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笔记06

作者:屠格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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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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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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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0330字


亲爱的读者,有这样一个人,他身材魁梧,年约七十,脸有点俦克雷洛夫,2双眉低垂,眉下有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睛,器宇轩昂谈吐稳重,步履迟缓,这就是我要向诸位介绍的


奥夫夏尼科夫。伍穿的是一件肥肥大大的长袖蓝外衣,衣扣直扣到脖下,脖子上围有一条淡紫色绸围巾,脚登一双擦得锃亮的带穗子的长统靴,从大馋上看,很像一个殷实的生意人。


他的手又软又白,甚为好看,在说话的时候,常常去摸摸外衣上的扣子。奥夫夏尼科夫的傲气和古板、机灵和懒散、直爽和固执使我想起彼得大帝以前时代的俄罗斯贵族……他要是穿


上古代的无领大袍,那会很相称的。这是一位旧时代的遗老。乡亲们对他异常尊敬,认为与他交往是件体面事。他的那些独院地主弟兄对他可崇拜啦,老远望见他便脱帽致敬,并以他


为骄傲。一般说来,在我们这一带,独院地主跟庄稼人至今很难区分:他们的家业恐怕还比不上庄稼人的,小牛长得不及荞麦高,马匹勉强地活着,挽具也很蹩脚。奥夫夏尼科夫可算


是这通常情况中的一个例外,虽然也说不上有钱。他和老伴两人住在一幢舒适整洁的小房子里,仆人不多,让他们穿俄罗斯式服装,称他们为佣人。仆人们也替他耕田种地。他不冒称


贵族,也不以地主自居,从来不像常言所说的那样“忘乎所以”:头遍请他人席,他不会立即就座,有新的客人到来时他定然起立,然而又显得那样庄重、尊严而亲切,使客人不由得


向他深深鞠躬。奥夫夏尼科夫保持古风旧习不是出自迷信(他的心灵是相当自由开放的),而是出自习惯。比如说,他不喜欢带弹簧座的马,因为他觉得这种马车坐得并不舒坦,他


要么乘坐赛跑马车,要么乘坐带皮垫的漂亮小马车,亲自驾御自己的良种枣红色跑马(他养的马全是枣红色的)。马车夫是一个脸颊红润的年轻小伙子,头发理成圆弧形,穿一件浅蓝呢e


衣。头戴低低的羊皮帽,腰系皮带,毕恭毕敬地与主人并肩而坐。奥夫夏尼科夫每天都要睡一会午觉,每逢星期六洗一次澡,只误一些宗教的书(而且神气地戴上那副圆形银框眼镜),


每天都早起早睡。可是他不蓄胡子,头发理成德国式发型。他待客极为亲切诚挚,f旦不对客人低三下四。不忙前忙后,也不拿什么干的和腌的东西去款待客人。‘‘老伴!”他慢条斯


理地说,身体不站起来,只是稍稍向她转过头,“拿些好吃的来请客人尝尝。”他认为粮食是上帝所赐,销售粮食是罪孽的。alsio@,在发生大饥荒和物价狂涨之时,他把自家的全


部存粮拿出来赈济附近的地主和农民;来年时他们都很感激地把粮食归还给他。常常有乡亲们跑来请奥夫夏尼科夫去为他们评理、调解,他们几乎都能服从他的评判,听从他的劝解…


…许多人多亏有他帮助而最终划清了田界……可是有两三次同一些女地主发生龃龉,这以后他便声称,决不为妇道人家之间的纠纷居中调解了。如今他受不了忙乱、受不了惊慌着急,


更受否了娘儿们的长嘴长舌和“瞎忙”。有一次他家的房子着y”x。有个雇工慌里慌张地向他跑来,一边大喊大叫:“失火了!失火了!”奥夫夏尼科夫镇定自若地说:“你嚷嚷什么呀?


