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蓝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0
|本章字节:10434字
欧阳箬吓了一跳,扶了胸,见他眉眼间,波光粼粼,情意深深,心头不由火起,怎么他就如此阴魂不散呢,再摸摸肚子,实在是无语问苍天。他的执着与任性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欧阳箬想罢冷了脸,退了几步道:“状元爷可有什么话问本宫?”
查三少微微一笑,正经地道:“其实微臣也只是奉虞敬太妃之命,想问日前送给娘娘的海蟹可好食用?可合娘娘口味吗?”
欧阳箬一愣,依然挂了冷然道:“自是十分好。回去替本宫谢谢虞敬太妃的美意,只是这海蟹八爪横行,倒似极了某些人目中无人,法纪无存,本宫边吃边甚有体会,状元爷你说对么?”
查三少听了,哈哈一笑:“是是,不过微臣倒觉得海蟹横行,若不是生来如此,便是有三分本事的,娘娘且认为呢?”
欧阳箬与他争辩不过,气呼呼地上了肩辇。查三少目送她远去了,这才慢慢回到了席上。
八月十五的中秋很快便到了,欧阳箬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出席那热闹的中秋宴,只与几宛蕙等几个在云香宫里简单过了。宛蕙置办了一桌菜肴,欧阳箬便叫众人不必拘礼,都一起坐了吃了,连做粗使,洒扫的宫女都在僻静的院子里开了一桌,里面外边,热热闹闹,真似过年一样。
欧阳箬看着他们,眉眼笑意盈盈,今年的中秋与去年大不一样了,少了几许悲伤多了几丝憧憬,即使前路依然坎坷,可是有了盼头,人便不一样了。
宛蕙甚是激动,举了一杯水酒对欧阳箬道:“娘娘,这可是我们在宫里过的头一年呢,奴婢愿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平安。”
说罢先饮了。众宫人也都笑着敬了。欧阳箬端了一杯清水一一笑着回了。霖湘见众人热闹,也笑得咯咯地。
欧阳箬看着她粉嫩的小脸,心中一酸,便别过脸去。小霖湘却腻了过去,奶声奶气地叫着“母妃,母妃…”叫她看她的新衣裳。欧阳箬笑了笑,细声哄了。
宛蕙自是最明白她的心思,忙将小霖湘抱了过来,靠在欧阳箬身边。
一轮明月挂在天上,皎洁如月盘一般。欧阳箬听着众人吃酒说笑声,便回了内屋。她如今身子越发重了,时常感到倦怠。本是心中有事,却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身边似坐了一人,她的眠浅,立刻睁开眼睛。
睁眼一看,睡眼朦胧中,只见楚霍天一身玄色长衫,外罩一件暗红色罩衣,墨玉的发冠上雕了两只金龙,栩栩如生。他手中拿了条薄衾正要往她身上盖,一回身,却见欧阳箬醒了过来,俊颜上挂了一丝笑:“是朕吵醒你了吧?”
欧阳箬心中一暖,拉了他的手,示意他坐下,将头靠在他胸前,笑叹:“皇上可过来了。臣妾以为皇上今夜不过来了。”
楚霍天不答,默默看了她半晌,忽然摸了摸她冰凉的脸,一伸手,放在她面前,看定她静静地道:“你哭了…”
欧阳箬一愣,才觉得面上湿濡一片,赶紧擦了擦:“皇上…这…”
楚霍天按了她的素手,一双深邃的眼眸在她面上搜寻:“是不是想故乡了?”
欧阳箬低了头,轻轻地“恩”了一声,楚霍天搂了她,长叹一声:“终究是朕害了你,可是,若重来一次,朕依然会这么做。箬儿…箬儿…你可恨朕么?”
欧阳箬在他怀里听得他的从胸中传来的声音,嗡嗡的,似乎这话从心中延伸过来,传到她的心中。
欧阳箬忽然笑了,笑得皎洁如月,笑得妩媚如云,往日的执着的什么,忌讳着什么忽然在这最虚软的一刻统统崩塌。
她不假思索,冲口而出:“臣妾恨过皇上,但是,恨太累了,所以臣妾想问皇上一句。皇上,可以让臣妾依靠么?一生一世的依靠。不因臣妾的年华老去,不因臣妾的身份卑微,单单让臣妾一生有靠。臣妾便知足了。”
楚霍天面上动容,握了她的手笑道:“好,朕金口御言,朕只要有生一日,便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害你,定保你一生无忧。不过…箬儿,你也不会背叛朕,离开朕对不对!”
