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晓敏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9
|本章字节:10804字
秦礁的父亲眼睛一瞪,他不明白儿子这是在帮谁说话。
大哥秦朝是个聪明人,看着江红钰有些尴尬地傻坐在那里,连忙过来:“弟妹,你先进房休息,让他们爷儿俩商量这事吧!”
秦礁也回过头来说:“老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江红钰就笑了笑对秦礁的父亲说:“爸,那我先进房去了。”
秦礁的父亲也觉得儿媳妇挺明事理的,不想让她太难堪,就挤出一点笑容来:“先带着孩子进去休息吧!”
看着吴阿姨陪着妻儿进了里屋,秦礁这才不得不给父亲和大哥交底。
父子俩一听这事傻了眼,以为秦礁在跟他们开玩笑。
秦礁说:“我没跟你们开玩笑,你们想想,江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嫁到我们这地方来人家会放心吗?”
秦礁的父亲和大哥自然没有想到,江红钰的父亲居然是个副省长,一下子就傻了眼,又惊又喜,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不早说?让你丈母娘生气了。”秦礁的父亲生怕坏了儿子的前途,“我们家真是烧了高香了,这下我儿子终于可以出人头地了!”说着他父亲居然老泪纵横。
秦礁笑了笑说:“我又不指着他当靠山,还不是得凭自己混饭吃。”
“混账话。”秦礁的父亲生气了,“哪个做父亲的不想自己的儿女有出息?
你岳父他能不帮你吗?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如果跟你岳父还这么说,我非要抽你不可。”
秦礁心里叹息一下,说:“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你们也不用多想。”
秦礁的父亲说:“你岳母刚才肯定是生气了,你和小江说说,请她帮忙解释一下。”
秦礁也不高兴了:“你和她父母是平辈,亲戚间闹点小意见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娶的是小江,又不是她当官的父母。”说着到里屋去了。
看到秦礁不高兴地进来,江红钰忙过来哄他:“是不是跟爸闹情绪了?”
见他没有回话又说,“你别管他们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听你的安排就是了,好不好?”说完又过来亲他,秦礁的火气也消了,也抱着她亲了起来……第二天,小两口还在贪睡,父亲就小心翼翼地在外面敲门:“起床了。”
两人昨晚玩过了头,挣扎着起了床,还没吃早餐,镇上的邮递员就骑着摩托车送来一张汇款单和一封信。
汇款单是从广州寄来的,钱不多,只有二百块,汇款人叫张大成,地址是一家工厂。
秦礁拿起单子一看,有些犯糊涂,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什么张大成,汇款也不是报社或杂志社寄来的,就拆开那封信,只见上面写着:
敬爱的秦礁兄弟:
我们是您上次在广州帮过的那两兄弟,感谢您那次没有把咱兄弟送进监狱,给了我们一次重生的机回(会),我们拿着您给的那两百块钱,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工作,现在很好,厂里管吃管住,一个月还可以挣到一千块钱,这时候我们想起了您,把欠您的两百块钱寄过来,您的再灶(造)之恩,我们永远不忘。祝您好人有好报,工作顺利,全家幸福。
有时间我们一定亲自登门拜访,当面向恩人道谢……我们现在有个手机,如果您有机会再来广州,可以打我们的电话,我们一定请恩人喝酒。我们的电话是138。
我们向您敬礼!
兄弟
张大成
张二成笔
秦礁一看乐了,如果不是今天的这封信,他差点就忘记这事了。想起上次在广州碰到的那对因落难而铤而走险的打工仔,有些感动和欣慰,自己一个善念帮对了人。江红钰也拿着信看了,秦礁把那事跟她一说,她的脸上就露出赞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看来你是帮对人了,我是嫁对人了。”
小满正好看到,就拍着手喊:“羞死人了,婶婶亲叔叔了啊!婶婶亲叔叔了啊!”
房里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闹了江红钰一个大红脸。
在家里待了几天回到冷水,秦礁就听到一个消息,精神恍惚的贪官吴柏林在警察们的围追堵截下,在山边一条高速公路上自杀了。
回家里后,秦礁对江红钰说:“老婆,我先去单位把相关的手续办一下,跟单位交待一下,后天我们就回去好吗?”
