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玛哈公主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8
|本章字节:13710字
于是赛凡开讲了———他到阿非利加去做生意,在市场办完货后准备从海路返程。登船前他买了一颗珍珠。他说那珍珠好看极了,让他爱不释手,非得买下不可。他把珍珠放进一个小口袋,搁在自己衣服兜里。他备好行装,上船起程。这条船叫做“幸运女人号”。
那天夜里,他睡着后梦见自己到了一个让人感觉迷迷糊糊的地方。他想不起是如何到那里的,只记得最后几步是从一个大台阶上下来。这地方是个从未有人见过的大堂,又像是个沉寂多年的庙宇,空空如也,除了尚未醒来的魂魄没有一丝声息。看得出,不知已有多少年,除了他再没有人类到过这个将踏实的过去与恐怖的现在纠结一处的地界。
正当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隐约瞥见昏暗的光线中有个人影一晃又不见了。他四下寻摸,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飞快地顺着阶梯向外跑去。他想:她是谁?怎么会先于他到了这里?这地方除了他明明是无人来过的呀!对,必须跟着她以探究竟。于是他一边朝她跑的方向追一边喊:“你慢点!求求你了,请停下来告诉我你是谁!”
她突然停下脚步,片刻后她说话了。她的谈吐如同温柔的回声,立时温暖了他的全身。她要求他不能打断自己的讲话,并示意他坐下。接着她伸出双手,让他看自己像银子一样闪闪发光的手心,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兄弟,你读吧。”她说。
亚历山大人开始读她洁净的手心上的字体。他读到的居然同刚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模一样———“他到了一个让人感觉迷迷糊糊的地方。他想不起是如何到的那里,只记得最后几步是从一个大台阶上下来。这地方是个从未有人见过的大堂,又像是个沉寂多年的庙宇,空空如也,除了尚未醒来的魂魄没有一丝声息。看得出,不知已有多少年,除了他再没有人类到过这个将踏实的过去与恐怖的现在纠结一处的地界。”
“他站在这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是一个广场,广场上树立的巨柱一直延伸到他看不见为止。光线忽强忽弱,黑暗与光明在这里就像相互拍打的海浪,一会儿是黑暗吞没了光明,一会儿是光明融化了黑暗。而这些牢固的岩石建筑物则在幽明间时隐时现。他不知光源从何而来,找了半天发现自己头顶上挂着几千盏陈旧的水晶吊灯,上面落满了岁月的尘埃。吊灯被铁链相互拴在一起,悠悠荡荡,徘徊在黑夜的两岸之间。”
这时,亚历山大人对我说,他当时停了下来,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手心上写的事情与他看见的完全吻合。尽管如此,他也没起任何疑心,只是觉得自己处在一种着迷的状态。他想继续读下去,或许这样可以揭开谜底。接下来她的手心上记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年轻王子站立在这个地方,他分不清自己周围哪是空气哪是光明:轻抚他脸的是光吗?眼睛看到的是气吗?还是正好相反?如此空寂之地没有回声,那一排排立柱或许就是石头无声的回声,它们一直延伸到遥远漆黑的天尽头,光明的浪渐渐匿身于安静沉稳的傲岸中……他隐约瞥见昏暗的光线中有个人影一晃又不见了。他四下寻摸,看到一个姑娘的身影飞快地顺着阶梯向外跑去。
他想:她是谁?怎么会先于他到了这里?这地方除了他明明是无人来过的呀!
对,必须跟着她以探究竟。他跟着她来到台阶的最上面,他们互相对视。只见姑娘微笑的脸上淌满几乎承载着尘世间所有悲伤的泪花,而那微笑却又映射出人类的全部喜悦。或许这就是所谓喜极而泣、悲极而笑!”
