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狗王(1)

作者:张景祥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4

|

本章字节:7222字

狼爷死的第二年夏天,狗爷家的狗出了怪事。这件事连精通狗事的狗爷都想不通。


狗爷家养着几十条狗,这些狗都是村里最好的狗。特别是那些母狗,生起狗娃子来就像母猪一样,一窝比一窝多。有一条白母狗,那是狗爷最喜欢的母狗。几年时间里,它一窝连一窝地下,每窝都下五六条狗娃子。那一年,白母狗一窝下了九条狗娃子,可把狗爷高兴坏了。这九条小狗,个头都一般大,它们趴在母狗肚子上吃奶时,根本看不出那个是头首子,那个是殿窝子。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这九条小狗就长成了大狗。


狗爷非常喜欢这条白母狗。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狗爷都忘不了白母狗。白母狗虽然一胎生了九条狗娃子,但在狗爷的偏爱下身子一点都没有损伤。九条狗娃子一断奶,白母狗就又成了一条漂亮的狗,好像没有生过狗娃子似的,体格健壮而美丽。


这条白母狗是一条黑母狗下的。黑母狗是在狗爷的指导下怀孕的。后来,这条黑母狗的肚子就越来越大。到了临产的时候,黑母狗的肚子都拖在了地上。狗爷想,这条黑母狗至少也能下七条狗娃子。狗爷就非常精心地照料这条黑母狗。黑母狗想吃肉,狗爷给肉;黑母狗想吃酸食,狗爷就给酸食;黑母狗想洗澡,狗爷就弄上一盆子热水,把黑母狗浑身上下洗个干净。狗爷伺候黑母狗的精心劲,胜过了伺候一个怀孕的女人。


狗爷把黑母狗照料了三个月,黑母狗就生下了七条小狗。这七条小狗,有三条是黄狗,有三条是花狗,只有一条是黑狗。但是,三天后,三条黄狗和三条花狗都无端地死了,只剩下了那条黑狗。这条黑狗是母的,这倒让心烦的狗爷感到了一点安慰。黑母狗长到第四个月上,就怀孕生下了七条小狗。这七条小狗中,有三条是黄狗,有三条是花狗,只有一条是白狗。深通狗事的狗爷就有些想不通了。哪有这么巧的事,两条狗生的小狗数量一样,花色也一样?狗爷隐隐地感到这七条小狗中的六条小狗也可能活不成。三天后,狗爷的猜想成了现实。那六条小狗全都无端地死了,只剩下了一条白狗。


小白狗长得太快了。七条小狗的***,它一个狗吃,整天吃的肚子圆鼓鼓的。三个月后,就长成了一条漂亮的白母狗。


白母狗不但个头大,肚子也大。每次怀上孕,都能下六七个狗娃子。那一年,白母狗一窝下了九条小狗。狗爷就有些担心了,怕这群小狗长不大,还会像以前一样只剩下一条小狗。但是,事情就是不往狗爷想的地方发展。这九条小狗不但没有死,三个月后,都长成了大狗。这可把狗爷高兴坏了。


第二年春天,狗爷按照他的秘方,给白母狗配了种。但三个月后,白母狗的肚子仍然吸在腰上。白母狗没有怀孕。狗爷想不通,他的秘方用了几十年了,从来都没有误过事。这次,咋就没怀上?


狗爷的秘方用在狗身上,方方见效,就是用在人身上,也会见效。


这个方子配起来难。狗爷配一个方子,要用几年的时间。狗爷从一个吊葫芦里,拿出了自己的秘方,他要看看这个方子哪里出了问题。


白狗咋就没有怀上呢?狗爷看着方子,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狗爷的方子写在一块麻布上。方子的上方写着“孕经”两个字。方子的内容如下:狗腰子两个,焙干研碎(公狗,长到四十九天,未交配,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行。辰时一刻,取下最好)。狗耻骨两块,焙干研碎(母狗,未孕,长到四十九天,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行,辰时一刻,活取最好)。狐狸的涎水二两(公,童子狐。现取现用最好)。狼鞭一条,阴干研碎。鹿鞭一条,阴干研碎(三岁齿,未交配者最好)。另,冰雹两粒,桃花四十九瓣,人奶二两,春韭一两(雪花后,一寸)。药材备齐,掺和成丸。


狗爷把方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仔细地想了想他配的方子,觉得一样也没少,白母狗咋就怀不上呢?怪事。


狗爷自言自语地说了两个字,就把方子塞进吊葫芦里,把吊葫芦吊在房梁上,出门去找白母狗。


白母狗就在院子里。白母狗见狗爷出来,就摇着尾巴,一个丈子立起来,两个爪子搭在狗爷的胸前,伸出长舌头,舔了舔狗爷的脸。狗爷亲切地拍拍白母狗的头,白母狗就身子一扭,站在了地上。


