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爱，性就只是动物的性，但没有了性，爱还是纯粹的爱。

王志与许晴

凌晨三点，王志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进，但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还是惊醒了许晴。“又喝多了吧？解酒茶在保温杯里，喝完赶紧睡。”许晴温柔地嘱咐着，一面起身打了盆热水，准备像往常一样，用热毛巾给王志擦身子。

十平米的卧室，在落地灯柔和的黄光氤氲中显得格外温馨。王志倚在床头喝着温度正好的解酒茶，目光寸步不离地追随着为他忙碌的许晴，小小的幸福与大大的愉悦涌上心头。

轻柔地解开他衣领的扣子，许晴指指王志颈上绛紫色印迹，问：“这是怎么回事？”王志似乎早有准备，信手拍拍那道吻痕，若无其事地调侃：“客户非要叫小姐，老男人就那点爱好，你也知道，光陪酒没几个钱，我又死活不让小姐碰我，一堆人趁我喝晕了瞎起哄，估计是那姑娘挣不到小费怀恨在心，所以强行啃了我一口。”

王志不以为然地解释，试图令许晴相信脖子上刺眼的痕迹只是逢场作戏的证据，事态并非如她想象中严重。“哦。”许晴轻描淡写的应和表现出对他的信任，她又专注地替他宽衣解带擦净身子，并低声说：“时候不早了，睡吧，晚安。”

许晴的温和与平静中丝毫嗅不出危险信号，王志确信他的夜归与放纵没有引发后患，这才抱着对许晴善解人意的庆幸与感激，沉沉入梦。

归置好脸盆、毛巾和王志的脏衣服，许晴出神地凝视那道吻痕，想象着留下印迹的是个年轻貌美且气质出众的女子，不由得心如刀割。

此前已有无数个夜晚，酩酊大醉的王志坦然地打着鼾，全然不知许晴彻夜不眠地注视着他，眷恋地抚摸他的眉眼发梢。他从来不知道她沉默不是因为她迟钝轻信，而是因为太爱他。

夏菲菲与王志

秘书面露难色地说：“有个叫夏菲菲的小姐没有预约，但她坚持要见你，她说有样对你很重要的东西要亲自给你。”出于好奇，王志破例接见了没有预约的夏菲菲。

“这枚打火机上的心只有一半，我猜另一枚火机肯定在一个女人手上，而且是对你很重要的女人。为了不让她发现你的‘心’丢了，我特地赶来还你火机。”

叫夏菲菲的女子约摸25岁光景，英伦风格的桔色碎花连衣裙掩藏不住她的玲珑身段，漂染成金色的长卷发温软地耷拉在肩膀两侧，整个人散发着时尚青春的活力，却又不失品位与知性。

接过zippo的限量版“太极情人心”火机，王志将夏菲菲仔细端详一番，难以置信地问：“你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做小姐？你很缺钱吗？”自言自语间，忽然想起什么，掏出钱包扯出一把钞票塞给她，不容置否地说：“这些钱算是答谢你的拾金不昧，还有，补偿你昨晚的小费。”

出乎王志的意料，夏菲菲并非见钱眼开的小姐，将钱如数交还，她面带愠怒地警告：“我也是大学生，也受过高等教育，也懂得路不拾遗和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要不是找不到工作我也不会去陪酒，但我卖笑不卖身，更不出售原则。”抬手指了指落地玻璃窗外忙碌的身影，夏菲菲一步步逼视王志，挑衅地说：“我告诉你王总，钱不是万能的。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和怜悯，更不稀罕你的钱。如果给我一个工作机会，我会比他们做得还要好。”

叱咤商界十年，王志阅人无数，然而眼前的夏菲菲却与他见过的欢场女子截然不同。

蕴藏在夏菲菲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和她自信坚韧的眼神，似曾相识，恍惚间王志仿佛看见八年前的许晴，同样25岁的她眼里闪烁着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倔强，执拗地说着：“我偏要爱你，偏要嫁给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就能证明我比健康的人更适合做你的老婆。”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王志对喜出望外的夏菲菲会心一笑，“明天就来上班，我的助理刚交上辞职报告，你可别让我失望。”望着夏菲菲兴高采烈的背影，王志爱怜地把玩起手中zippo的限量版火机，那是许晴送他的订情信物。宝蓝色的火机被一分为二，每枚火机上都有半颗心和半行字。

八年前许晴的承诺言犹在耳：“两个火机必须拼在一起才能凑成一颗完整的心和一句完整的情话，爱情也一样。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再完整。”王志情不自禁地陷入回忆，心又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起来。他的心中清楚，机会给的不是夏菲菲而是那个酷似许晴的夏菲菲，他将对许晴的亏欠与缺失，都补偿在与她极为类似的夏菲菲身上。

许晴与王志

周一晚餐的主菜是白切鸡，周二桌上最醒目的菜肴是鲜红诱人的辣子鸡，周三晚的主打菜是麻油鸡，直到周四晚赫然看见一盘凉拌鸡丝时，王志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嬉皮笑脸地问：“老婆，你别是患上禽流感了吧，最近怎么突然对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许晴不动声色地夹一筷子鸡丝，负气地摔进王志的饭碗里，冷言嘲讽：“喜欢鸡的人不是我，你不是喜欢叫鸡嘛，我只好满足你。”

