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景祥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4
|本章字节:7766字
狗爷和狼爷刚刚准备过大沙河,就看到有三个土匪追着渔爷和鹰子跑过来。狼爷端起枪,枪声响过,两个土匪就从马上栽了下来。另一个年纪轻轻的大个子土匪见事不妙,掉转马头就跑了。
狼爷装子弹的空儿,那个土匪就跑得没影了。
渔爷谢过狼爷。狼爷说,让那个大个子土匪跑了,会不会以后给我们带来麻烦?狼爷的话,别人也没有在意,他们就一块儿过了大沙河。
日子过得真快啊。眼下,狼爷死了。狗爷觉得,狼爷死了,他的大限也不远了。
狼爷英雄一世,死后却被狼吃了,真是想不到啊。一阵悲伤涌来,狗爷的两眼就流出了泪。狗爷抹了一把脸,心里说,得祭奠祭奠狼爷。狗爷转过身,向神海子南边的沙包上走去。
整个沙漠里,只有神海子四周是绿的。水真是好东西。有水就有生命。如果有一天,神海子突然消失了,他们这伙人也就活不下去了。那时候,他们这伙人,该到哪里去呢?
狗爷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狗爷停着脚,望着神海子。天气太热了,太阳火辣辣地烤着神海子。神海子的水面上跳跃着白光,不断向天空飞去。要这样烤下去,神海子的水总有一天会被烤干。
狗爷有些担心了。
狗爷眼前出现了第一次见到神海子的情景。
天气是那么炎热。一个又一个沙包,本来已经干透了,但太阳还是不放过它们,它张着火一样的大口,不断地把白色的火焰喷到沙包上。沙包被烤得受不了了,就把自己心脏中仅存的那点湿气,变成了白色的轻烟,不断地腾向天空。沙漠里不见一个生物,胡杨树的叶子卷起来,梭梭的枝条耷拉着,寸八高的小草焦黄了。
狗爷这伙人已经在沙漠里走了十四天了,所有的人都断了水。
有些人一头栽倒在沙包上,就起不来了。有的人嘴上起着泡,有的人嘴唇干裂着卷起了皮。栽倒的人,奄奄一息地说着水—水。
声音是那么微弱。
狼爷和狗爷跑前跑后,拉起这个又跌倒了那个。狼爷不断地说,坚持,坚持,翻过这个沙包,就有水了。狼爷的嘴唇上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狼爷的这句话,三天前就说过了。许多人都不相信这句话了。他们张着嘴,瞪着一双绝望的眼睛。
狼爷和狗爷带领的这伙人到了生命的紧要关头。如果再这样下去,如果再找不到水,他们这伙人,只有变成沙漠干尸了。
咋办?咋办?狗爷的心里非常焦虑。他一直看着狼爷,他希望狼爷想出办法,他知道狼爷会有办法。
狼爷一脸严肃,默默地把自己的坐骑拉到了跟前。狗爷知道,狼爷的心里有了重大的决定。
狼爷的坐骑是一匹枣红马。它浑身像着了火一样透射着炽烈的光芒。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狼爷骑着这匹马,追杀过无数个土匪,把许多人从土匪的刀下救出。它是狼爷的左膀右臂,它是狼爷的生命。
狼爷让人拿过了几个盆子。狼爷的脸色凝重了。他拍拍枣红马的屁股,又一遍遍地用手指梳理着枣红马的毛。从屁股梳理到脊梁,又从脊梁梳理到脖子。狼爷的手停住了。狼爷轻声对枣红马说,卧下吧。狼爷的声音很小,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狗爷和其他人站在旁边,呆呆地望着狼爷。
那几个跌倒的人,也停止了呻吟。
沙漠里静极了。
枣红马刚刚卧下,只见狼爷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把刀,闪电般地向枣红马的脖子捅进去。
狼爷愤怒了。他大声地无限威严地喊道,把盆子拿过来!
狗爷从狼爷炸雷般的喊声中,听出了悲哀和痛楚。
鲜红的血从枣红马脖子上喷出来。一条红线箭一般射向盆子里。
枣红马高昂着头一动不动。它好像知道狼爷的心思。
枣红马的头开始动了,一下一下地往前闪着。但它仍然坚持着,它在用浑身的气力顽强地保持着昂扬的神态。时间过得真慢啊。一盆子血满了,又一个盆子接上了。枣红马渐渐地撑不住了,它的硕大英俊的头开始往下歪去,歪去。
枣红马用它最后的力气,逼出了身上最后一滴血,头慢慢地挨到了沙地上。枣红马的眼里滚出了一滴清泪。
狼爷一扬手,手里的小刀飞出去。小刀闪着红光,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就飞速而下,刷的一声钻进了沙包里。
枣红马,你不该落泪啊!狼爷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猛吼。
狗爷看到,狼爷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把钻进沙漠的小刀,刺进了狼爷的心里。
喝了马血的人有了精神,半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翻过了高高的沙包。一汪蓝色展现在面前。
水?水?!水!!