递给我帽子和手杖……”他喜欢亲自训练马。有一匹冲劲十足的比秋克马山拉着他下山,奔向峡谷。“嘿,得了,得了,年轻的小马驹,你会摔死的。”奥夫夏尼科夫好心地关照它,


可说时迟那时快,他连同所乘的赛跑马车、坐在后边的小厮和那匹马一起全滚到峡谷里了。幸亏谷底尽是一堆堆沙子。没有伤着人,只有那比秋克马把一只腿摔脱臼了。“唉,你瞧瞧


,”奥夫夏尼科夫从地上爬起来,仍然语气平和地说,“我对你说过的呀。”他按自己的心意找了一位配偶。他的妻子塔季雅娜?伊利尼奇娜是位高个子女人,端庄而寡言少语,老是系


着栗色的绸头巾。她显得神情冷漠,可是没有人怨她严厉,相反,有许多穷人称她为好大娘和恩人。端正的容颜、乌黑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至今仍能证明她当年的l众姿色。奥夫夏


尼科夫没有子女。


读者已经知道,我是在拉季洛夫家里认识他的,没过几天我就去他家拜访了。正巧他在家。他坐在皮制的大安乐椅上经文。一只灰猫待在他肩上打呼噜。他按平素习惯亲切而


庄重地接待了我。我们攀谈起来。


“请您照实说,卢卡?彼得罗维奇,”谈话中我这样问,“早先在你们那个年月里是不是较好一些?”


“跟您说吧,有些方面确实好一些,”奥夫夏尼科夫说,“那时候我们日子过得比较安定,也比较宽裕,确实……不过还是现在好;到你们的孩子们长大了,那时候一定会更好。



“卢卡?彼得罗维奇,我原以为您会夸耀旧时代呢。”


“不,旧时代我认为没什么可夸耀的。举个例说吧,如今您是地主,同您已经去世的祖父一样是地主,可您没有他那样的权势啦!而您也不是那一号人。就连当今还有一些地主在挤


压我们;看来这也在所难免。也许将来事情会变好的。可不是嘛,我年轻时司空见惯的事,眼前就见不到了。”


“举个例子说吧,是什么事呢?”


“那就再举您爷爷的例子说说吧。他是个好耍权势的人!他常常欺侮我们这类百姓。说来您可能知道您怎么会不知道自家的地呢从切普雷金到马利宁的那片地吧?……如今


这片地已成了您家的燕麦田,……唉,按说这地本来是我家的,整片都是我家的。您爷爷把它从我家霸占了去;他骑着马,手指了指说:‘这是我的土地,就霸占过去了。先父(愿


他进天堂!)是个正直人,也是个火暴性子的人,他忍不下这口气谁甘愿丢掉自家的田产呢?就去法院上告。可是只有他一人去上告,旁的人都不去告。因为他们都害怕。有人去


向您爷爷告密说,彼得‘奥夫夏尼科夫去告您了,说您夺走他的地……您爷爷马上就派手下的猎师巴乌什带上一伙人闯到我家来了……他们逮住我的父亲,押到你们家的领地上。那时


候我还是个毛孩子,光着脚丫跟在父亲后面跑。您猜怎么着……他们把他押到你们家的窗予下,就用棍子揍他。您爷爷站在凉台上瞅着;您奶奶坐在窗前,也在瞅着。我父亲就喊道:


“大娘,马丽雅?瓦西利叶夫娜,可怜可怜我,替我说句公道话吧!,可是她只是欠欠身子,观看着。就这样逼着我父亲答应交出土地,还要他向你们家表示感谢,感谢放他一条活命。


这块地就这样成了你们家的了。您去问问您家的佃户看,这块地叫什么?它就叫棍棒地,因为是用棍棒夺来的。所以说,我们这些小人物就不喜那老一套规矩。”


我不知道如何对奥夫夏尼科夫说才好,我不敢瞧他的脸。


“当时我家还有一位邻里,他姓科莫夫,名叫斯捷潘’尼克托波利昂内奇。他使尽各种花招来难我父亲。他是个酒鬼,喜欢请人喝酒,酒喝足时就用法文说一句‘塞邦’,又把嘴


巴舐了舐,然后就闹腾开了!他叫人去把所有的左邻右舍都请了来。他的马车都准备好了,停在门前;你要是不去,他马上亲自闯来……真是一个怪人!他在所谓‘清醒’的时候不大瞎