他的眼中带了一丝热切与希望,在她面上搜寻,欧阳箬心中重重一震,想笑,忽然却忍不住想哭。原来,原来他的心中也有顾虑。
两人默默对视,眼中波涛汹涌,掀起滔天巨浪。
他太骄傲,天下家国,在他的掌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有她的心他捉摸不定,所以他一直怕,怕所有对她的好,她都不领情。征战南北,夺权霸势,从来没有退缩过的人在情关上犹豫重重。
她太多的顾虑,一介亡国妃子,颠沛流离,像最无根的藤蔓依赖着他的恩宠,他的庇护,在看不见的重重险境中将真心深埋。
而如今,这一刻,两人沉默地对视,那最深埋在心中的那个念头越来越要跳出心腔,显现在二人的面前。
欧阳箬看了他半晌,幽幽一叹:“霍郎…”说着投入他的怀里。
第二日,楚霍天依旧早早上朝,欧阳箬撑着在一旁伺候他更衣。楚霍天笑着道:“去,坐着便好,小心碰了朕的皇子。”
欧阳箬笑着斜睨了他一眼,啜道:“哪里是皇子,分明是帝姬。皇上不觉得臣妾越变容光越盛了么?生女的都是越变越美。”
楚霍天哈哈一笑,刮了她的鼻子道:“哪里美了,朕觉得你越来越丑了…啧啧,太丑了太丑了…”
他本是玩笑话,欧阳箬却听了三分急了,慌忙去照镜子,又急忙问道:“真的丑了?真的吗?”
楚霍天见她如此,在她耳边轻笑道:“别照了,你成了母猪,朕也是喜欢的…”此言一出,引得欧阳箬抡起粉锤作势要打。
两边伺候的内侍吓得慌忙道:“哎呦,娘娘,皇上可打不得的…”
欧阳箬这才悻悻住了手,楚霍天与她笑了一阵,便出了门,欧阳箬送了他出去,楚霍天忽然见殿前小园中好几盆早开的菊花都谢了,皱了剑眉道:“怎么这菊花谢了都不搬走再换几盆来?”
欧阳箬看了一眼,不在乎地道:“不就是几盆菊花么,再领的话,又要耗内务府的开销,柳国夫人不是奉行裁减用度么,还是把钱花在国家大事才好。”
楚霍天面露激赏,正欲要说,欧阳箬忽然又问:“皇上,柳国夫人这一两个月下来,可是节省了不少银子了吧?”
楚霍天一愣,却半晌没说,握了握她的手道:“谁知道呢,朕看报上来的还是没少多少。”
欧阳箬哦地一声,也就不说了,便恭送了他出去。
宛蕙站在一边,看着楚霍天离开,对欧阳箬轻声道:“娘娘这句话真不露痕迹,估计这刺就在皇上心里种下了。”
欧阳箬优美的嘴角一勾,划出冷媚的弧度,轻轻搭上宛蕙的手臂静静地笑:“也就是一根刺而已,要让这根刺在皇上心里扎得深,扎得痛,还需要做太多的事。”
宛蕙扶了她进去,宫人安静地在各处做事,两人说的话又低又快,自是旁人听不见。欧阳箬看着天色尚早,命宛蕙叫宫人伺候她更衣,梳洗。
宛蕙疑惑道:“娘娘要到哪里去?这天色还早呢。”
欧阳箬笑道:“先给柳国夫人请个安,然后去各宫走走。”宛蕙也不再问,只赶紧命宫人准备停当。
一行人往柳国夫人的延禧宫而去。去给柳国夫人请安之时好几宫的娘娘都还未到,柳国夫人笑道:“柔芳仪真的太守礼了。昨夜皇上不是宿在你宫中么?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万一累着了就不好了。”
欧阳箬柔声笑笑:“柳国夫人就会取笑臣妾,臣妾昨夜早早就睡了,皇上来了都不知道。最近总是觉得倦怠得很,许是身子笨重了。”
柳国夫人凝了眉,抿了一口清茶这才道:“莫不是要快生了?要让吴老太医好好看看才是,也得准备妥当,要不本宫去给你置办置办?”
欧阳箬心中一突,忽然想起林氏二皇子的乳母,强笑道:“好啊,那就劳烦柳国夫人多多费心,只是那些小衣物臣妾都准备好了,只这一项柳国夫人不必备了。”
柳国夫人闻言,看了她一眼,眉眼弯弯笑得十分舒畅:“那就定下来了,过几日本宫给你挑几位能干的嬷嬷与乳母,你到时候也看看。”说罢翘起玉指,拿了帕子拭了嘴,那手指上的镶猫眼绿缠金丝护甲晃出一片冷光来,刺得人心头发寒。
欧阳箬笑着谢过了,出了延禧宫,宛蕙低声又紧张地道:“娘娘你怎么不推了去?难道还真让柳国夫人给咱宫塞人来?”