觉察出许晴目光中的森冷，王志这才意识到，吻痕事件并未平息，脖子上的印子虽然散尽瘀青，了无痕迹，却在许晴心中植下了挥之不去的伤痕。

王志深知，无论他如何清白，另一个女人的出现，仍然触痛了许晴敏感的交感神经。他小心翼翼地赔笑央求：“好老婆，我不是早就跟你解释过了嘛，那小姐趁我喝醉了硬来，我什么都没做，我跟她比阳春白雪还纯洁。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我如果是那种下半身动物，我还会跟你结婚吗？”

依照往常的惯例，许晴此刻已被王志娇嗔的表情和自嘲的幽默逗得花枝乱颤了，然而此刻，她却神色阴沉地冷笑：“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后悔跟我结婚了吧？放心，我不怪你，找鸡上床也是为满足你的生理需要嘛，我能理解。”

不堪入耳的辱骂像是早有准备的腹稿，流利顺畅地喷薄而出。王志惊呆地望着那张被愤慨扭曲的面孔，被曲解的委屈与被质疑的屈辱也点燃了他的怒火，然而他不能，尤其不能对正处于情绪波动期的许晴发火。

“你现在太激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王志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尽量心平气和地劝慰，“我们都冷静冷静，等你心情平复了，我再跟你解释。”

怒气冲冲地逃出家门，走出楼道，王志习以为常地仰脖望向9楼d的窗口，异常明亮的灯光晃得他挪不开脚步。八年前新居入伙时，向来勤俭的许晴执意将客厅20瓦的节能灯光换成200瓦的白炽灯泡，还理直气壮地说：“家里的灯光越光猛越好，这样你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见我在家里等你。”

纵然许晴今晚的表现反常，任性无理，但她仍然是那个唯一会为他守候在家中的女人。一念及此，王志收起车钥匙，迈着流星大步奔跑回家。面对王志迫不及待的深情拥抱，许晴面无表情地推开他，顺手惮了惮被他触碰过的衣料，嫌恶的神情仿佛像要抖去肮脏的细菌。

“别把我当傻瓜。”许晴冷笑，“傻瓜都知道，能留下那么深的吻痕，肯定不止闹着玩那么简单。你抱完鸡再回家来抱我，如果我还能接受，那我真的连鸡都不如。”许晴抱出枕头被褥，一言不发地扔给王志，转身，不留余地地摔上卧室的房门。

王志贴紧墙根颓然跌坐在地上。夫妻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几厘米的门板之隔却像隔着千百堵密不透风的城墙，他无处申辩而她拒绝聆听，只能听任误解疯长。

夏菲菲与许晴

心理学者说，不安全感会导致人体肾上腺激素分泌紊乱，行为出格乖张。对吻痕耿耿于怀的许晴，来到了王志工作的公司。凑巧的是，刚结束会议的王志与夏菲菲谈笑风生地讨论着议案的可行性，见王志的领带蜷缩在胸前，夏菲菲旁若无人地抬手替他抻直。谁也没有发现，总经理办公室内，许晴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落地窗外的一举一动。

推门撞见一脸铁青的许晴，两人都愣了半秒，旋即，机警的夏菲菲落落大方地说：“你有客人你先忙，方案写好后我再找你。”“别急着走啊。”许晴冷眼打量夏菲菲，一语双关地说，“你也不是外人，大家都光明正大的，没有什么值得避讳的。”唯恐许晴知道夏菲菲的来路后加深误会，王志下意识地推了推夏菲菲催促她离场，讪笑地打圆场：“新请没几天的助理，手上还有一堆工作，赶紧让她忙去吧。”

“原来是助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请的女佣呢，助理敢随便帮上司弄领带吗？”夏菲菲正要离开，听见许晴阴阳怪气的抵毁，顿时来了脾气，转身瞪着许晴，掷地有声地挑衅：“帮王总弄领带算什么？我当陪酒小姐那会，还亲过他呢。”随着一场清脆响亮的耳光，夏菲菲的左腮被许晴右手上的钻戒撕开一道裂缝，殷红的鲜血缓缓溢出，王志本能地捧起夏菲菲的脸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同时他对肇事者许晴不由得加重了责备语气：“你这是何苦？多大点事？闹到公司来也就算了，你怎么能打人呢！”看到自己的丈夫当众偏袒一个与他有过***之亲的女子，许晴心头刚升起的些许歉疚，转瞬化作不屑与仇恨。

“离婚。”许晴愤然离去前，咬牙切齿地说，“不妨碍你跟你的鸡助理打情骂俏了，这婚我离定了！”

