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蛇从革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2
|本章字节:7620字
那个少年马上拦到楚河身前,嘴里喊着,“为什么不打日本人,要来打我们。”
楚河开始手软,内心纠结焦虑。
“放过我父亲。”那个少年说道,“我替我父亲死。”
楚河腮帮紧咬,说不出话来。两三个手下对楚河一直敬畏,也不敢擅自做主。
楚河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杨家的一老一少,看见楚河心软,少年马上背着父亲,飞快地逃了。不一会就隐没在浓雾之中。
楚河静立在浓雾之中,听着前方的枪声渐渐稀少,浓雾也渐渐散去。身边部下又聚集起来,看样子潘家钟和王营长已经大获全胜。
楚河等着潘家钟回来接应,刚刚才自己放走了杨家人,不知道潘家钟知道后,会怎么看待自己。楚河一时间也无法可想。但是刚才自己在那种情况下,真的无法动手。楚河想明白了,就算是刚才的情形重新来过,自己也许会再放过他们,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句话:“都是汉人,为什么不打日本人。”
雾瘴全部散尽,天已经大亮。潘家钟和王营长各自聚拢人马,合在一起,清点战果。仗是打赢了,两股人马趁杨家不备,偷袭得手。但是杨家土司跑了,潘家钟懊恼不已,愤恨这场大雾,坏了自己报仇的大事。但是大水塘的那边的消息也传过来,夏营长那边也是大获全胜,杨家土司的势力连根拔起,现在扶持了一个杨家傀儡。果敢的杨家算是到头了,潘家钟的仇也报了大半。
当潘家钟知道楚河放走了杨家两人,仔细询问那两个人的样貌的时候,潘家钟脸阴沉下来。楚河走到潘家钟身边,正想说个什么话致歉。
“你放走的那个人,就是杨家土司本人。”潘家钟说完,看着楚河,面无表情。
楚河放了杨家土司,无法跟潘家钟交代,他的性格孤僻已久,不稀罕对人解释什么。潘家钟与楚河出生入死多次,两人的命都是对方救下来的,若是仔细去计算之间的恩惠,算盘打烂了也算不清。他们两人的命运,从来就是紧紧捆缚在一起,潘家钟只是在楚河信中的一点暗示,就知道该怎么帮楚河报仇。楚河放了杨家土司,潘家钟也明白他的大义。但是报仇在即,却白白让仇人跑了,这口气,潘家钟怎么也无法释怀。
两人回到村寨,楚河也无话好说,带着家眷跟潘家钟告辞。潘家钟知道就算是自己挽留楚河,也是徒劳,于是拨了十几个部下,让他们保护楚家回国。
楚河推辞不受,带着家人朝着云南方向走去。
这段路途,楚河也熟悉得很,当年走私烟土,楚河不知道在这片区域走了多少次。现在世道更乱,楚河避开大路,循着当年的小路行走。
一家人走了两天后,在一个偏僻的驿站住下,打算第二日清晨上路。到了夜间,楚河听见驿站外隐隐传来一声骡马的响鼻声,楚河立即警觉,摸黑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边向外张望,果然客栈外的路上站立了二三十人,领头的那个正在用手比划,示意堵住各个道路。楚河看见这群人的打扮是缅甸当地人的装束。虽然这些人来历不明,楚河也知道是来对付自己的,难道是潘家钟恨自己放了杨家土司,找人来报复?
楚河一时也想不了这么多,马上回到床边,打算把陈淑和叫醒,带着儿女趁黑溜走。黑暗中,看到陈淑和坐在床上,正在手忙脚乱地轻声招呼楚行书楚行画穿衣服。四人正轻轻走到门口,楚河把门打开,带着妻儿走出房门,门外火光陡然明亮,把楚河一家照得无处躲藏。楚河看见客栈的老板和那些缅甸装扮的人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看样子是受了胁迫。
楚河知道无处可逃,冷静看着来人。
“有人要请您做客。”对方用土语对楚河说道。
“是谁?”楚河也用土语问道,“潘家钟么,我记得你,在那个寺庙里,我们见过。”
“去了您就知道了。”来人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口气很客气。
陈淑和焦急的问楚河,“你们在说什么?他们是你的仇人吗?”