说;可是一喝醉酒,就胡吹起来了,说他在彼得堡的丰坦卡街上有三幢房子,一幢是带一个烟囱的红房子,另一幢是带两个烟囱的黄房子,第三幢是蓝的,不带烟囱;他说他有三个儿


子(实际上他没有结过婚),一个当步兵。另一种当骑兵,老三在家过日子……又说,三个儿子各住一幢房。老大家常有海军将官来访,老二家常有陆军将官来访,而到老三家来的尽


是英国人!说着说着便站了起来,说:‘为我家老大的健康干杯,他是最孝敬我的孩子!’接着便哭了起来。要是有谁不举杯祝酒,那就糟了。他就要说:‘毙了你!他不许埋葬你!……


,有时候他会蹦起来大喊:‘大伙都来跳舞吧,让自个乐一乐,也让我高兴高兴!’那你就得跳,哪怕死了也得跳。他把家里的农奴丫头们折磨得可苦啦。经常让她们通宵达旦地唱歌,


谁唱得最响亮,就奖赏谁。当她们唱累了他就抱着脑袋哀叹道:‘哎呀,我这孤苦伶仃的人呵!大家都抛下我这可怜的人了!’于是马夫们赶紧就来给丫头们打气。我父亲也被他看


中了,有啥法子呢?他差点把我父亲打发进了棺材,真的快被他折腾死了,幸亏他自己先死了,是喝醉了从鸽子棚上跌下来摔死的……瞧,我家有过一些什么样的邻里呵!”


“时代已经变多了!”我说。


“是呀,是呀,”奥夫夏尼科夫赞同地说道,“可以这样说吧,在那些旧年月贵族们活得可奢侈了。至于那些达官显要就更不用提了:我在莫斯科时见得多啦。据说,这种人如今


在那边也不见了。”


“您去过莫斯科?”


“去过,那早啦,很早很早啦。如今我七十三了,我是在十六岁那一年去的莫斯科。”


奥夫夏尼科夫叹了口气。


“‘您在那边见到过一些什么人呢?,,


“许许多多的达官显贵都见到过,什么样的都见过;他们真是荣华富贵,令人惊叹呀。可是没有人比得上已故的伯爵阿列克塞格里戈列维奇奥洛夫一切斯明斯基。阿列克塞?格


里戈列维奇我经常见到;我的一位叔叔在他家里当管家。伯爵家就住在卡卢加门附近的沙波洛夫卡街。他真是显贵人物呢!他的那种风度仪表,那种宽宏大度,你根本想象不出,也无法


形容。单是身材别提多魁梧了,而且身强力壮,目光炯炯!当你还没有熟悉他,没有接近他的时候,的确会感到害怕,会感到胆怯;可是一旦与他接近之后,他就会像太阳一样使你感到


浑身温暖,非常愉快。他容许每个人去见他,他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他亲自参加赛马,不论什么人都可以同他竞赛;他从来不立即一马当先,他不愿让别人难堪,不挡着别人,只是


到最后才超越过去;他显得那样和蔼可亲:他安慰对手,夸奖对手的马。他养了一批善翻筋斗的优种鸽子。常常来到院子里,坐在安乐椅上,吩咐放鸽子飞;仆人们站在周围的房顶e


拿着枪防止老鹰的袭击。伯爵的脚边放了一个大银盆,里面盛着水,他就朝水里观赏那些鸽子。许许多多穷苦人、乞丐都靠他救济过日子……他献出了多少钱财呵!他一旦发怒,简直像


是打雷,可怕极了,不过你用不到哭鼻子,过一会儿再瞧,他已笑容满面了。他一举办宴会,准教全莫斯科人喝个醉……要知道他还是个好聪明的人哪!他打败过土耳其人。他还喜欢角


力;他从图拉、从哈尔科夫,从唐波夫,从全国各地请来一大批大力士。谁被他摔倒了,便奖赏谁;要是谁赢了他,他更是给以厚赏,还要亲吻他……我处待在莫斯科那一会,他曾发


起过一次猎犬比赛,这样的比赛在俄国从未有过:他邀请全国所有的猎人前来,并规定了日期,限期三个月。这样,猎人们都来会集了。把猎狗、雇用的猎手都运来嚯到的人可


多了,真是千军万马!先是设宴款待,然后大家前去城外。观赛者来得多极了,真是海了去啦……您猜怎么着?……您爷爷的那只狗跑得最快,一举夺魁。”


“是那只米洛维特卡吗?”我问。


“是米洛维特卡,那只米洛维特卡……这样一来伯爵就向您爷气”


