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汴京大学堂(1)

作者:齐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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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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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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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862字

本来我对汴京大学堂是不大感冒的,因为江湖传言汴京大学堂的宿舍差得惊人,不少楼还是前朝先贤住过的,多年来都未经修缮。很多学子都说那里的古朴之气常常扑面而来,闻了之后便同孔子听到韶乐的症状类似,三月不知肉味。而且南长学堂的前辈令狐太乙暑假归来时,校长曾经请他为我们做过演讲,他也是极力诋毁汴京大学堂。不过这也和他上的是水木大学堂有很大关系,谁都知道水木大学堂同汴京大学堂水火不容。


“去他的汴京大学堂。”他总是这样说。


然而说到底,我的不感冒很大程度上还是源于汴京大学堂对我不感冒。母亲说我的性格和父亲一模一样,当年他在华山论剑的初赛——小汤山论棍中被人把家伙打成了双节棍,从此便宣布自己对什么江湖武林毫不关心。而我曾经把书读得很糟糕,南长学堂的庚子届有一百单九名学员,我最差排到过一百单六名,何况后三名还是鸿运楼少东贾贻贝的陪读书童,而且不真陪读,只负责研墨细笔,不过在学堂挂个名而已。仅凭这样的排名,别说是汴京大学堂,就连京师合纵大学堂恐怕也难以进入。


我的成绩令父亲很难堪,因为他就是南长学堂的算数先生,每当看见我算鸡兔同笼时还要趴到地上摆弄同学的脚便痛心疾首。不过我一度相信这就是轮回,父亲年轻时不也在武林混得很惨,后来放弃《九阴真经》改学《九章算术》才当上了先生。没准我天生是个武学奇才,所以在什么算数、诗赋面前才会这么狼狈。十五岁那年,在连续挑灯夜读了三晚勾股定理却依然不得要领的打击下,我向父母表达了投笔从戎的决心。父亲没等我慷慨陈词完,就向我证明了他当年的功夫底子还没有完全撂下,一顿拳脚打得我直接认识到从戎其实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


“少动什么歪心思,你不傻不笨,学不好就是不用心。还有三年才到大考,你必须给我考上汴京大学堂,这是你爷爷的遗愿。”父亲余怒未消,揉着发红的关节向我吼道。


我觉得很委屈,因为爷爷是个樵夫,根本不识字,全天下的大学堂他只听说过汴京大学堂,因此我高度怀疑他在临终前只是想嘱托父亲让我读大学堂罢了。


效仿班固失败的我大受挫折,只好又回学堂念书。可是书这东西,绝不是你想念好就能念好的。读书和恋爱类似,你主动把对方抛弃了,过了一阵又回心转意打算破镜重圆,可是却发现人家已经根本不会再理你了。我硬着头皮又捡起书本,只觉得更加吃力,先生课堂上讲的内容于我而言不啻天书。身为凡人的我听着天书度日,身心俱疲。


好在不久我便得以重拾了自己的爱好——蹴鞠。我很小时便迷上了蹴鞠,每天都能和伙伴们踢上好几个时辰。可是自打进入南长学堂后,父亲便收走了我的藤球,说踢球耽误学习,虽然我内心只觉得是学习耽误蹴鞠。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投笔从戎未遂后不久,迷恋蹴鞠的高太尉上台了。他掌握实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次早朝中通过上谕,把开展蹴鞠运动由他的施政主张上升为了国家意志,轰轰烈烈的蹴鞠运动开始了。


在一天早课时,几个官员模样的人忽然走进课堂打断了正在带领我们背《师说》的韩先生。


“都不要背了,所有人都把靴子脱下来,举在手里。快点!”他们粗鲁地嚷道。


我们一片目瞪口呆,只有韩先生眼珠子一转,登时弯下腰开始除靴。


“你就不要脱了。”一旁的官员皱眉道,“跟我们一起检查,看看谁的靴子尖磨得比较厉害。”