干渴的人们沸腾了。男女老少,扔掉了身上东西,涌向无边的蓝色。
一会儿工夫,蓝色的水边上就齐齐地趴下了长长的一串人。
喝吧,使命地喝吧,放开肚子喝吧。
喝饱肚子的人,跳了起来,连衣服都不脱,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他们洗呀,闹呀,玩呀,乐呀。
此时此刻,他们这伙人,是世上最欢快的人!
一只渔鹰从天空中猛地扎进水里,一会儿工夫,渔鹰就从水里钻出来,嘴里叼着一条大鱼。狗爷脸上挂着幸福的笑。狗爷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说,神海子不会干。
狗爷迈开步,向神海子南边的沙包上走去。走到沙包跟前,狗爷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爬到沙包上,狗爷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一沟子坐在狼爷的坟前说,老家伙,我来看你了。狗爷说完这句话,就觉得左手虎口处猛烈地疼起来,还伴着阵阵奇痒。
这是在三麻子家杀狗时留下的刀伤。狗爷心里清楚,伤口里留下了狗身上的细菌。狗爷隐隐地感到,这种东西连他自己都收拾不了。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也要去见狼爷了。
狗爷看着眼前的沙土堆,心里不是滋味。这是一座空坟。狼爷的尸体,已经被狼吃掉了。狼通人性。狼爷杀了那么多狼,和狼结下了仇。狼爷活着的时候,狼没办法。狼爷死了,狼就把狼爷的坟挖开,把狼爷的尸体吃了。狼是世上最记仇的动物。
狗更通人性。狗爷来到神海子,年年都杀狗,一个冬天就杀五十多条狗。狗爷想,看来,遭报应是早晚的事。
那些年,狼爷打死了不少狼,狼对人的危害就少了。狼爷为村里人做了不少好事啊!没有狼爷,他们这伙人很难在神海子边上生活下去。
狗爷在狼爷的坟前坐了好长时间,见太阳当头了,就起身往庄子里走去。
白狗不怕热,一直跟着狗爷,只是那个长舌头,却比以前拉得更长了。
狗爷回到屋子里,打开左手上缠着的布条,发现手心手背都肿了,伤口上流着白白东西。狗爷化了一碗盐水,洗了伤口,敷了一些草药,把伤口重新包上。狗爷走过去,见放在黑瓷碗里的肉已经泡好,就端出来,让白狗吃了。
白狗吃完了肉,又喝完了泡肉的水。狗爷就满意地笑了笑。
三天后,不到发情期的白狗就发情了。狗爷就挑了一条黑公狗给白母狗配上了种。
三个月后,白母狗的肚子就坠到了地上。狗爷知道白母狗要生了,就认认真真地给白母狗做了一个狗窝。狗爷看着白母狗的肚子想,这一窝至少能下七八只。
狗爷把白母狗下狗娃子的日子算得死死的。但是到了该下狗娃子的那一天,白母狗却没有下,狗爷就有些慌了。第二天,白母狗还没有下,第三天,第四天,白母狗还没有下。一直到了一百天上,白母狗的沟子才开始流水。狗爷知道白母狗要生了,就等在白母狗的身边。狗爷一直等到下午,吭吭叽叽的白母狗还是没有生出一个狗娃子。天快黑的时候,呻吟中的白母狗已经奄奄一息了。看样子,白母狗生不出狗娃子了。得想办法,不然白母狗和肚子里的狗娃子都会死掉。
狗爷果断地从屋子里拿出了专用的刀子。白母狗看到狗爷拿着刀子,狗眼里透出了一丝笑。狗爷知道,白母狗同意他的做法。
狗爷蹲下来,把白母狗翻了个身,让大肚子朝上挺着。狗爷轻轻地挑开了白母狗的肚子。一团黑肉立刻从血口子憋了出来。
这团肉摇晃了几下,就变成了一个狗娃子。狗爷吓得跳了起来。
狗爷养了一辈子狗,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狗娃子。这是一条黑狗娃子,它从白母狗的肚子里爬出来,睁着眼睛,站在地上,使劲地甩着身上的黏液。它甩了几甩,就把自己甩倒了。跌倒后的黑狗娃子立刻又站了起来。白母狗只生了一条狗。这条黑狗娃子太大了,它的身体都快和白母狗一样长了。
狗爷高兴了,狗爷知道,白母狗给他生了一条狗王。
白母狗没有活过来,它生下黑狗娃子后,就死了。
这条黑狗娃子,仅仅半年时间就长成大了狗。一年后,黑狗娃子就长得像小牛娃子那么大了。它是一条纯毛的黑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