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那天从邻居变成情人，在绵密的温存间填补彼此空虚的心灵与干涸的身体，并贪恋上有温度的夜晚。

偷情男女

高潮过后，张俭的身体像一块海绵，懒散地吸附在孟黎身上。孟黎爱怜地把玩他蓬松的发梢，依旧炽烈的嘴唇不时亲吻他浓密的眉毛。张俭枕在她弹性十足的胸前，正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击，窗台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我还没到家，滨海大道有点堵。”张俭一面捂紧话筒轻言细语，一面目光闪躲地不敢与孟黎对视，“……这样啊，那我现在去接你。”

孟黎不必费神也能猜出电话另一端是张俭的娇妻小雯。

见他合上手机，孟黎目光如炬地逼问：“谁啊？看来你今晚又要放鸽子，不陪我吃饭了？”

张俭迅速套上裤子拉紧拉链，浅吻孟黎的两颊，面露难色地讨好：“临时有同事和她调班，我保证明晚好好守着你，哪也不去。”

等待孟黎答复时，张俭不知不觉地加快穿衣速度，指着墙头的茶花打岔：“这花真好看，但还是不如你漂亮。”

“那是老秦买的。”孟黎深知，张俭苦心献媚不过是急于脱身奔向另一个女人，她讪笑说：“老秦说茶花凋谢时花瓣也不会分开，我们也一样，要永远都在一起。”

听见她用老秦的爱示威，张俭停下手闷闷不乐地感叹：“老秦还真贪心，是死是活都要霸占你。”

“你不也一样？”孟黎愤愤不平地反诘，“男人都是一路货，占着茅坑不拉屎。”

秦是机长，小雯是护士，康馨园b座4楼对门的两间公寓里，长年只有孟黎与张俭两个寂寞男女。八个月前的一天清晨，孟黎家的水泵突然爆裂，手足无措的她敲开对面的房门，张俭安抚好她的情绪，周到地说：“我打个电话去公司请半天假吧，维修水泵至少要两个小时，你一个女人在家不太安全。”

相互照应了三个月，有一晚两人去沃尔玛买软管，孟黎顺手捎了把长柄雨伞，张俭不由分说地夺过伞放回原处，意味深长地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买伞，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不要散。”孟黎积压许久的无依与寂寞，瞬间被释放。他们在那天从邻居变成情人，在绵密的温存间填补彼此空虚的心灵与干涸的身体，并贪恋上有温度的夜晚。

只是张俭的出现无法缝补夜的空缺，小雯一出现她就要退位让贤。孟黎冷笑着催促张俭：“别磨蹭了，你老婆还眼巴巴等着你呢。”心里却自我嘲讽，装什么情深意笃，我们都不过用对方打发空床的寂寞罢了。

恩爱较量

几米之隔，对门是温床暖枕而自己孤身一人，孟黎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愤怒，起身冲到客厅拉开大门，扯着嗓子喊：“老公，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半分钟后，张俭发来的信息问：“老秦不是明天早晨才到吗？为什么提前回来了？该不会是你太想他催他连夜赶回来的吧？”透着酸味的字句平复了孟黎的焦躁，张俭身在曹营心在汉，更说明他爱她胜过他老婆，她又何苦咄咄逼人？

等不到孟黎的答复，张俭愈加忐忑，小心翼翼地追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很想他？和我在一起时也想着他？”

感受到他的紧张与醋意，孟黎便心满意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索性关机，带着欣慰与快感安心入睡。

第二天，老秦拨通孟黎的办公室座机，孟黎这才想起忘记开手机。电话里，老秦胸无城府地说：“刚才张俭来敲门说他家电视坏了，今晚想来我们家吃饭顺便看欧洲杯预选赛，我都买好菜了，你下了班早点回来。”孟黎心中暗骂老秦迟钝，又气恼张俭的鲁莽，不就没开手机嘛，他至于上门挑衅吗？转念想到张俭的冲动全是因为在乎自己，孟黎胸中又氲起一缕暖意。但是当下班回家，推门看见小雯窝在张俭胸前时，孟黎还是被这夫妻俩的亲密刺痛了。

孟黎故意不理睬张俭，和小雯寒暄几句后，径直走进厨房高声嗔怪：“你才从罗马回来，长途机那么累还做什么饭，成心惹我心疼是不是？赶紧出去坐着等开饭。”

她怜爱地将老秦按在沙发上，不时从厨房探出头问：“老公，黄花鱼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加饭酒要不要温一下？红酒还开不开？”眼角余光瞄见张俭如坐针毡的窘迫，孟黎窃喜之余又有些不忍。

趁老秦上洗手间，孟黎大声叫张俭“过来帮忙开酒”，她轻声求和：“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别赌气了，既然来了，我们和和气气地吃完这顿饭，好不好？”

张俭思索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央求：“那你以后不许关机，不许不回短信，不许让我找不到你。”不容她感伤，洗手间已传出冲水声，她厉声催促他：“开瓶酒都这么慢，笨死了！陪你家小雯去吧，还是让老秦来开。”

