被打得大败。
越国闹饥荒,勾践很害怕。四水上前建议说:“饥荒,是越国的福份,是吴国的灾祸啊。吴国非常富足,财物富裕,他们的君王喜欢名声而不考虑后患。如果我们用谦卑的言辞和很多钱币,向吴国请求购买粮食,吴国一定卖给我们。卖给我们,我们就可以攻取吴国了。”越王听从了这个建议。吴王要卖粮给越国,伍子胃劝止说:“不能啊!吴与越是相互接壤的邻国,道路通畅,又是结有仇怨的敌对国家。不是吴国夺取越国,就一定是越国占有吴国。且齐国、晋国不能跨越三江五湖来消灭吴国,不如乘此时机攻打越国,这是我们先王阖庐能够称霸的原因啊。再说,饥荒是什么?就象深渊啊。遭灾、征战的事情,哪个国家能没有呢?君王如不进攻,反而向越国卖粮,那么有利时机就失去了,灾祸就来了。财物短缺,百姓怨恨,后悔就来不及了。”吴王说:“我听说仁义的军队不攻击归服的人,仁义的人要让饥饿的人有饭吃。现在越国归服,我们再去攻打,即使能得到+个越国,我也不做这种事。于是就卖给了越国粮食。三年以后,吴国也闹起了饥荒,请求越国卖给粮食,越国不卖粮,反而进攻吴国,吴国随之灭亡。
赵简子派成何、涉他和卫灵公在邻泽会盟灵公还没献血结盟,成何、涉他就推开灵公的手往下压。灵公恼怒,要背叛赵国。王孙商说:“君王要背叛赵国,不如让百姓一起憎i限赵国。”灵公说:“那怎么办呢?”回答说:“请授权我向全国下令说:‘有小姑姐妹的家庭,每家派一个人到赵国当人质。’百姓一定怨怒,君王就可乘机反叛了。”灵公说:“好吧:”于是下达命令,三天后就征招,五天内就下令结束。全国人满街痛哭。灵公于是召来国中的大夫们计议说:“赵国做不仁道的事,背叛它行吗?”大夫们都说:“可以!”于是下令开西门出入,关闭东门。赵简子听说后,将涉他捆绑起来杀掉,以此向卫灵公谢罪。成何逃到燕国。子贡说:“王孙商可称为善于谋划的人啊!憎恨那人就能害死他,有了祸患能妥善处理,想利用百姓就能让他们归附。一次举动就做成了三件事,可称是善于策划的人啊!”
楚成王聚集他属下的诸侯,想让鲁国做他的仆从国。鲁君召大夫们计议说:“我国虽小,但也是周天子分封的国家呀。现在楚成王把我当成仆从,可以吗?”大夫们都说:“不行:”公仪休说:“不能这样说啊!若不听从楚王,就会自身难保,国家灭亡。做了属国,君王的臣子,还属君王所有,君王还是百姓们的君王。”鲁君于是同意作了楚国的仆从国。
齐景公把他的女儿许给阖阁为妻,送女儿到了郊野,哭着说:“我从此到死也见不到你了!”高梦子说:“齐国背负大海,远有高山,虽然不能统治天下,但谁敢冒犯我们的君王呢?若爱怜女儿,不让她走就是了。”景公说:“我虽有齐国稳固的江山,却不能凭它号令诸侯,又不能听命于别人,这是引发祸乱的原因。我听说,不能号令别人,就不如服从别人。何况吴国象蜂虫蝎子一样,不放毒给人就不会罢休,我恐怕吴国会来毒害我。”景公最终还是把女儿送走了。
齐王要把女儿嫁给郑国的太子忽为妻,太子忽推辞不受。有人问他原因,太子说:“各人都有自己所对应的,齐是大国,不是我所对应的。《诗经》上说:‘自己去追求,才有更多幸福。’我就是这样做罢了。”后来山戎攻打齐国,齐国请郑国派兵,郑国太子忽率领军队救助齐国,把山戎的军队打得大败。齐王又要把女儿嫁给太子为妻,太子坚决辞谢。有人问他缘故,回答说:“对齐国无所帮助时,还不敢娶齐国公主为妻,现在受国君的命令来解救齐国的危难,如接受妻室回国,人们岂不会认为我率军队来是为了娶妻吗?”最后还是推辞了。
孔子问漆雕马人说:“你事奉减文仲、武仲、孺子容三位大夫,他们中的哪一位贤能呢?”漆雕马人回答说:“减氏家中有只龟,名叫蔡。文仲主持政事,三年占卜一次;武仲主持政事,三年占卜两次;孺子容主持政事,三年占卜三次,我见到的就是这些。至于说三位大夫的贤能与否,我就不知道了。”孔子说:“真是君子啊,漆雕氏家的这个人:他说别人的优点,看来隐约,实际却很明显;他说别人的缺点,看来微小,实际却很显眼。所以说,智慧不能虑及,聪明不能预见,难道不要多次占卜吗?”