江红钰说:“去办好你的事吧!我妈打了几个电话催了,我再拖两天吧!”
“是啊,事情还蛮多的,有些业务上的事情我还得处理,还有房子的事也得处理。”提起房子的事,他就有些头疼,上次他已经委托梁怡找人帮自己装修了,后面也没问过这事,不晓得怎么样了。
去单位的时候,他没直接去报社,而是先去了趟梁怡的公司,报社和梁怡的公司在一栋大厦办公,只是不同层。虽说是近邻,但他这是第二次去她的公司。
梁怡的公司不算太大,两百平方米不到的办公场地,二三十个员工,她的办公室在最里间。公司很多人都认识晚报的记者秦礁,看到他进来,就有几个小女生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你好,秦记者。”
秦礁笑笑说:“我来找你们梁总。”说着他就进了梁怡的办公室,梁怡正埋头在电脑上查资料,看到秦礁就笑了笑,装着很轻松地语气开玩笑:“什么风把我们的秦大记者吹来了啊?”
秦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梁怡也从办公桌旁起身,顺手把门关了,坐在他旁边。
“今天来一是看看你,二是和你商量一下我那房子的事。”秦礁单刀直入。
“后者才是主要吧,来看我只是个幌子罢了。”梁怡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要走了。”
秦礁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梁怡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夸张!”
梁怡说:“一点也不夸张,都知道你秦记者现在有个在做副省长的老丈人了。”
秦礁就彻底晕菜了,他不知道梁怡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看到他发愣,梁怡说:“我也是听一个在市政府的朋友说的,说吴柏林那件案子,上面压力很大,可能会因此牵出一大批人来。”
秦礁追问说:“你那朋友又是如何晓得的?”
“唉,真有点为你的将来担心。”梁怡说,“现在在官场上混的人,哪个不是火眼金睛?谁没有自己的圈子?像这种事虽说通过高层跨地区交涉,但师出有名,人家知道又能怎样?”
秦礁一下子就想起杨亦雪来,上次沉船事件的内幕她也清清楚楚,就感慨地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啊!像我们这种消息还算比较灵通的人士还蒙在鼓里,你们什么都明了啦!”
梁怡没有回应这话,起身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秦礁说:“不用了,坐下来陪我聊会儿。”
梁怡就又站下来:“这次你是真的要走啊?”刚才装出来的轻松早就挺不住了,伤感和不舍这些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就挂在了脸上。
“我儿子都一岁了。”秦礁笑了笑,“老天爷真是有意思。”
梁怡说:“我知道,所以我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你的房子我已经在找人装修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告诉我就好了,我负责帮你处理好。”
秦礁沉默了一下:“我想起来了,大刘他们不是快结婚了吗?加上他现在也没房子,我索性借给他先住着。”
梁怡说:“这主意倒是不错,看来大刘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秦礁听了这话,再看看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觉得愧疚难当,就叹息一声:“只是对不起你了!”
梁怡苦笑一下:“这事没有谁对不起谁的,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也不后悔认识你一场。”秦礁心里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自己这一辈子欠的债,下一辈子就算给人家当牛做马也还不清了。这种负罪感在他心里交织着。
起身道别的时候,梁怡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声地哭了出来,她哽咽着拉住他的手:“再抱抱我行吗?”
秦礁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她抱在怀里,那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话也说了出来:“对不起,我下辈子再给你当牛做马吧!”
梁怡一听这话,更伤心了,她是真心喜欢这个男人,如果没有江红钰的意外出现,她也许会不择手段去赢得他,但是世事难料,江红钰带着那个孩子的出现击碎了她内心所有的幻想。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了。
“别哭了,你应该找个好的男人过一辈子,而我不是个好男人,真的。”
秦礁拍拍她的肩膀,“我就是一个混蛋。”
回到报社,一把手余建国也没再挽留他,他知道这个舞台已经不足以让秦礁施展他的才华,外面更广阔的天空才适合这只矫健的猎鹰搏击翱翔。
办完了离职手续,秦礁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余建国是知道底细的,看着自己的爱将另觅高枝,替他高兴的同时难免也有些不舍,说:“中午我做东请秦礁吃饭,你们大家一起作陪。”
秦礁笑笑:“余总的好意就心领了,不过今天不能陪大家吃这顿饭,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再说了,在单位两年,多亏兄弟们照顾我,请客也应该是我请的。”
几个同事就说:“吃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难得余总请客,怎么也得去吃他一顿。”
秦礁说:“放心好了,我今后会经常回来看看大家的,这也没多远不是?”