爷请求说:‘把您的狗卖给我吧,你要多少,就给多少。’您爷爷回答说:‘不,伯爵,我不是买卖人:没用的破烂也不卖,若是为了表示敬意,即使老婆也可让人,惟独这只米


洛维特卡不能让……我倒宁肯让出自己。’阿列克塞‘格里戈列维奇很赞赏他,说:‘好,佩服。’您爷爷就用马车把这只狗送回家了;后来米洛维特卡死了,您爷爷让人奏乐为它送


葬,把它葬在花园里,在坟前立了块碑,并刻上墓志铭。”


“这么说来,阿列克塞?格里戈列维奇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我说。


“事情往往是这样的:谁越没能耐,谁就越翘尾巴。”


“那个巴乌什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问。“您听说过米洛维特卡,怎么会不知道巴乌什呢?……他是您爷爷手下主要猎师和驯猎狗的人。您爷爷喜欢他不次于


喜欢米洛维特卡。这是个什么都敢干的人,只要您爷爷一声令下,他会立即照办,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朝猎狗吆喝一声,林子里就会闹得天翻地覆。有时他一下闹起倔脾气来,


就跳下马,躺倒不干……猎狗一旦听不到他的吆喝声,那就完了!那些狗就不再去闻新留下的猎物足迹,什么猎物也不去追了。这一下让您爷爷气得要命!‘我不吊死这个无赖,就不活


了!我要剥这个坏蛋的皮!我要让这个坏家伙不得好死!’但是到头来还是派人去询问他有什么要求。探问他不吆喝狗去捕猎的原因。巴乌什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要求喝酒,一当喝够了酒


,就会起身上马,又高高兴兴地去指挥那群猎狗了。”


“您好像也喜欢打猎,卢卡?彼得罗维奇?”


“可算喜欢吧……确是如此,但不是现在,现在我的好时光已经过声了,那是在年轻的时候……可是您知道,由于身份的关系,不大好搞,像我们这些人是不能跟在贵族们屁股后


头。的确,我们这类人中也有一些嗜酒成性的没出息的人,常常去同那些老爷们气一起胡混……这有什么乐趣呢……不过是让自己丢脸罢了。人家让他骑蹩脚的、跌跌绊绊的马;动不


动揪下他的帽子往地上扔,有时还用鞭子抽他一下,像抽马似的;而他老得陪着笑脸,让人家开心。不行呀,我对您说,越是身份低,就越要自重,否则,只会自讨羞辱。”


“是呀,”奥夫夏尼科夫叹口气,继续说,“许多时光像水似的流过去了。世道已经变了。特别是在那些贵族中间,我看到的变化可大啦。田产少的要么去当差,要么不住在原地


了;那些田产多的,更叫人认不出来了。那些有大产业的人,在那阵划分地界的时候,我见得多了。我可以这样跟您说吧:瞅着他们,心里的确很喜欢:他们又和气,又有礼貌。只有


一点很使我惊奇:他们学识渊博,说话有条有理,令人心悦诚服,可是对于实际的事却一窍不通,连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损也搞不明白:他们的农奴管家就如折轭具似地摆弄他们。说起


来您可能知道亚历山大?弗拉季米罗维奇‘科罗廖夫吧?他算得上是个地道的贵族吧?长相帅气,家产殷实,又受过高等教育,似乎出过国谈吐稳重、谦虚,见了我们总要握握手。您认识


吗?……那好,请听我说一说。上星期我们应中介人尼基福尔伊利奇的邀请前去别廖佐夫卡聚会。中介人尼基福尔伊利奇对我们说:诸位,该把地界划一划清了;比起所有其他地区来


,我们这地区落后啦,这多丢脸呀。我们就开始干吧。’于是我们就干起来了。照例是磋商、争论;我们的代理人发起性子来。但最先带头吵闹的是钦尼科夫?波尔菲里……而这个人为


什么要闹呢?……他本人地无一垅,他是受兄弟之托来办事的。他大喊道:?不行!你们糊弄不了我!不行!不能那样搞!把测量图拿来!把测量员给我叫来,叫子上这儿来!“您到底要怎么


样呢?’‘别把人当傻瓜!哼,你们以为我马上会把我的要求说给你听吗?……不行,你们还是把测量图拿来,就这样!’


