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玉臣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9
|本章字节:8582字
一个叛变分子经过几年的钻营,加上“贵人”的提携,此时的丁默邨已非昔日,成了国民党最高特务机关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怎能不让他对未来产生更为美好的幻想呢?
一时间,丁默邨真正地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角儿,顶头上司的赏识和提拔让他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鸬鹚为了吃到一条鱼,要为渔夫捉来很多条鱼;猎犬为了吃到一口肉,要为主人抓捕很多猎物。丁默邨吃到了主人赏的大鱼和好肉,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感恩戴德之情,洋溢着舒坦。为了回报主子,或者说是换取更大的功名,他恨不得自己能有分身法,为主子们更多地建功立业。
国民党在大敌当前之际,不思疆域安危、民族安危、国家存亡,一心想去实现其所谓的“安内”。在这样的一种心态之下,异国的侵略者仿佛是他们的座上宾,而以国事为重、愿意与国民党团结抗日的共产党人却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于是,蒋介石及其手下一干人等表面上高喊抗日的口号,背地里却处心积虑地对共产党进行分裂和破坏。
在国民党内混了这么多年,浸淫如此之深的丁默邨自然知道主子们心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在特工组织这种人精扎堆的地方,嗅觉不灵敏是不会有前途的。主子指哪儿,咱就打哪儿,最多只算忠心和听话;主子要什么又不便于明说,你去办到了,那才是主子眼里真正的人才。丁默邨自认在国民党内已炼就金刚不坏之身,一路高升只是时间的问题。
于是,丁默邨开始在对付和破坏共产党方面花更大的力气和心思。这次,机会终于让他等到了。
1938年4月,共产党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时任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的张国焘,借前往黄帝陵祭拜的机会叛逃投靠国民党。这对当时的国共两党都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张国焘是学生出身的中共早期领导人,曾就读于北京大学,在五四时期是主要学生领袖,是中共一大十三名正式代表之一,后曾长期从事学生运动和工人运动工作,是党内少有的“老资格”者之一。
1924年5月21日,张国焘及夫人杨子烈被捕。由于大量文件落入敌手,张国焘被迫投降自首。出狱后,张国焘向党组织隐瞒了变节行为,设法加入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留在了苏联。在苏联客居三年后,刚一回国的张国焘见风使舵,马上表态拥护王明。不久,他以中央代表的身份被派往鄂豫皖苏区主持工作。
1935年夏,长征途中的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在川西会师。张国焘自恃兵力强大,先是觊觎红军总政委一职,后来又要官要位,得不到满足的他不思悔改,开始分庭抗礼。他起初对抗中央路线,对中央北上的决议拒不执行,最后甚至抛出一个非法成立的第二中央。张国焘争权夺利的行为引起了党内的反对,他的阴谋也没有得逞。于是,自认为怀才不遇的张国焘便有了二心。
张国焘叛变投靠国民党是他个人的政治行为,但在此期间策划联络的事,丁默邨没少参与。尤其在张国焘明确投靠之后,丁默邨受陈立夫之命主持对他的“招待”工作。这在当时国民党一干特务人员看来,算是“红人”的红差事。
为什么招待一个共产党叛徒的差事这么扎眼呢?因为张国焘在这件事情上被赋予了象征性的符号意义。一方面,张国焘在共产党内确实资历不浅,也是主要领导人之一。另一方面,国民党的特务机构潜心经营,***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中共现任领导人被拉拢来的情况。于是,张国焘的主动投怀送抱自然会被国民党人解读为***的天赐良机。国民党一干人等认为,张国焘投靠之后,以他昔日在共产党内部的地位和影响,分裂瓦解共产党,进而消除他们的心头大患指日可待。