余建国知道他有事,就不再坚持了:“有事那你先处理着,吃饭放后点也无所谓。不过你有时间回来,一定要记得来看看我们。”
“这个是自然。”秦礁说,“那我先走了。”
同事们送他到电梯口,都有些不舍。
下了楼,秦礁给吴霜打了个电话,手机却是关机的,他心里一下子堵得慌。
吴柏林的死可以说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他一死,冷水市原本与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那张巨网一下子欢腾起来。这次事件,尽管也牵出了房产局下面的三个正副科长,由于涉及的范围太广,背后那张更大的网却并没有撕破。吴柏林刚自杀,市里的调查组就向媒体通报了结果,三个正副科长被捕,主管经济的副市长被党内警告。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为吴柏林的死感到悲伤的话,那个人就是吴霜。
而现在,秦礁却联系不上她。
初夏的冷水是一年四季里最舒服的时刻,至少秦礁是这么认为的,他第一次认真地注意起“天气”这两个词。头顶是一尘不染蓝色的天空,朵朵霞云映照在远处清澈的江上;碧绿的江水在远山沉浮的映衬下,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丑陋的。他隐隐能看见一艘渡船,只是一眨眼,却又消失不见了。
他特意去了医院,好些日子没有来看杨亦雪了,她就安静地躺在这个叫医院的地方的一张床上。上楼梯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几位医生神情凝重地匆匆忙忙从他身边经过,看着他们没有表情的脸,周围的气温突然又好像低了几度。
杨亦雪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地躺在里面,她的姐姐杨棋丽和父亲都不在。秦礁的手里拿着一束鲜花,而且是一束鲜红的玫瑰,尽管他知道,这束漂亮的玫瑰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尽管他也知道,他是谁、他拿了什么,她都看不到。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心里充满着伤感和悲凉。在他的心里,杨亦雪是他的朋友、情人,甚至是亲人。如果没有江红钰的出现,秦礁想,自己会心甘情愿地陪着她走完未来的路,而现在,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
秦礁把鲜花放在床头柜上,一言不发地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那张苍白憔悴却依然美丽如初的脸,那长长的睫毛,可爱的樱桃小嘴,光洁细腻的皮肤,多像以前的某个迷人的夜晚,她就是这样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怀里。这个美丽的舞蹈演员现在永远地沉睡着,秦礁握着她的一只手,那只纤纤细手柔若无骨,他紧紧地握着,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那个活生生的杨亦雪一下子浮现在眼前,一些记忆慢慢地苏醒了,她对自己的好,对自己近乎于放任的包容,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他的眼眶湿润了。
“小雪,起床了。”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喊着她的名字,“你再不起床我就要走了,我走了你今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容易见到我了。”
“小雪,起床了,我是秦礁啊!”
“小雪,你听到没有,快起床了。你这个懒鬼睡了好久了。你再不起来我就真的要走了。”
“小雪,你倒是说句话啊!”
“小雪……”
声音卡在了喉咙,秦礁已经泪流满面,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杨亦雪的手心上。他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巨大的悲伤、无助和孤寂从她的指尖传到了自己的身上,一下子和他内心的某种情绪产生了共鸣。
那一夜,秦礁又做了那个梦,梦见在那条熟悉的黑水河边,水是黑的,天空也是黑的。那个划船的老头再一次划着那条小船过来。
那老头问他:“秦礁你要过河吗?”
一种难言的恐惧感在秦礁心里蔓延开来,他对那个老头说:“我为什么会经常做这样一个梦?”
那老头笑而不语。
“我为什么会经常梦到你?我求求你不要出来了好不好?”秦礁的汗都出来了。
那老头目不转睛地看了他许久,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慢慢地把船划走了……
秦礁看着那条船晃荡着,消失在雾茫茫的梦里,似是一切的开始,又像是所有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