“别慌。”楚河用汉语对妻子说道,“找机会,你带着孩子们跑。”
来人看样子是做足了准备而来,备了骡马,分给楚河,让楚行书和楚行画两个小孩坐上去。其他人都步行。楚河一家前后都有人紧紧不离半步。一队人,顺着来路向着南边走去。
楚河故意和旁人交谈,希望能探知一点口风。可是没人搭理楚河。走到天亮,楚河看到清晨的云彩,对着陈淑和说道:“看样子今天要下大雨,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这路就不好走,我们能拖就拖,找机会逃走。”
陈淑和说道:“我们两个大人就还罢了,一定要让孩子逃出去。”
队伍继续前行,楚河察觉到这条路,不是向潘家钟的据点去的,而是直直朝着南方。楚河已经很肯定这队人马不是潘家钟的授意,如果潘家钟真的想对付自己,没必要把自己放了又抓回去,在客栈就已经动手。
楚河对缅甸的气候很了解,那个队伍的领头人也是一样,他不时的看看天边的黑云,脸上有点焦急。众人走到中午,天色开始昏暗下来,黑云压得很低。队伍的头领不断催促部下快一点,楚河知道,前面三十多里,就是怒江,过了怒江就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楚河想到这里,想起了木先生。那个日本人,现在楚河知道了,就算是潘家钟不对付自己,木先生也不会轻易罢休。楚家在重庆的生意已经接触到民国政府的高层,特别是刘志云,经常和高官打交道,木先生在重庆的眼线,已经对楚家打探的很清楚。木先生控制了自己,想从刘志云那边得到点情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河顺着这个脉络思考,日本人敢不顾潘家钟的颜面,堂而皇之的真对自己,那还有一个可能,他们已经抛弃了潘家钟,楚河想到这里,心里一凛,潘家钟和政府军联手除掉了杨家,木先生一定知道了,那么现在潘家钟的处境也一定很危险。楚河心里长叹,自己和潘家钟经营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土崩瓦解,一无所得,连身家性命都搭上。
雨下得越来越大,道路泥泞不堪,队伍的头领更加急了,不停催促。怒江一旦涨水,就更过不了河,无法和对面的日本人接应。楚河已经完全确定,这些人就是木先生的指使。
在傍晚终于走到了怒江边,怒江平日就是江水汹涌,现在天地间一片磅礴,怒江江面比常日宽阔了许多,一条船只正在岸边停泊,被江水冲得左右摇晃。
“我们不能过江。”楚河轻声对着妻子说道,“趁他们在江边安排登船的时候,我就跑,他们若是追我,你就趁乱带着孩子们逃。”
“怎么跑。”陈淑和焦急的说道,“他们人多。”
“他们一定会先让我登船。”楚河在雨声的掩盖中快速说道,“我上船后就跳江,他们一定会追赶我,你就趁乱带着孩子们逃,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过了江我们就没有办法可想。”
在楚河夫妇商量的时候,这股武装的人员已经把船拉到岸边,船距离岸边还有点距离,只能淌水走过去。几个缅甸人站到水中,相互拉住,然后示意楚河一家登船。
楚河马上走到最前面,而陈淑和带着子女,做出不敢下水的样子,犹豫不决。
楚河爬上船,想着岸边的妻儿看了一眼,一个猛子钻到江水里。
这股缅甸人从抓到楚河的时候,楚河就一直很顺从,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图,在这大雨中,他们早就放松了防备,只想着该怎么顺利过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楚河突然跳进水里。
楚行画和楚行书看见父亲跳入水中,都惊呼起来。缅甸人果然如楚河的预想一样,岸边的人都顺着江边向下游奔跑,但是他们没有开枪,看样子是要留楚河的活口。
陈淑和再也不犹豫,带着楚行书和楚行画,向着树林里飞奔。可是陈淑和是缠了脚的妇女,那里跑得快。跑了一阵子,陈淑和松开两个小孩的手,喊道,“快跑,快跑!”
楚行书懵了,茫然站在原地,倒是妹妹楚行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拉着哥哥飞快的跑进密林。十几个追上来的缅甸人,很快就跑到陈淑和身边,留下两个,守住陈淑和,其他的人继续追赶两个小孩。
陈淑和对着密林撕心裂肺地大喊:“快跑!”
陈淑和在狂呼,两个缅甸人看见她在呼喊,知道她是在让小孩躲起来,就用手堵住她的嘴。陈淑和不停挣扎,两个缅甸人用力按住陈淑和,把她的手臂给扭住。陈淑和在地上反抗,两腿乱踢。
枪声响了,陈淑和心里登时一片空白。接下来的枪声更加密集。陈淑和发现自己身边的两个缅甸人已经倒在身边,血水和雨水流淌在地上。
陈淑和吓得在雨中不停尖叫,看见潘家钟却端着枪走了过来,对着陈淑和喊道,“哥哥呢,两个孩子呢?”
“楚河跳江了。”陈淑和指着密林说道,“行书和行画朝那边跑了。他们都被追着。”
潘家钟把陈淑和带到灌木丛深处,交代陈淑和千万别出声,然后把部下分为两队,一半向江边跑去,自己带着另一对向密林跑去。
楚河跳进江水中,在江底憋气潜游一段,然后冒出头来,看见一群缅甸人正在岸边,朝着自己的方向追赶过来。楚河从小在长江边长大,夏日里常在长江游泳,水性颇佳,但是怒江涨水后水流湍急,楚河被江水冲得不能随意控制,只能被江水带着向下游漂。楚河慢慢游向岸边,打算在找个地方上岸,再作打算。可是岸边的缅甸人,已经看到了楚河,对着楚河指指点点,嘴里大声吆喝。楚河一时不敢靠岸,继续在江中游泳,不停向下潜水,但是始终不能摆脱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