“姑娘走着,王子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她。她的微笑飞向天空变成星星,她的泪水落在地上化作花朵。在满天繁星的璀璨中,在遍地鲜花的陶醉中,年轻王子的心被俘获了。姑娘悄然而去,连同她的秘密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年以后,王子登基成为国王。高贵庄重、英俊潇洒的他,站在王宫的阳台将手放在铁栏上,注视着满街满巷呼喊着他的名字向他祝贺的人群。他们高亢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越过城墙试图唤起他的心声,但都无功而返,因为他的心多少年来像聋子一样,已经听不到喜悦的声音。”
“这一天,他成为一国之君,统治着一个幅员辽阔的王国。满面春风的母亲来看他并问道:
‘今后你的愿望是什么呢,孩子?’
‘我想念她,仅此而已。’
他的回答点燃了母亲心中无法扑灭的烈火,她一定要找到这个让儿子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姑娘。又是几年过去,太后来看儿子,问他:
‘孩子,你什么都有了,还缺什么呢?!’
‘她!’国王只说了一个字。
这时太后心满意足地对儿子说:
‘她,就在这里!’“国王惊诧地看着母亲,只见她拉开一道帷幔,一个姑娘豁然亮相。国王只看了她一眼,当即倒地死去。众人乱作一团,当确认国王真的死了后,他们悲痛不已,再去找那姑娘,却发现她早已没了人影。太后其实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那个姑娘。儿子是见到日夜思念的心上人,过于激动而终,还是一看她不是自己的情人,太过失望而亡———她真的无从知晓。她只知道,姑娘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自己的儿子像光的浪似的遗失在黑暗的天边……”
听到此处,我打断赛凡:
“我说赛凡,这算个什么梦呀!”
“你别急呀法利斯,你还没听完呢。”赛凡说。
“这是亚历山大人遇到的事,还是你自己瞎编的?我觉得你在蒙我玩儿呢。”
这个海盗挠了挠下巴,说:
“什么叫我蒙你玩儿呀!我宰你就像宰只软弱的母绵羊,把你扔进海里喂鱼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信不信!”
“赛凡,你把书还给我吧。”我坚持说。
“嘿,转来转去又转到开头去了。我说哥们儿,你老叨叨这书烦不烦哪,再者说,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这书不在我们这儿了嘛。”
我没有搭理他。大概是我脸上的神情揭示了我的内心活动,赛凡笑了起来,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一面擦眼泪一面说:
“天啊,我都跟那姑娘差不多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法利斯,你被我迷住了吗?”
说完他还是笑个不停。我对他说:
“你这辈子也像不了她!最可恨的是,你既然说书不在你这儿,为什么还把我留在这里?”
“你是我的客人啊。”
“谁告诉你我会接受窃贼的款待?”我没好气地说。
“我认为你已经接受了,你知道我是谁。”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
“我知道,我的袍子可以作证,但我接受是为了收回我的权利。说吧,我在哪儿能找到书。”
“那你得先说出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和书的秘密。”
“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带我去找书?”我问他。
“向真主发誓。”
“没有比窃贼的誓言更无效的了。”
我虽这样说,但还是跟他讲了来龙去脉。
他听后向天伸出双手,笑道:
“哥们儿,如此说咱们都是窃贼,还是你觉得偷书不算偷?”
我真后悔刚才跟他说了实话,但转念一想又对他说:
“要是小偷加骗子,那才叫坏到家了。”
“得,那我说话得算数。不过你必须和我一块儿去那个地方。”
“没问题!”我诚心诚意地说。
“那地儿可远啊。”赛凡笑着补充道。
“就是远在天边也在所不辞!”
他听后摇了摇头,说:
“但愿咱们明天出海。”
就这样,我和一帮海盗任凭风吹浪打在海上漂泊了好几日。船靠岸前,赛凡把我叫到他的房间,然后拿出一个小盒子,说:
“你最好先坐下。”
我坐下后他接着说:
“你打开它吧。”
打开一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万没想到苏丽娅的书就在里面。我冲着赛凡气愤地说:
“书明明在你这儿,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他笑着回答我:
“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趣,我琢磨着有你在身边一路上一定很有意思。”
“谁告诉你我愿意陪着你啦!”