饭桌上，四人聊兴正欢，张俭从鱼碟中夹起枚蒜头，孟黎抬手拦住他，下意识地嘱咐：“别吃，是蒜。”场面倏地安静下来，小雯满面狐疑地问她：“你怎么知道他吃蒜过敏？”

“他过敏吗？”孟黎故作惊讶地反问，“刚才在厨房，他一个劲怪我蒜放得太多，我以为他不爱吃蒜，想不到是他居然吃蒜过敏。”孟黎恰如其分的表现打消了小雯的疑虑。如释重负之余，孟黎不禁忧虑，这次还好反应快，下次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有你更寂寞

与张俭偷情，孟黎始终抱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侥幸，如今，小雯的敏感令孟黎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女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不会善罢甘休，会顺藤摸瓜纠查下去，总有天会真相大白。若东窗事发，她并不关心张俭如何善后，只是她不愿为他涉险，一想到老秦暴跳如雷叫嚣离婚的场面，她便觉揪心。她无法承受失去老秦，唯有选择离开张俭。

小雯前脚出门，张俭随后趿着拖鞋，迫不及待地溜进孟黎家。一进门，张俭急切而粗暴地将孟黎拽到胸前，右手熟练地探入衣领握住她的***。这时电话铃声大作，孟黎挣扎出张俭滚烫的胸怀，像遇见救兵般飞身朝电话扑去。

“家里电话没人接，张俭的手机也没开，你知不知道他上哪去了？”看不见小雯的表情，孟黎依然能感受到她一触即发的愤怒，她知道稍有不慎都会引燃战火，索性大大方方地撒谎：“你们家张俭在我这帮忙修电脑呢，稍等，我叫他接电话。”举起听筒，孟黎对近在咫尺的张俭大喊：“张俭，电话！你又没开手机，害小雯找不到你，真是差劲！”

张俭接过电话，听筒里只剩下短促的断线声，与此同时，门铃突如其来地响起。孟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拉开门看见不苟言笑的小雯时，胸腔还是微微震颤了几下。

“张俭，电脑改天再修吧，小雯来接你了，快回家陪老婆去。”孟黎故作轻松地调侃。见他二人穿戴周整，小雯僵硬的脸这才微微松弛下来，她心平气和地说：“老公，我忘带工卡和钥匙了。你帮我开下门，修完电脑早点回家。”孟黎一面附和着小雯催赶张俭，一面不忘讨好：“对了，老秦这趟飞巴黎，我让他捎两瓶cd香水回来，咱俩一人一瓶。”

“你干吗那么怕她？”小雯离开后，张俭又不由分说地闯进来。孟黎诚惶诚恐地四处探望，不由得对他的冲动深恶痛绝，她说道：“我偷了人家的老公，当然会怕她。”面对她的反驳，张俭却不以为然：“老实说，我的婚姻早就到了穷途末路，不然我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他猛然托起孟黎的脸，一往情深地问：“如果我离了婚，你会嫁给我吗？”孟黎无言以对。男人大多对新欢爱不释手，女人却常常对旧爱念念不忘。他的破釜沉舟虽令她有些微的感动，但更多的却是惊慌与担心。只是这个节骨眼上提分手，孟黎怕张俭会做出更极端的事。迎着张俭殷切的目光，孟黎回避地闭上眼睛，主动献上舌吻堵住他的追问，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不留后患地摆脱他。

激动的颤栗渐渐平息，张俭俯在孟黎胸前沉沉睡去。眼前的温馨景象，让孟黎的心情变得复杂而沉重。张俭的存在的确帮她解决了一些问题，可同时又制造出更多的问题，他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纠结与挣扎。孟黎原以为，找个男人就能打发寂寞，却不想，有情人之后她更加寂寞。

难缠之后是难过

“你为什么躲着我？”上班高峰期的早晨，张俭成功地在电梯内截获孟黎，双眼通红地逼视她。她本能地夹紧双手护在胸前，避开人们探询的目光，一脸正色道：“这几天忙着陪老秦，手机坏了一直没空修。”张俭语塞，他再任性无理，也听得出她的用意——为陪伴老公而冷落情人是天经地义的事。电梯下行到十三层，孟黎轻巧地钻过人群出了电梯，像应酬熟人般转身微笑对他说：“文件落在家了，你先走吧，改天再聊。”

张俭满脸无奈，被决绝地关在电梯里。站在电梯外，望着显示板上电梯下行的数字，孟黎心虚地想，早知道他这么难缠，当初真不该上这艘贼船。

张俭的步步紧逼更加坚定了孟黎的去意，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她改变了进出时间，换掉了手机号码。

老秦飞加拿大的当晚，张俭在电话里口齿不清地威胁孟黎：“你知道吗，我今天早晨起床还以为搂着的人是你，差点叫错了名字。我这么爱你，你休想甩掉我。给你二十分钟时间，如果看不见你，我就向小雯坦白一切。”