欧阳箬苦笑:“能说不要便不要么?先应着好了,等到时候再看。先去宛妃处。”宛蕙应了一声,欧阳箬又皱眉道:“不,先到张小仪处。”
说罢叫德轩一路令带了过去。
到了张小仪住所,欧阳箬先派人进去探听人有没有在。
不多时,问话的小内侍身后便跟着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面色有些发白,赶紧大开了门,将欧阳箬迎了进去:“柔芳仪娘娘恕罪,我家小主昨夜染了风寒,还在病中呢。实在未能远迎,娘娘见谅!”
欧阳箬眉头一挑:“哦?真是生病了?本宫今日在柳国夫人那边就没见着她,没想到让本宫猜中了,快些去领路,让本宫看看。”
还未到张小仪的暖阁楼前,就听得她对着门外道:“婢妾身体有恙,不敢将病气过给柔芳仪娘娘,娘娘还请止步才是。”
欧阳箬听得她声音沙哑,心中微微一踌躇,便又上前道:“无妨,就是染了风寒而已,本宫不怕,倒是张妹妹你可有命人去请太医么?”
她说着便命宫人推门进去,转过绘金雕花屏风,见张小仪一脸病愁之色,半依在床榻之上。窗外的淡淡晨光打了进来,照到她面上,一片青白,隐约可见面下细细的青筋。
欧阳箬一愣,紧走几步坐到她身边:“张妹妹怎么了?几日不见消瘦得如此厉害?”
张小仪见她面上关切,心中感动不已:“娘娘…”才说了一声,便要哽咽。欧阳箬转头对张小仪身边的宫女道:“可有叫太医?还傻站着干什么?”
那小宫女赶紧应了一声道:“娘娘,不是不去,是小主不让奴婢们去请太医来,说几日就好了。”
她说完咬着下唇看着张小仪,眼中满是委屈。
欧阳箬闻言,看了看张小仪见她面上除了病色,还似满腹心事一般。欧阳箬握了她纤细瘦弱的手叹息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是不是昨夜赏月赏得着了凉了。”
张小仪轻轻恩了一声,低了头不说话,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我见尤怜的模样。
欧阳箬知道她平日不多言,正想着如何开导她开口,忽然身边那小宫女一时嘴快,冲口而出:“娘娘不知道,我家小主是想家了,昨夜趁着十五,派人回家问了一趟消息,夜里就整夜睡不着,只坐在窗前发愁呢。”
欧阳箬闻言,恍然大悟,正欲要说,张芳就冷了脸斥责那小宫女:“小绿,就你多嘴,赶紧退下,娘娘跟前岂是你能插嘴的份?”
叫小绿的宫女见她发怒,只得赶紧退下。张芳对欧阳箬道:“小绿是婢妾从娘家里带过来的,不知礼数,娘娘还望见谅才是。”
欧阳箬心中有了计较,笑道:“不妨,只是张妹妹实在是太见外了,想家也是人之常情呢,本宫昨夜也想家了。可是家没那么近…”她说着带了几分的真切。张芳闻言便要落下泪来。
她面容娇美,虽不如当时一起进宫的几位小主美艳,但是却也也有一份耐看之色。
欧阳箬看着她落泪,含了一丝浅薄探询的意味,慢慢开口:“张小仪若是相信本宫,且跟本宫说说,是不是家里有了什么变故…”
张小仪看了看她,终于伸出手去,将欧阳箬的手紧紧握住,还未出声,泪便落了下来:“柔芳仪娘娘,您说婢妾是不是很笨?平日也不会说好话讨几位娘娘欢心,更不会讨皇上欢心,真真是无用之人!”
她边说边懊恼地捶了自己的腿,欧阳箬见她平日沉默,今日真情触动,倒说出了心里话。
她微微一笑,握了她乱无目的地自捶,柔声道:“张妹妹是怎么了?本宫最喜欢张妹妹这般性情之人了,虽然不爱说话,但是那份赤子之心却是看得见的,至于皇上么…别说是你了,就是好几位以前跟皇上的娘娘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本宫平日伺候也是小心有加,其实妹妹只要自然点别约束了,皇上自然会喜欢你的。”
张芳闻言,抬头感激一笑,随即又低下头:“可终归是无用,哥哥一个人在家里撑着,婢妾与哥哥从小两相依为命,家中都是哥哥一人在打理,人前人后,婢妾都帮不上忙,好不容易到宫中了,想着若是得宠了便能为家里光耀门楣了。可是…”
她哽咽难言,那了帕子轻轻拭了拭。欧阳箬心中了然,她进入宫中已然快一年了,虽然升到小仪,但是楚霍天依然没有对她令眼相看。
欧阳箬安慰她道:“张妹妹也别心急了,瞧几个一起与你一同进宫的姐妹,如今也在你之下呢,皇上对后宫不上心,这都是大家知道的。”
张芳擦了把眼泪,才羞涩道:“婢妾失礼了,其实宫里都知道皇上喜欢娘娘,婢妾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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