大家都很疑惑,不过还是配合地脱下了鞋,一时间屋子里臭气熏天。几个官员纷纷用衣袖掩住口鼻,差使先生赶快打开窗户排毒。


很快他们开始了仔细的检查,对着每个靴子都俯身观摩良久,大部分靴子都让他们摇头叹息,只有一两个让他们眼前一亮,而这些靴子的主人都被叫到了外面。


我坐在屋子的最里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为首的官员检查我坐的那一列,到我这里时已经颇为不耐烦了。他漫不经心地把视线从前面童加贯的靴子转移到我的靴子上,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不辞劳苦地凑上去看了半天,抬起头来问我:“你喜欢蹴鞠?”


我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官员大喜:“你也出去吧。”


于是我被另外一个人领到了校场,那里已经站了二十多人,都一头雾水、不知所措。我们的疑惑被慢慢悠悠走来的一个矮个官员解决了,他说南长学堂蹴鞠队成立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的靴子检查是在通过靴子的磨损情况来判断我们是不是适合蹴鞠,这听起来很荒唐,因为本来只要我们都踢几脚球就可以弄清楚的事情,居然被搞得这么麻烦。当然,后来听说这是汴梁府尹召集众幕僚开了六次汴梁府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得出的结果,我们也就不感到奇怪了,何况这次检查也顺便破获了多起入室盗窃杀人案和靴子盗窃案。


原来每天要在课堂上煎熬八个时辰,现在只要忍过四个时辰就可以了,因为下午蹴鞠队要训练。父亲气得不行,唠唠叨叨地说我肯定上不了汴京大学堂了,有一天喝多了之后还跪在爷爷的灵牌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到那样的场景其实我也有些心酸,但是一般睡一觉后就全忘了。


蹴鞠运动是奉上谕全国开展的,父亲也无法阻拦,只是要求我在每天上午必须好好读书,没课时还经常跑来检查,看我有没有逃课出去玩。以前我有时会逃课出去抓青蛙,或者和童加贯他们去找北长学堂的那帮泼皮们打架。没有逃课时我也时常是在和小丙玩,那是我养的一只小乌龟。不过那些都是春晓插班进来之前的事了。


春晓的到来是个奇迹。


在此之前南长学堂从来没有接受过女生,连茅房都只有一个。因为一般人家的女孩子是不用读书的,大户人家则会专门聘请先生来教自己的女孩子。春晓显然出自名门望族,每天上下学堂都是马车接送,身上的衣服也一看便知是出自非凡的匠人之手。只是大家都不清楚春晓的出身究竟是怎样的大户,就像我们同样不清楚为什么她会被送到学堂一样。


出于某种难以言表的原因,我们这些男孩子都选择了对春晓表现出不屑一顾的姿态。当欧阳先生向我们介绍春晓时,大家只是撇撇嘴,坐在前面的莫一凡甚至朝地上唾了口唾沫。而当欧阳先生问谁愿意和春晓坐在一起时,大家都很沉默,眼神一起投向窗外的那株橡树。


“你去坐到那里可以吗?”我惊恐地看到欧阳先生用手指着我的方向,和蔼地对春晓问道。


春晓微笑地点点头,我心里一沉,想自己的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


“就在那个男生边上。路小磊,把手举起来。”欧阳先生说。


于是我在一片哄堂大笑中尴尬地举起了手,春晓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尽管我想尽力躲过她注视的目光,但是我们无可奈何地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对视。


我试图不去理坐在我右边的春晓,但是这种尝试无可避免的失败了。第一天,她就向我借小丙去玩,我一声不响地递给她,然后接着看绣本的《山海经》。不一会,小丙就以惊人的速度爬了回来,从我和它朝夕相处两年来的经验判断,它是在全速奔跑了。我向春晓看去,发现她的桌子上趴着一只手掌大小的乌龟,虎视眈眈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小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