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陌生人终于聚到了一起。

陈以芩穿着黑色风衣，弱不禁风地站在秋风中，目光却十分沉着地望着眼前三个人。

一个人到中年，却打扮得颇为入时的女人，戴着墨镜，淡然的一言不发。

一个五十来岁，已经开始秃顶，一脸老苦愁深的大叔。

一个相貌英俊，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

这三个人是在网上一个城市论坛里认识的。起因是，陈以芩发了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当真的帖子，帖子里只有很简单的一行字：

“我想自杀。愿意陪同赴死吗？请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陈以芩耐心地等待了一个星期，除了一些打趣拍砖的无聊回复，她等到了三个真实的联系方式。

于是陈以芩一个一个地找到他们，约好时间、地点和见面暗号。

今天，这四个人终于相见了。

“不如找地方喝一杯吧，谈谈大家为什么想自杀，就当最后的欢聚。”年轻男人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补充道，“我叫林渐。”

另外三个人都点头表示赞同，大家觉得反正是准备要死了，喝一杯装装胆子也好。

陈以芩跟着他们，走到自己平时绝对不会走进的酒吧。

墨镜女人一落坐，就豪迈地叫了几瓶限量版的红酒，吩咐酒保全部打开：“我叫司妃，今天我请客，想喝什么尽管点。”

“哇！有钱人哪！那我就不客气了，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喝道这么好的酒。”林渐笑得很开怀，甚至不停地向陈以芩和司妃抛媚眼放电，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痛苦到想要自杀的男人。

陈以芩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个秃顶大叔。

在场的人里，只有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苦闷，始终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那里。

“大叔，您为什么想要自杀？”陈以芩温柔地问他。

司妃哼笑了一声，不等秃顶大叔开口，便冷冷地说：“这个年纪的老男人，还能为什么？无非是失业、股票亏了、老婆跑了，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秃顶大叔皱了皱眉，没有反驳，叹了口气。

“你们叫我老吴吧。我失业已经三个月了，每天早上都装作照常上班，在公园里一坐就是八九个小时。50岁的人了，想再找份工作谈何容易。家里条件又差，这事我根本不敢告诉老婆。可是一个月一个月下来，工资发不出来是骗不了人的……”

“值得同情！值得同情！谁敢比你惨啊？哈哈哈哈……”林渐笑起来，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陈以芩瞪了林渐一眼，冷冷地问：“那你呢？你为什么想死？你真的想死吗，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我就是活着没劲。”林渐一脸的无所谓，懒洋洋地说，“我活腻了，所以想死，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无聊！陈以芩懒得理这种人，把目光移向司妃。

司妃优雅地饮下一口红酒，无奈地笑了笑：“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我是一个艺术家，年轻的时候创作了一些还不错的作品，可是现在……我老了，我失去了所有的才华和灵感。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不能创作出好的作品，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老吴无言地看了看林渐，又看了看司妃。

对于一个受生计所迫，到了要以自杀来作为人生句点的人。他当然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两个人，一个拥有绚烂的青春，一个衣食无忧，却要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去选择自杀？

“孩子，你又为什么想死啊？”老吴小心翼翼地问陈以芩。他对这个笑起来很温暖，长得又非常端正秀气的女孩儿，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说实话，他并不希望这样的孩子也走上绝路。

陈以芩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一种说不清的忧伤仿佛在慢慢侵蚀着她。

“我的妹妹半年前自杀了，是我害死她的，我必须死，用命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