安陵缠因为长得貌美体壮,受到楚共王的宠爱。江乙去见安陵缠,说:“你的先辈难道为共王立有战功吗!”回答说:“没有。”江乙说:“你自己难道立有战功吗?”回答说:“没有。”江乙说:“那为什么你显贵到如此程度呢?”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江乙说:“用钱财事奉别人的,钱财用尽,交情就疏淡了;用美色事奉别人的,容颜衰老了,宠爱就减退了。现在你的美貌,到时候就衰败了,你靠什么去被楚王长久宠幸而爱意不减呢?”安陵缠说:“我年轻,愚笨浅陋,顾意顺从先生的指教。”江乙说:“只要肯为楚王殉葬就行了。”安陵缠说:“敬从先生的教导。”江乙离去。
过了一年,江乙见到安陵缠,对他说:“以前我嘱咐你的话,告诉共王了吗?”回答说:“未能够说。”过了一年,江乙又去见安陵缠,说:“你难道没告诉共王吗?”安陵缠说:“我没找到共王方便的时机去告诉他。”江乙说:“你出行时与共王同乘一辆车,回来和共王同坐在一起,过了三年,还说未找到共王方便的时机去告诉他吗?是觉得我的话不可行吧。”江乙不高兴地走了。
有一年,共王在江岸小洲上打猎,野火燃起象云霞一般,虎狼的吼叫象雷霆一样。有只疯狂的犀牛从南边冲来,正撞到共王车驾的左边马上,共王举起旗子,让善射的人射杀它,一箭射去,犀牛就死在车下。共王大喜,拍着手笑,回头对安陵缠说:“我万年以后,你将和谁共享这样的快乐呢?”安陵缠就迟疑地退后几步,痛哭落泪,沾湿衣襟,抱住共王说:“君王万岁以后,我将随君王殉葬,怎能知道享受这种快乐的是哪个呢?”于是共王就在车下封赏安陵缠三百户。所以说:“江乙善于谋算,安陵缠懂得把握时机”
太子商臣怨恨令尹子上。楚国进攻陈国,晋国去救授,夹着字氏水双方驻扎军队。晋国的阳处父知道商臣怨恨子上,就对子上说:“你的军队稍稍后撤,我渡河和你接战。”子上后撤,阳父子就号令晋军,说:“楚军逃跑了。”又派人告诉商臣说:“子上接受了晋国的贿赂让军队退却。”商臣告诉了成王,成王于是杀死了子上。
智伯要突袭卫国,故意赠给卫国车马,先送去一块璧玉。卫君非常高兴,设下酒宴,众大夫们也都很高兴,唯独南文子不高兴,面带忧虑。卫君说:“大国给我送礼,我因此设下酒席宴请各位大夫。大夫们都很高兴,而唯独你不高兴,面带忧愁,为什么呢?”南文子说:“无端的送礼,没建功劳的赏赐,这是祸灾的先兆。我们没去送礼,他们却送礼过来,因此我很忧虑。”于是卫君就修葺渡口、桥梁,并演习守卫边境城池。智伯听说卫国军队已在边境,就撤回去了。
智伯要突袭卫国,于是让他的太子颜伪装逃跑,叫他逃奔卫国。南子文说:“太子颜是智伯的儿子,非常受宠爱,没犯下大罪,逃了出来,这里必有原因。可是人家逃了出来,我们不接纳,这不吉利。”就派出官吏迎接太子颜,说:“车马超过五辆,谨慎起见,恕不接纳”智伯听说后,就罢手了
叔向想杀获弘,数次到周王朝拜望获弘,借机给周王室假造了一封信说:“获弘告诉叔向说:‘你发动晋国的军队来攻打周王室,我将废掉刘氏而拥立单氏。,”刘氏向周天子请求说:“这是获弘的阴谋。”于是杀掉了获弘。
楚国的公子午出使到秦国,秦国囚禁了他。他的弟弟送给叔向三百金。叔向告诉晋平公说:“为何不在壶丘筑城呢?秦国和楚国就怕在壶丘筑城。如果秦国恐惧而放还公子午,以此阻止我们筑城,君王就可停止,危难也不会形成,楚国也必定对君王感恩戴德。”平公说:“好吧!”于是开始筑城。秦国害怕了,就送归公子午,让他到晋国去。晋国停止筑城,楚国进献给晋国三百辆战车。
赵简子派人驾着鲜亮的六辆战车,先送上一块美玉给卫国。卫国的叔文子对卫君说:“发现意料不到的事就想到会发生变故,这是小国与大国周旋的办法。现在我们没去送礼,而赵简子却先来赠礼,其中一定有原因。”于是砍伐树木,建起围栏屏障,聚集财货,积蓄财力,然后送走使者。赵简子说:“我的举动,是不能让人知道的。现在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就撤除对卫国的包围吧”
郑桓公将要突袭部国,先打听部国有哪些明辨事理、智慧勇敢的人,书写下他们的姓名,还选择部国的忠良官吏与他们交往,把他们的官职爵位的名称书写下来,然后埋在门外修筑的高坛中,杀猪涂血,好象结盟的样子。会仔君以为要发生内乱,把忠良臣子都杀光了。郑桓公乘机袭击,攻取了会仔国。
郑桓公东行到郑地去朝拜天子,接受封地,晚上住在宋国东部的旅舍中。旅舍的老人从外面进来,问:“客人要到哪去呢?”回答说:“要到郑地朝拜天子,接受封地。”旅舍的老人说:“我听说,时机难得却容易丧失,现在客人睡得如此安i合,大概不是去朝拜天子,接受封地的吧?”郑桓子听罢,就亲自提着僵绳驾上马车,他的仆从端着淘洗过的米坐上车子,连走+天+夜才赶到。趋何跟他争夺封地,凭郑桓公的贤能,没有旅舍老人的忠劝,几乎不能朝拜天子得到封地了。
晋文公攻打卫国,攻入外城,下令让士兵坐下吃饭,说:“今天一定攻下内城。”公子虑低头暗笑。文公问:“你笑什么呢?”回答说:“我的妻子回家,我送她上路,回来时见到采桑的女子就去帮她,回过来看我的妻子,也有人帮忙相送。”文公听了很恐慌,领兵返回,回到晋国,正有貉人进攻自己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