院子里一群狗围过来,狗爷一一拍了拍它们的脑袋。这些狗都显出特别幸福的样子,全都卧倒在地上,打着滚儿。狗爷就很满意地笑了。


一只公鸡从院墙上跳下来,咯咯地叫着,爬到了一只正在觅食的母鸡身上。母鸡好像不情愿,身子扭了几扭,但还是被公鸡压住了。


狗爷突然有了想法。


狗爷招了招手,白母狗就站在了狗爷的脚下。狗爷蹲下来,把狗头一扳,白母狗的沟子就对着了狗爷的脸。狗爷看了看白母狗那坨没有长毛的地方。狗爷知道,白母狗还没有到发情的时候。


事情都是人弄的。狗爷站起来,转身进屋,爬到炕上,从房梁上取下了另外一只吊葫芦。


狗爷的房梁上,吊着十几个吊葫芦。这些吊葫芦,狗爷谁都不让动,就连狗娃子动一动,狗爷都会骂他个狗血喷头。


狗爷下了炕,从吊葫芦里拿出了一包东西。他把这包东西打开,撮出了一点黄色粉末,放在一个黑瓷碗里,在碗里倒了半碗水,又从房梁上拿下一块熏肉放进碗里泡上。


狗爷做完了这些事,就走出门,领着白母狗转悠去了。


狗爷临出门时,看了看西屋,西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门外两边的墙上是狗娃子结婚时贴的一副对联。


左边是:吃狗亏上狗当最后死在狗身上右边是:为狗生为狗死为***劳一辈子门上的横批被谁撕掉了一半,只剩“名堂”两个字。


狗爷心里突然涌出了不舒服的感觉。他知道这是老鼎搞的闹剧。当时在热闹关头,狗爷也没有在意这几个字。在新房门上写“死”字,这是不祥之兆啊!狗爷走过去,几把撕掉对联,转身走出了院子。


沙漠里还像蒸笼一样热。狗爷走了一段路,就觉得浑身都湿了。


老了,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年轻的时候,连着走上三天路,腿都不觉得痛。


那一年,他们进沙漠的时候,一连走了半个月的路,狗爷一点都不觉得累。狗爷有时候骑骑马,更多的时候是步行。狗爷一口气翻几座沙包,大气都不喘一下。


眼下不行了。狗爷走上几步路,就觉得喘得不行。


沙漠里的草都被晒黄了。几棵苦豆子,耷拉着叶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狗爷转着转着,不知不觉转到了狼爷的家门口。狗爷的心里略略有点吃惊。咋就转到狼爷家的门口了?


狼爷家的八根廊檐柱的大房子,依然是那么高大。只是人去房空,没有了昔日的人气。八根大柱子中间的那两根柱子上,有老鼎写的一副对联。这是狼爷去世后,老鼎写上去的。


上联是:一个人一条枪一枪打出天下名下联是:走江湖走沙漠走进狼嘴人伤心横批是:生死不同狗爷想,狗日的老鼎,倒也能弄出个正经对子。


狗爷和狼爷同岁。狼爷是条硬汉子。狗爷一直很佩服狼爷。


在进沙漠之前,狗爷和狼爷连手,打退了一次又一次土匪的抢掠。


狼爷救过狗爷的命。过大沙河的那一次,一伙土匪围着了他们。他们就和土匪干上了。狼爷一条枪干掉了几个土匪,剩下的土匪还是不撤,嗷嗷地叫着要和狼爷、狗爷拼命。


狗爷用叉戳倒了两个土匪,又有两个土匪围了上来,狗爷一叉向左边的那个土匪戳过去,叉齿就戳进了土匪的肚子。这个土匪也是个厉害茬儿,叉齿都戳进了肚子,他却扔了手中的刀,双手抓住了叉头。狗爷拽了一下没有拽开。这时候,一股凉风就扑向了狗爷的脖子。狗爷心里喊了一声完了。狗爷知道是右边的那个土匪的刀正在向他的脖子砍下来。


狗爷眼睛一闭,就听得一声枪响。狗爷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跌落到自己的脚下,随后,一个人就倒在了他身上。


这时候,狗爷看到狼爷的枪筒里还冒青烟。


狗爷知道,是狼爷救了他。狗爷什么都没说,拔出铁叉就往躺在他身边的土匪身上戳下去。他一连戳了好几叉,生怕躺在地上的人再活过来。


人早都死了!狼爷大声地喊道。


狗爷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