我冲他的脸大喊,拿盒子向他扔去,跳着脚扑在他身上要把他杀死———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他推开我,把匕首横在我脖子上,在我耳边低声说:
“看来你是想去见死神啊。”
他揪住我的衬衣一把将我扔出仓外,接着把书也扔了出来。我捡起书,嘴里不停地骂他。船靠岸了,我离开赛凡,心里一丁点儿感谢也没有。
我不知道往哪里去,也许我该回到穆拉德那里。我向人打听他在什么地方,可没人知道。无奈之下我买了一峰骆驼,准备独自上路。我骑着骆驼走着,想找一个城市,人们对我说离此地不远就有一个,但愿在那儿能找到穆拉德,或者有人领我去见他。
我走进一条山谷,崇山峻岭中有条遍地黑石的路。走着走着我来到一个刚刚打完仗的战场,有很多被杀死的人躺卧在那里。我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块尸横遍野的地方,心想:除了真主,谁也没有办法。然后我赶忙下来察看,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好想办法救他。我跑来跑去,但没发现一个幸存者。过会儿我好像听到有人正在挖坑的声音。我循声走去,看见一个捋胳膊卷袖子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宝剑,正在用它劈凿坚实的地面,口中反反复复地叨念:
“你是我唯一的主,你创造了我,我是你的奴仆……”
他挖了好多坑,把死者一个一个掩埋。我上前问道: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朝我瞥了一眼,我才从面相上看出他是个阿拉伯人。他气度不凡,既显出朋友的宽厚也显出主人的刚毅。他回答我:
“我在埋葬尸体。”
“就你自己?”我问。
他没回答我,继续干活儿。我又问:
“你要把他们全埋了?”
“是的。”
“怎么可能?那样的话你也得像他们一样死去。”
他笑了笑,说道:
“如果发生那样的事,你就把我埋了呗。”
“你又不是非得这样做不可。”
“为的是让死者保留尊严啊。”
“兄弟,全埋了你做不到啊。”我很同情他,“你还是怜惜一下自己吧,尊严首先属于活着的人,尸体最终将化为乌有。”
“话是这样说,”他看了我一眼,“但我不会像你这样谈论死者,而且不把他们的尸体当回事。也许这些人当中有的在活着的时候对主十分虔诚,他们的灵魂是贞洁的,在别人面前也是有尊严的。兄弟,难道我们不该让他们体面地淤一般说来,穆斯林的著述中如提及《古兰经》经文,须注明章与节。比如此句应注明“17:13”,表示第17章第13节。但本书作者未加注,或因文学作品使然。译者除此句外亦不再加注。译文均引自马坚译《古兰经》。
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尘世到另一个世界去吗?”说完他嘴里念叨着古人的诗句,好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死者并未死去,他在地下休息;
死让活人受罪,留下悲痛无比。
“愿真主善待你。”我对他说,“兄弟,你说我说得没错。你做的事情功德无量,绝非凡人所能做到。你不愧是男子汉大丈夫,与你交朋友的人真是太幸运了,不论他们活着还是死了,你都对他们这么好”。
“他们并不是我的朋友。”他说这话时并未停下自己的艰苦工作。
“那他们是谁呢?”我十分惊奇。
他看也不看我,答道:
“都是被我杀死的人。”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睛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我对他说:
“我不信!”
“欺骗可不是我的性格。你不相信我干嘛还要问我!”
