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尼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9
|本章字节:4564字
白子灏从早到晚,并不只是吃喝玩乐一件事情。两条腿并没有白丢,那些不堪回首的苦日子,让他一瞬间长了十几年的岁数。他本来会是个无忧无虑的败家子,但是现在,他外在还是那个白子灏,内里的灵魂,却是脱胎换骨了。
重建白府是一项大工程,至少也得一年半载,那还得是让工人昼夜不休的轮班赶工,但白子灏决心必要在今年之内搬回去住。除了盖房子,他手里还攥着人脉与生意,他那个表舅,李孝忠,在他的提点之下,仕途越走越畅,已是今非昔比。表舅是仁义的,自己发达了,也决忘不了大外甥,他偷偷的做些个不能见光的买卖,总要带着外甥的一股子。外甥需要人马了,他这边一声令下,也是要多少人马,有多少人马。
于是这二位很奇妙的合作愉快了,陆克渊一派灰飞烟灭之后,白子灏趁乱出手,居然也抢下了一个码头。当然,这成绩和他父亲的事业相比,渺小得不值一提,但白子灏不许自己再回首往昔,只逼着自己向前看。
码头上有的是南来北往的旅人和消息,于是这一天,白子灏就听闻有人在上海,看见了陆克渊。
不久之前,他还听闻有人在奉天看到了希灵,希灵和陆克渊本是一对,如今却是分成了一南一北,他思来想去的,末了就认为要么两条消息全是假消息,要么就是那个小***翻脸无情,把落魄了的陆克渊给踹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判断会全盘错误???——两条消息全是真的,小***也并没有踹了陆克渊。
此时此刻,陆克渊的确是人在上海,而且所在之处富丽堂皇,是在租界区内一处很雅致的小洋楼里。
洋楼的主人名叫金婉心,年轻的时候曾经倾国倾城的美过一场,所以尽管她比陆克渊还年长一岁,却依然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金”是她最后一位丈夫的姓氏,她嫁过三次,娘家姓什么,她自己不说,早就无人知晓了。
嫁过了三次,二十多年没见陆克渊,却在大街上只打了一个照面,她便按照二十多年前的习惯,情不自禁的唤出了一声“小陆”。
“小陆”在火车上挤了几天几夜,整个人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然而她依然认得他是小陆。倒是“小陆”本人被这一声称呼吓了一跳,睁着一双遍布血丝的大眼睛,“小陆”对她看了半天,最后才迟疑着问道:“你是……婉心?”
金婉心有点心虚的笑了——生活优渥,保养得当心,她纵是笑,眼角也只有淡淡的一点纹路。
“认不出我了?”她问。
她把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对面的“小陆”怔怔的,还是又问了一遍:“你是婉心?”
就这样,金婉心把陆克渊给领回了家里去。
二十多年未见的陆克渊进了她家的门,二话不说,先喝了整整一壶的热茶,又连吃了三盘子点心。一口气吃饱喝足了,他定了定神,这才告诉金婉心:“在火车上饿了好几天,一直没吃东西。”
金婉心问他:“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我听人说,你在北边威风得很呀!”
陆克渊打了个饱嗝,然后答非所问的说道:“我想洗个澡。”
沐浴更衣后的陆克渊,终于彻底恢复了原形。
和原形一起恢复的,还有他的姿态与气派。疲惫的坐在沙发上,他苦笑着向金婉心讲起了自己如今的困境,说道:“我这回是把不该得罪的人,全得罪了。”
然后他又问金婉心:“你呢?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金婉心凝神想了一想,末了却是一笑:“就是你所见的这样。”
陆克渊欠身,从茶几上的香烟筒子里抽出了一根香烟。把烟叼在嘴上点燃了,他深吸了一口,然后扭头对金婉心叹道:“时间过得真快。”
金婉心望着他微笑:“可不是,转眼的工夫,我都老了。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今天能一起坐在这里说说话,也真是我想不到的事情。”
陆克渊移开目光,不置可否的一口一口吸烟。的确是想不到的事情,当初他与金婉心分开的时候,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在个大人物身边当随从。金婉心是那位大人物的三姨太。三姨太喜欢漂亮的少年小陆,小陆对她也动了心,可是当金婉心要和小陆私奔的时候,小陆却是自己跑了。
小陆年纪那样小,然而已经“郎心似铁”,他不想为了个女人耽误前程,纵算是真的想要女人了,也犯不上去勾引一位嫁了人的姨太太。
总而言之,他很理智,理智到了冷酷的程度。常说“少年多情”,他却是反过来的,年纪大了之后,他那颗心才渐渐的柔软了一点。饶是柔软,他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希灵若是不把一颗心先亮出来给他看,他也不肯死心塌地的把希灵捧到手里揉进怀中。
年轻的事情,现在再提,已经是有点不合时宜。金婉心也意识到了,所以不同他翻旧帐,只留他住下,又问他将来的打算。陆克渊答道:“等风头过了,我当然还是得设法回去。太太还在奉天呢。”
金婉心盯着他的脸:“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想见见。”
陆克渊言简意赅的答道:“还是个孩子。”
说到这里,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四十多岁的男人,爱上了一个小姑娘,一如老房子着火,一烧便是不可收拾。真的,希灵那小胳膊小腿,乍一看活脱就真是个小女孩,自己不在她身边,连条狗都能扑她一个跟头。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活,自己想托人给她带个口信过去,都不能够。
他心里越急,脸上越平静,因为看出金婉心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自己到了上海无亲无靠,需要她的帮助。
在这个时候,当着她的面,他当然不便于多说自己年轻的小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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