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周律师私开侦探公司导致对方阳痿确实有错误，而且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害，这在法律上必须赔偿，在道义上也必须赔偿，但是对方狮子大张口，在和解的道路上制造了巨大的障碍，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代表律师事务所出面和怨妇两口子沟通赔偿事宜为了防止对方录音，我们坚持几个原则，第一不承认，第二不否认，第三听对方意见，第四，我们不拿具体意见。

怨妇是排头兵，当初要调查的是她，如今埋怨的也是她，这个社会啊，到底还有没有一个正常的可以不颠三倒四胡言乱语的人啊？

“你们必须退费，同时赔偿我们20万元精神损失。”怨妇提出了要求。

“我们？”我玩味了一下这个词语，这是周律师侦探公司的麻烦，和我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既然有那几个原则，所以我也没时间和她玩文字游戏。

“对，就是你们。”怨妇比较咄咄逼人，她老公则咬着嘴唇一脸愤怒。

“你们有鉴定报告吗？”

“我们什么都有。”

“评定伤残等级了吗？”我问。

“你说什么？”怨妇大声问道。

“是否做了法医鉴定？”

“我们要是找到法医的话哼，这个事情就没完了。”怨妇始终没有脱离她法盲的角色，以为还给我们留了余地，而实际周律师已经买通了那个小姐，小姐证明这爷们本来就是阳痿，只不过没有到那个环节而已。

“你最好还是做一下法医鉴定，从等级包括成因都鉴定一下，否则咱们真的不好交流。”

“一句话，你们到底赔不赔吧？”

我摇头拒绝。

怨妇很愤怒：“我要找你们领导。”

“我就是领导。”

“你那我还去找司法局！”

我一听笑了：“你可以去找，但是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可以去法院起诉，法院如果认为周律师有责任，那么周律师肯定会承担责任。”

“周律师呢？这个骗子我一定饶不了他。”怨妇很激动，回身出门找周律师，结果老周的侦探公司大门紧闭我们让他出门旅游避风头去了。

怨妇没有找到周律师，在大门上踹了几脚，然后留下几句场面话就带着老公撤退了。

我希望她上法院解决，这样不至于总是如此无理取闹，但是这种人总是认为律师和法官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肯定互相袒护，所以宁可不断上告，也坚决不通过诉讼解决问题。

而实际我们和法官根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律师和法官的关系其实很尴尬，本来是互相对立的两方，但是因为权力的严重不平衡，导致我们律师很多时候要仰法官之鼻息，洞察法官之眼色，很有哈巴狗的嫌疑。

法官的水平素质千差万别，有公平公正的，有小肚鸡肠的，有贪婪狠毒的，也有谨小慎微的，有喜欢助人为乐的，也有擅长落井下石的，有遵守江湖规矩的，也有背信弃义的。总之只要当事人敢闹事，法院的门不一定都向钱开。

第二天，司法局领导再次来了电话，表示如果我们再不妥善处理这个事情，他们就要处理周律师了，这个压力比较大，一个律师证肯定价值超过20万元，我把情况通报给了周律师，周律师气得不得了，这完全是通过行政手段压迫他就范啊，他决定变被动为主动，起诉怨妇两口子侮辱诽谤，敲诈勒索。

法院受理了本案，司法局一看通过法院了，正好可以一推三六五，怨妇两口子接到法院传票，觉得自己很委屈，因此咨询了不少律师，其他所的律师出了很多点子，但是都不代理同行可以在背后无限捅刀子，但是如果真刀真枪地干起来，即使有深仇大恨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出来代理啊，这会被大多数正义的同行所不齿挣钱挣疯了，虽然同行是冤家，不过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两口子在本地没找到律师，在外地找了个律师来代理他们的案件。

由于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怨妇老公的阳痿一定是周律师造成的，所以对方律师采取以静制动的方式进行代理，他拒绝承认怨妇夫妇有侮辱诽谤行为尤其对四处散播的说法坚决否认，然后在周律师的案子开庭之后，他另案起诉，告周律师侵犯隐私，要求精神赔偿20万。

周律师否认照片是他所拍很多时候，案件到了法院，即使是事实，但是很多人都会利用证据规则，让谎言变成习惯，怨妇从周律师手里拿照片，也没有旁人，加上法官袒护，所以当时就形成一个怪现象地球人都知道照片是周律师拍摄的，但是法官不知道，法官要求怨妇提供充分的证据！

案子陷入焦灼状态，这个时候孙教授出面了。

“小周，把代理费退给当事人吧。”孙教授明确表态。

“凭什么啊，她有证据吗？”周律师还想利用自己掌握的法律逻辑摆脱责任。

“我知道你想跟我讲法律，但是要尊重客观事实。”孙教授很苦口婆心。我在旁边也插嘴帮腔道：“息事宁人吧。”