他的手在图上直敲。马尔法德米特列夫娜被他气得要死。她:‘您怎么敢败坏我的名誉?’他回答说,‘把您的名誉给我的栗色母马我都不要。’好说歹说,总算用马杰拉酒让他


消了气。他平静下来了,可别的人又闹开了。亚历山大?弗拉季米罗维奇?科罗廖夫坐在角落里,咬着手杖上的镶头,只是不住地摇头。我感到很不好意思,真想溜了出去。人家对我们


会怎么想呢?一瞧,我的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站了起来,装出要说话的样子。介人慌忙地说:‘诸位,诸位,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要讲话了。’不能不夸这些贵族:大家立即停


下不吵了。于是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开始讲了,他说:我们似乎忘记了我们是为了什么会集到这儿的;虽然划分地界无疑是对土地拥有者有利的,但实质上它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


使农民负担轻一些,使他们劳作起来方便一些,承担得起赋役:而不要像现在这样,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土地,常常要跑到五俄里外去耕种,再说对他们也很难处罚。


随后亚历山大?弗拉季米罗维奇又说:地主不去关心农民的利益是罪过的;如果冷静地想一想,最终就会明白,农民的利益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们好,我们也好,他们不好过


,我们也不好过……所以,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争来争去,那是罪过的、糊涂的……他说呀、说呀……说得多在理呀!很打动人的心……贵族们听了个个垂下了头;我也差点掉了泪


。说实话,古书里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而到头来怎么样呢?他那四俄亩长满青苔的沼地却死活不愿让出来,也不愿意卖。他说:‘我叫人把这块沼地的水排干,在那儿建一座设备完


善的毛纺厂。,又说:‘我已选定这块地作厂址:这方面我有我的考虑……’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罢了,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只不过是因为他的乡邻安东‘卡拉西科夫舍不得花一百卢


布票子去疏通他的那位管家老爷。事情一件也没办成,我们就散了。直到现在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还认为自己是对的,还老是去谈毛纺厂的事,可是并没有叫人去给那招地摊水。


“他对自己的产业是怎样经营的呢?”


“他采用全套新办法。农民们不赞赏,不过也用不着听他们的。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搞得不错。”


“这是怎么啦,卢卡?彼得罗维奇?我以为您是老保守呢。”


“我吗,是另一码事。我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地主。我的产业算得了啥?……干别的我也不会。我力求做得公道,合法这就谢天谢地了!年轻的老爷们不喜欢老的一套,我很赞


赏他们……该是动动脑筋的时候了。只有一点差劲:年轻的老爷们太自作聪明。对待庄稼人就像玩木偶似的,转过来,转过去,搞坏r一丢了之。这样一来,农奴出身的管家,或德国籍


的管事又把庄稼人抓在自己的手,d里了。哪怕有一个年轻老爷做出个榜洋也好)看看,应该怎样经营才对……这结果又会怎样呢?难道我就这样死去。看不到新的局面吗?……什么样的


怪事呀?老的东西死了,新的东西还没有出生!”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奥夫夏尼科夫才好。他环顾了一下,向我更挪近一点,低声往下说:


“您听说过瓦西利?尼科拉伊奇?柳博兹沃诺夫的事吗?”“没有,没有听说。”


“请您说说,这是什么怪事,我搞不明白。是他那些佃户说的,可我弄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您知道,他是个年轻人,不久前他母亲去世,他得到笔遗产。是来到自己的领地


上。庄稼人一齐前来,想瞧瞧自家老爷的风采。瓦西利?尼科拉伊奇向他们迎过来。庄稼人一瞧好奇怪呀!老爷穿着一件棉毛裤,像个马车夫,脚上穿的是一双镶边的靴子;他


穿的衬衫是红色的,上衣也是像马车夫穿的;蓄着大胡子,头上戴的是顶样式古怪的小帽,那张脸也很怪,似醉非醉,像是精神不正常。他说:‘你们好,伙计们!愿上帝保佑你们。’


庄稼人向他鞠躬,只是不吭声,大概有些胆怯。他本人似乎也显得胆怯。他向众人讲了几句话,他说:‘我是俄罗斯人,你们也是俄罗斯人;我爱俄罗斯的一切……我的心是俄罗斯的


,血也是俄罗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