孟黎惊呆地握着听筒，欲哭无泪。既然他存心纠缠，就不会在乎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但孟黎在乎。张俭对她的迷恋，不足以抵消她和老秦八年的感情，在情人与老公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前者。

孟黎恼羞成怒地赶到本色酒吧，醉眼惺忪的张俭用手肘将她抵在墙角，带着哭腔逼问：“你崴了脚是谁背你回家？你丢了钥匙是谁请假找修锁工帮你开门？你冻得睡不着是谁当热水袋让你抱着取暖？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我不想伤你，”张俭的控诉勾起孟黎的回忆，半年的相处画面一幕幕跃然眼前时，她的心也隐隐地痛到碎了，“我不否认我们在一起时很快乐，但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不想让你难过，可我更不想看见小雯和老秦因你我而受伤。”

大脑受到酒精的严重侵蚀的张俭不听她的劝导，掏出手机嚷嚷：“我这就告诉她我爱的是你，我要离婚！”电话接通时，他已一头栽倒在吧台上。孟黎抢下手机，镇定自若地对小雯说：“我在本色酒吧撞见张俭，他喝多了，你赶紧来接他回家吧。我和朋友还有正事，先走一步了。”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张俭，咬咬牙一扭头，狠心地阔步离开。

相爱相伤自难忘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妖精，害我被小偷顺手偷走了手机、钱包和手表，你必须赔我！”任凭她铁石心肠，他仍孜孜以求。孟黎心酸地想，若是郎未娶，女未嫁时认识张俭，或许真会规规矩矩地做他老婆，一辈子守着他。回想起张俭昔日的宠爱，孟黎还是心软地让了步：“今晚请你吃饭当赔罪吧。”末了，她郑重地补充一句，“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去餐厅的路上，两人都找不到话题，张俭积压着一肚子闷气，车也开得莽撞毛躁。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富康，孟黎握紧安全带，不满地嗔怪：“小心点开，我还不想死了。”

张俭冷笑，咬牙切齿地说：“死了更好！老子活到36岁才遇上最爱的女人，还能和你一起殉情，挺值的。”

“谁愿意和你一起死啊？”张俭诡异地冷静，令她有种不祥的预兆，望着曾经亲密无间的男人，孟黎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扫一眼孟黎，张俭意味深长地一笑，手脚并用地踩油门、换档，车速越提越快，如脱僵的野马风驰电掣地狂飙。孟黎双手攥成拳头，疯狂地捶打他，歇斯底里地咆哮：“停车！你这个疯子！要死你自己死，放我下去！”

张俭猛然间一转方向盘一跺脚，车子在距离护栏还有三厘米的地方急停下来，他盯着惊魂未定的孟黎，声嘶力竭地喊：“我再问你一次，你爱不爱我？”

“不爱，我恨你！”孟黎慌忙解开安全带，顷刻泣不成声，“你是个疯子！神经病！我当初中了邪才会被你缠上。”

张俭不理会孟黎的哭闹，恶虎扑食般将她按在座位上，两片嘴唇雨点似的砸在她脸上。孟黎的身体扭曲成麻花，挣扎中含糊不清地咒骂着，就在他干渴的舌头顶开她唇齿的一霎，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一咬，张俭惨叫着弹开身体，眼眶中热泪滚滚。

“我没想让你死，就想吓唬吓唬你，这样你才会永远记住我。”他有气无力地解开车门锁，心灰意冷地命令，“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分手，永远不再联系，你滚吧。”

“好，说话算话，做不到的是孙子。”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孟黎跳下车摔门而去。直到熟悉的切诺基彻底消失，她才跌坐在马路边上。想到说好死也不分手的两人最后竟相残地决裂，她伤心欲绝地抽泣起来。

我爱你，再见

与张俭分手一周，老秦正盘旋于意大利上空，孟黎仍是孤身一人吃饭睡觉，躲在门后偷听对门的动静。

周日晌午在电梯里不期而遇，孟黎若无其事地朝那对夫妻俩微笑示好，小雯兴高采烈地扬起手中的购物袋炫耀：“美即面膜在做促销，买满一百三十八元送日式饭盒，很划算，你快点去。”谈笑间，袋子失手滑落，东西散了一地。

一直默不做声的张俭，灵敏地猫身捡起一地的日用品，最后将苏菲卫生巾放进袋子，温柔地埋怨小雯：“小心点嘛，弄脏了还怎么用？”孟黎低下头，假装拍打衬衫上的灰尘，掩饰着慢慢潮热的眼睛。

她心里清楚，只有张俭与小雯和好如初，才能化解两个家庭的婚姻危机，然而她越想装作不在乎，却越难挤出微笑。她成功地赶走了他，他也如愿永远占据她情感的一角，可最终，谁也无法从爱情中全身而退。他们都自以为找到了寂寞的出口，结果却留下难以抚平的伤口。

三个人步出电梯，客套地道声再见，张俭亲密地揽着老婆进了房。孟黎目送他消失，默默说声：“我爱你，再见。”

转过身，孟黎轻轻关上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