“可是他们狮子大张口啊？”周律师也很委屈，虽然自己调查的方法不妥当，但是怨妇反戈一击确实让人很生气。

“我让法官跟他们谈。”孙教授之前跟我和老苏谈了这个事情，他不认可周律师开侦探公司的行为，一直让我解决，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他只能亲自出马，如果周律师坚持不同意，我们三个合伙人决定先动用所里的公用基金把这个有一定社会消极影响的问题解决，然后再和周律师算账。

“我不同意。”钱进了周律师的腰包，想拿出来确实费劲，尤其他还认为目前案件处于孰胜孰负没有最后分解的当口，所以更加不能轻易妥协。

“小周，你要看清形势。”孙教授很有耐心，老苏一直没开口，但是他不满的眼神已经发送给了我。

“我认为这个案件我不一定败诉。”周律师很顽固，也很天真，这种拒绝承担责任的性格在律师队伍中很有代表性。

“周律师，听老主任的话吧，你不会吃亏的。”老苏终于开口了，但是他的话周律师一般都不太信服，说了等于没说。

我一看周律师麻木的表情，知道这小子现在油盐不进，这个时候需要我做恶人了，所以告诉他：“这个事情我们三个合伙人已经决定了，所以你还是接受吧，我觉得你也是一个老律师了，大道理咱们就不讲了，我们也是为你负责，也是为所里负责，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咱们律师事务所的声誉，因此你必须和解。”

“我影响你们的声誉？”老周一听很生气，“我哪点影响你们的声誉了，我自己侦探事务所引起的官司，和律师事务所有一分钱关系吗？”

“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没用律师的身份来赢取当事人的信任吗？”老苏大声质问道。

“我没有！”老周这话可是完全睁大眼说瞎话了，他所有侦探公司的名片上都印着双重身份，而律师这个职业是他承揽业务，攻击其他侦探同行的杀手锏。

“小周，别顽固了。你非得让这个案子被所有人都知道你才肯善罢甘休吗？”孙教授做人很正直，以前我和老苏也有各种各样的代理弊病，他总是能一语中的，让我们受益匪浅，这次他也是抱着拯救老周的目的才来劝解的，结果这个家伙太不识抬举了。

周律师闷着头没有回答。

“老主任的话都是金玉良言啊！”老苏感慨道，“当年老刘熊一个工伤当事人，人家都穷成那样了，这小子还在饭口时打电话让当事人来探讨案情，人家能不请吃饭吗？吃饭也可以，老刘居然还把自己朋友招呼来一起吃大户，多缺德啊？”

“我可没吃当事人的饭。”老周狡辩道，他知道这个事情，后来当事人在案件败诉后，将刘律师投诉到孙教授那里，孙教授当时是主任，十分生气，责令刘律师全部退还代理费，而且还赔偿了当事人500元钱，刘律师当然不同意，结果孙教授将他律师证直接没收了，不允许他继续以本所律师名义执业，刘律师这才没了脾气。老苏说这个典故就是提醒周律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主任要是脾气真上来了，到时候可就没面子了。

“知道你没吃，但是现在影响非常不好，我们学院都有老师问我这个事情了。”孙教授对于我们这些年轻律师还是很有耐心的，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慷慨激昂的时候，但是岁数大了，吃亏的次数一多，看穿了很多世态炎凉，脾气也好了许多。

“退多少？”周律师看我们三个合伙人今天是势在必行了，他也不是一根筋的人，只好同意妥协。

“代理费全退，额外再赔偿人家5000元，另外你的侦探公司马上关门吧。”孙教授宣布我们合伙人研究的结果，这个结论必须他说，换了我说，老周肯定认为是我的主意而坚决不从。

老周听了半天没有表态，实际这小子也压根不同意，但是孙教授都说了，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这老头的铁腕，所以在努力权衡。

“小周，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路还长，挣钱是好事，但是要取之有道。”孙教授开导他道，“咱们律师这个行业，有很多人羡慕，也有很多人鄙夷，羡慕的是因为咱们有知识，能够匡扶正义，替天行道，鄙夷的是咱们这个职业中也有不少害群之马、南郭先生，我认为你是一个可造之材，但是有些急功近利，冼伟和小苏也有这个毛病，我希望你们都能成为好律师，名律师，大律师，不过这条成功的道路太坎坷，太多诱惑，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持得住，我这个老东西也只能勉强给你们降降温，别太冲动，本意是好的，希望你理解。”

“我知道，老主任，你是为我们好，可是我心里不平衡啊！”周律师一看也捎带把我和老苏批评了，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

“不平衡可以理解你要明白，你和当事人不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你不能要求他和你有一样的思想、文化层次以及综合理解能力。”

“老主任说得对，咱们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老苏见缝插针道。

“好吧。”周律师很不情愿地同意，但是最后还是为了宣泄自己的不满，表态道，“明年注册的时候，我想换个环境，不在这里注册了。”

孙教授当然明白他这是在抗议，其没有勉强，站起身，走到周律师旁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我看到老主任走后，主动拿出自己事前从老周那里收取的5000元出主意费：“哥们，这个钱还给你，抓紧把事情解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