“抱歉,兄弟。反正说真话对你有利,说假话对你有害。我不过是个过路客,听到什么是什么,完后也就走了,但我得说你所做的比凤凰和怪物还要离奇。”我一边向他走去,一边接着说道:“让我来帮助你吧。”
“不!”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有力,回声嗡嗡。接着他一板一眼地说:“‘我使每个人的行为附着在他的脖子上。在复活日,我要为每个人取出一个展开的本子。’淤只有真主才是帮助者。至于你,去赶路吧,不要再管我的事。”
我确实看出他决心已定,非要自己完成这件事情,于是说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再见吧。”我默默祈祷,祝他安好,然后遵从他的意思离开了他。但我走出一段距离后,躲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远远地观察着他。他刚刚把所有工作做完,就累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他死了,从藏身之地飞快地向他跑去。他躺在地上,身体已经完全累垮了,但他的样子仍然像个英雄或统帅,即便是在这个没有胜利者的战场上。
赞美对人类慷慨万分并使其高贵的主!正所谓:珍珠就是珍珠,即便被埋没在泥里;灰尘就是灰尘,即便它飞扬在天上。
我很佩服他,用水擦去他脸上的土,并对着他说:“但愿真主使你恢复元气。”我把自己的缠头巾垫在他的头下,给他盖上我的袍子,然后我起身把他扔在地上的宝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仔细看,发现剑上刻着一行字:
“永久的高贵属于持此剑者———图拜·本·阿里·萨利米。”
很长时间过去,他仍未醒来。我把行李卸下,并自言自语道:“为了知道此人的故事,我是不会把他丢下不管的。”半夜时分,我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发现我的缠头巾和袍子还在,但那人和他的剑已不知去向。我找了一个遍也没找到。正当我在这倒霉的山谷的石头上跌跌撞撞地走着时,一个像是在对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际。我急忙朝出声的方向走过去,看到那人正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恭恭敬敬地祈祷。他看着我笑吟吟地说:
“你以为我会在你对我做了这样的好事之后,一句谢谢都不说就撇下你走啦?”
我爬上岩石,坐在他旁边,仔细看了看自己磨破的衣服。他笑道:
“兄弟,你给我说说,像你这样胆小的人是如何有勇气独行于大漠之中的。
你难道不怕碰到野兽吗?”
我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问道:
“谁跟你说我是个胆小的人?”
“也许你不是。”他摇了摇头,“看得出你不是本地人,而且过去一直在一个城市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那你告诉我,是什么风把像你这样一个风趣文雅的人吹到这儿来的?是什么让你背井离乡?你一定有故事。”
“还说我的故事哪,”我马上回答他,“它肯定不如你做的事情离奇。”
“我所做的不能称做离奇。没有任何人有权看到我的所作所为。”
“看样子你不像个残暴的人,会杀死那么多对主有虔敬之心的人。”
他沉默无语,只是盯着前方的沙漠。我又问他:
“你是图拜·本·阿里·萨利米吗?”
“正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常言道:观剑知骑士。”
图拜笑了,说:
“但愿真主不会忘记给你一把剑,是吧法利斯,你的名字不就是骑士的意思吗?”
他的话让我好生奇怪,他怎么会晓得我的名字?!
只听他接着说道:
“后面是:本·穆罕默德·阿勒·莱哈旺。”
我更加感到惊奇: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连全名都知道?”
“你会听到我的故事的。”他说,“现在,你和我一起先做礼拜,以免错过黎明的时辰。”
我站在他身旁,微风习习伴着夜的清香,星星显得格外的近,犹如就要碰到我们头顶的挂灯。次日早晨,我拿出些路上带的食品准备吃点东西,见图拜过来,我递给他一些椰枣。
“我正在把斋。”他说。
我感到非常惭愧,几乎再也吃不下去东西了。他似乎看出我内心所想,遂道:
“接着吃吧,法利斯。只要你一心向主,用你的心去斋戒,脑子里摈弃那些不良的念头,便用不着过分自责。法利斯,你只有真诚地克制自己,友情就会是纯粹的,工作就会是成功的,生活就会是满足的。斋戒是虔诚者的天堂,如同礼拜是恭顺者的纽带。至于有些人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东奔西忙,然后说:‘主啊,我心无所求’;有些人被愚昧驱使而狂妄自大,然后说:‘主啊,我是您的奴仆’———他们都是徒劳无益的。吃吧,法利斯,吃吧。别忘了告诉我是什么风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说完他坐在一颗荆棘树下,树上至少住着100条蛇。他说:
“赞美真主,让我如此安逸。”
“天啊!”我说,“酷热天气,岩石卧榻,荆棘树荫,何来安逸可言。”
图拜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