许晴刚离去。夏菲菲落座后，王志立刻掏出一叠钞票，怀着十万分歉意对夏菲菲说：“对不起，我还是不能送你去医院，我必须赶回家看看她。钱你拿着，赶紧去打破伤风针，别让伤口感染了。”堂堂百人之上的总经理，担心蛮横无理的妻子时竟露出孩子般的焦虑无助，夏菲菲艳羡地说：“我真有点羡慕你老婆了，她这样对你，你还放心不下她。”

避开她深情的目光，王志意味深长地笑笑：“这没什么，我只有她这一个老婆。”语毕，王志跳下车，不由分说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将夏菲菲请下车后，他毫不犹豫地开车朝着家的方向，绝尘而去。

王志与夏菲菲

许晴的失踪将王志推向情绪崩溃的边缘，看见昔日衣冠楚楚的王总因思妻成疾而双目红肿，沦落成不修边幅的邋遢汉，夏菲菲隐隐心痛却爱莫能助。庆功宴上，王志借酒消愁，很快便醉倒在宴会厅的沙发一角。曲终人散后，夏菲菲连拖带拽地将王志扛进自己的公寓，温柔地替他宽衣擦身。

蒙眬间感受到热毛巾熨帖皮肤的熟悉的温度，王志绵软无力的手握住夏菲菲的衣角，情不自禁地呢喃：“老婆，不要走，我爱你。”混合着酒精的情话如同此起彼伏的热浪，一波接一波地扑面而来，夏菲菲不知不觉就醉了，轻声应和：“放心吧，我不走，我也爱你。”夏菲菲焦灼的吻贴向王志饥渴的唇，在情迷意乱地抚摸与拥吻中，王志突然刹住手，醉眼惺忪地推开她，“不，不行，老婆，你别……”

酒劲彻底退潮时已日上三竿，环视周遭陌生的环境，王志用棉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满面窘迫：“对不起，我又喝多了，昨晚没失态做错事吧？”迎着他的目光，夏菲菲清楚，他眼中的焦躁与不安并非害怕冒犯了她，而是担心另一个女人受伤害。

迟疑片刻，夏菲菲遗憾地承认：“放心吧，你以为我是你老婆，所以什么也没做。”确信自己没有辜负许晴，王志这才如释重负：“我老婆有先天性心漏，虽然做过手术但心脏负荷还是过重，不适宜做剧烈运动，否则很容易心力衰竭甚至丧命。所以，我们几乎没有性生活。”

王志同时尴尬地笑笑：“可能你们女人以为，男人都离不开性，所以她也总担心我出轨。其实她不知道，我从决定娶她那一秒开始，就决定放弃性生活了。”迎着夏菲菲不可思议的探究眼神，王志故作轻松地耸肩说：“没有了爱，性就只是动物的性，但没有了性，爱还是纯粹的爱。”

“知道我为什么最后放弃了‘强奸’你吗？”真相大白之后，夏菲菲俏皮地调侃王志，“因为我知道，许晴在的时候，你眼里只有她，她离开以后，你心里还是只有她。”夏菲菲笑意盈盈的眼中，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我爱你，所以我不能做她的替身。”

王志与许晴

早晨十点，许晴按计划登门捉奸，却只“捉”到衣衫周整的王志。

“夏菲菲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王志死死环抱住许晴，生怕再次丢失她。他痛心疾首地埋怨：“你怎么会这么傻？难道我会因为一个可以***的女人放弃你吗？”

“你不会，所以我必须逼自己离开你。”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许晴已泪如雨下。八年前，三代单传的王志执意娶她为妻并因此众叛亲离，许晴原以为只要为张家留一点血脉便能弥补亏欠。可半年前，连私下寻访的最后一位名医，也如出一辙地宣布：你的心脏负担不了因妊娠而增加的30%血液循环。

许晴担心冒险诞下的孩子遗传自己致命的心脏病，更害怕自己无法为王志添后，所以利用他酒后忘事的弱点，高薪聘请刚大学毕业的夏菲菲冒充陪酒小姐，将事先偷到手的打火机交给夏菲菲，让她依自己的部署接近王志，并在矛盾升级中顺理成章地要求离婚。

“我知道，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离开我。我不怕死，可是我害怕我死后只剩下你孤独终老，更害怕我死后你丧失爱的能力，所以我必须亲自创造机会，亲眼看着你爱一个正常的女人，过上正常的生活，拥有正常健康的后代，即使我因此心痛而死，我也会笑着死去。”

“傻瓜，你不会死的，我还健在，你怎么舍得死？”王志以他惯用的幽默，逗得许晴破涕为笑，之后，她无法再多说一个字，因为他炽热的吻已将她融化。

限量版太极情人火机拼成的“iloveyoujushewayyouare”爱情宣言，意思是：“我爱你，因为你是你。”夏菲菲深谙此理，因此动了真情的她选择放手，而王志精于此道，因而一往情深地坚持。

我爱你，因为你是你，仅此而已。

绵密湿润的热吻中，许晴终于醒悟：爱情是不能够割让更不容取代的。因为无论残疾或健康，贫困或富贵，可生育或不孕，都无法逆转王志爱她的决心。无论经历过多少磨难，无论面临多少考验，此时此刻，他们全心全意地深爱着对方，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