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阡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04
|本章字节:5964字
我跟的小队里两个人,一个叫章鱼,虽然看不出哪里像章鱼,可另一个叫钩子的,嗯,也看不出来哪里长得像钩子。老傅队里的人都是肌肉纠结看起来就挺可靠的队员,目测年纪都不超过三十岁。
六点钟方向,完全是人脚踩出来的小土路,被大雪掩埋几乎看不见,隐约从分外的枯败的枝桠里能看出这是一条路。
“既然有路,顺着路走,就肯定能找到人。”章鱼说,“唐医生,看你脸都白了,累坏了吧,我帮你背。”
我想了想把背包递过去:“谢谢。”
钩子连忙说:“别客气啊,你累坏了叶子一心疼说不定回去拿我们开练呢。”
“你们如果能在我面前憋住不提他,我保证他不会拿你们开练。”
章鱼和钩子对望一眼,有默契地做了一个嘴巴上拉链的动作。我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章鱼说得不错,有路就会有人走,我们走了两个钟头,终于走出了林海,在一片梯形的平地上立着三家双层的砖房。
章鱼立刻下令:“我们三个,每个人去一家询问情况,有伤病者马上通知医生。”
雪很深,几乎没过大腿,若是不小心踩进深坑就会灭顶。被雪灭顶的感觉也很可怕,所以每走一步对体力和心理都是很大的考验。不过更大的考验是,我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回声。
若是平时,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住在深山里不给陌生人开门也是正常的。可是如今大门从里门上了门闩,铁环与铁相撞的声音洪亮又清晰,但是没有人开门。
“……有人在吗?”我大声喊。
除了风雪没有任何的回应,上午九点二十三分,风力七级,屋外温度零下二十三度,大到暴雪。
不多会儿钩子从坡上那家跑过来:“唐医生,这家没人开门吗?老乡说这里只住了两位老人,有三个女儿都嫁到山那边了。这里的山民取暖都靠捡柴烧土炕。”说着往后走几步助跑利落地跨过墙给我开了门。
院子里都是厚厚的雪,淹到大腿,连个踩动的痕迹都没有。我跟钩子对望一眼,同时往偏屋冲,山里的土炕一般都是砌在偏屋。门没有门闩,被风吹得趴趴响,门口积了不少雪。
床前放着个火盆,里面都是些燃尽的炭灰,屋里是残留的胶皮味。大约是把能烧的都烧了,连塑料瓶都烧掉了。屋里除了土炕,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甚至连电灯都没有,红漆斑驳的样式老旧的桌上放着几根蜡烛。床上两个老人抱着在一起盖着两层薄薄的棉被。被面许久都没拆洗过了,两个人头挨着头,睡得很安详。
我上去要摸鼻息,钩子拉住了我,红着眼摇了摇头。
“我去报告给傅队长,唐医生,那家老乡家的孩子发高烧,你去看看。”钩子说,“十五分钟后,我们继续向六点钟方向搜救,过个小山头那边还有人。”
有时候悲伤的力量能激发很多东西。
比如希望,比如信仰。
或许是因为天太冷了,麻药作用的时间已过,可是我丝毫不觉得疼,反正整个人的四肢都轻快起来。上坡虽然累,可幸好是顺风,被吹着走,脑汁好像都冻成了冰渣。
“哎,我们聊聊天吧,这风声怪?得慌的。”
章鱼是嘴闲不住的家伙:“好啊,聊什么?”
我想了想:“……聊叶榛吧。”
“你不是不让提他嘛。我可不想回去被叶子当菜切,他一直在练腕力,飞刀知道吧,小叶飞刀,例无虚发。”
“他的手恢复得很好了吗?”
“嗨,听说被那帮暴徒孙子扣着人当人质差点耽误救治,能恢复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当时刚调到我们队当教官时,怎么说呢?别说负重越野训练了,连跑步都成问题。说起来多牛气的一个狙击手连枪都端不稳,控制后座力都能把衣服浸湿了。”
钩子踹了他一脚,操着直白的河南腔:“你那嘴跟裤衩子似的,就不能勒个松紧带儿?”
章鱼缩了缩脖子,讪讪笑两下:“唐医生你别往心里去,现在都挺好的了,我们叶队的飞刀比给女军医抛的媚眼儿都准。”
钩子二话不说,一脚踹他屁股上。
“没抛媚眼儿,真没抛!”章鱼马上回过神来,“都是女军医给他抛媚眼儿!”
钩子一脸想开枪毙了这蠢货的表情,都懒得理他了。
我脸僵得连笑都不会了,好像面皮上都冻了一层霜。
“好了好了,我又不会跟他告状的,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那个晨报的女记者卓月知道吧?那是叶榛的青梅竹马,她爸是你们总军区的一个什么少将,当时叶榛爱她爱得心无旁骛的,后来他一转头嫁了个有钱人,后来又离婚了。”我自己都觉得这平静的醋波下能酸倒一个师,“所以呀,你们可别瞎说了,我俩就普通朋友。我虽然没老公但是有儿子,上回你们出紧急任务搜寻的孩子就是我儿子。”
章鱼跟钩子面面相觑,一瞬间百转千回。
“嗨,我说呢。”章鱼大笑,怪不得今天翻车,叶子抱着卓记者跳车,人家手上就擦了一块皮,他就吓得魂飞魄散的,你看他把人家军医折腾成什么样儿?
钩子踢他一脚,小心翼翼地看我:“就你眼尖,别人都是瞎子是吧?唐医生你别理他,没有的事。”
“什么没有的事儿……哎哟,破鱼钩子,你老踢我干什么啊!”
这俩人真有意思,章鱼纯真率直容易轻信,钩子沉稳冷静善于察言观色,果真是互补。很快我们都说不出来话了,在恶劣寒冷的条件下,体力迅速流失,喘口气连身体里都灌满了冰渣子,疼或者疲惫渐渐的都丧失,机械地往前走,觉得自己随时都能睡过去。
钩子伸出手:“来,唐医生,我背你。不要小看我,我别的不行,就擅长四十五公斤以上的负重越野。”
我挡开他的手,谢谢他的好意:“钩子,我是来救援的,不是来添乱的。”
钩子没再坚持,过了一会儿,他犹豫着说:“其实我倒是觉得叶子挺喜欢你的,他看你的眼神都直勾勾的,能烧个窟窿似的。”
我此时万念俱灰,已看破红尘皈依我佛,什么直勾勾,什么火辣辣,都激不起我内心的半点涟漪。我拍拍他的肩郑重其事地说:“你认识他多久?”
钩子一愣:“一年半。”
我继续语重心长地教育:“我都认识他九年了,这是个万年难遇的千年玄铁双料加固地雷遍布的烂墙角,谁挖谁完蛋。”教育完被微笑面具假象蒙蔽的纯真的兵哥哥们,我大步朝前走,迎着风雪慷慨激昂地朗诵《红日》:“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两个小时后,我们找到了新的山民。
山民家里都储存着粮食和晒好的干菜熏肉,即使大雪封山也不会有吃不上饭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取暖,用电和通讯。而且暴风雪不断,房子基地并不是多稳固,雪崩导致压塌房屋被砸伤,或者去屋顶扫雪滑到摔伤的人不算少。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即使是青壮年人也很难抵抗,更不要提独居的老人。
幸好之后,我们并没有再遇见独居老人被冻死的情况,不过若在无人的情况下再持续两天,情况也不容乐观。
背包里的药品慢慢减少,连两大袋葡萄糖粉都分了个干干净净,闲下来天已经黑了。
章鱼接到上级指示,原地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