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有头有脸的人物参与的。所以丁默邨能被派上这桩差事,怎能不让他解读出自己已经红得发紫的信息呢?“别看我没有根基,但我是靠本事吃饭的!”丁默邨认为是自己的才干带来了好的前程,自然会百倍千倍地施展他的“本事”了。于是,他费尽心思地琢磨主子的意图,琢磨怎样才能把这件事办得让主子高兴。这件事还真给他办得圆圆满满,既让张国焘感到了“宾至如归”和国民党的“求贤若渴”,也没有助长张国焘待价而沽、自视甚高的心理和行为。真的有点儿“我办事,你放心”的味道了。
这段时间内,丁默邨常常在暗地里任自己的思绪飞骋。张国焘“加盟”以后少不得会说出共产党的很多秘密,少不得会拉拢来更多的共产党人。这样共产党就会遭受重创,国民党的“大业”就没有什么障碍了。不仅自己的上司陈立夫会高兴,就是高高在上的蒋委员长也会没事偷着乐的。这么大的“战绩”,自己虽算不上首功,至少也是居功阙伟。到那时,自己享尽富贵荣华,博得封妻荫子都如探囊取物一般。这番看起来合乎逻辑的想象在丁默邨的脑海里上演了无数遍,有时他在梦里都会笑出声来。想一想,当年为了常德地方执委的一个书记职位让自己颜面丧尽,如今,这些在他看来已是一文不值了。他想:当年你们让我百般不能得手,现在你们就要随着你们的大本营一起灰飞烟灭了,和我丁默邨马上就要到来的大好前程相比,有如天渊之别啊!他一再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明智,心说:真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但丁默邨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忘乎所以总会出大问题的。他的蹿红让一干人等羡慕、嫉妒是不可避免的,他并不以为意,别人越羡慕、越忌妒,他就越自得。在某程度上,丁默邨对这些事情大大咧咧的态度也是对的。在国民党这个只唯上的体系里,有后台就有了一切,干得好不如攀得好。他有顶头上司的赏识,其余人等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况且丁默邨也深知,国民党内多是趋炎附势之徒,这些人在小眼红、小忌妒一下之后,还不照样得巴结讨好自己!但他没有料到,他的走红让一个人觉得很不爽,如芒在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戴笠。
戴笠是个中国人极为熟悉的名字。很多人一看到“戴笠”这两个字,就能联想到种种血腥的酷刑,联想到无孔不入、杀人于无形的特务手段,这两个字简直成了索命阎罗的代名词。戴笠是浙江江山县人,1897年出生。在幼年时他玩心甚重,但也聪明机敏,颇有过人之处。在文溪高小读书时,他就因聪明、点子多、霸道而成为学生中的领头人物。武昌起义爆发以后,戴笠曾在当地发起过剃头、禁止缠足、禁止吸食鸦片等活动,一时间出尽了风头。高小毕业以后,他遵母命考入浙江省立第一中学。江浙历来是人文渊薮,人杰地灵。戴笠能考入省立第一中学,说明他确实是有相当的实力,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前程,他很快就因为两次恶作剧而被校方开除。
被学校开除在戴笠看来,恰恰是他“龙归大海”的好机会,从此开始了他的浪荡生涯。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吃喝玩乐的生活之后,因为受到昔日同窗都已崭露头角、略有小成的刺激,他开始主动寻找自己的发达之路。他最先投身于浙军第一师模范营当兵,后来又跑到上海混世界。戴笠曾在上海交易所里打杂,在这里结识了奉孙中山之命为筹措革命经费而做经纪人的蒋介石、戴季陶等人,这在当时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运。蒋介石等人去往广州之后,他们也就失去了联系。戴笠依然是一副鬼混的状态,期间还曾经加入上海的帮会。可是,这个认为自己不会终生籍籍无名的顽劣分子,在上海闯荡了好几年也没混出个名堂来,于是又返回了江山县。后来“宅”得久了,他才又生出到广东寻求发展的念头。这时,他受毛人凤的指点,报考了黄埔军校。
考入黄埔军校是戴笠人生转折的起点。由于戴笠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中的表现引起了蒋介石的注意,很快就迎来了他在国民党内的逐渐擢升,以往多年的蹭蹬和困顿一扫而光。从黄埔军校毕业后,他即任蒋介石的侍从副官。由于形势的变化,戴笠自1928年开始进行情报活动,并下了很深的工夫。他十分注重研究时局和分析各种政治势力之间的关系,同时更是通过各种方式揣摩蒋介石的需求。所以,凡是他提供的情报都能让蒋介石感到比较满意。蒋介石自然对他日益倚重,先后让他主持过国民党第一个特务组织调查通讯小组、任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暗杀民权保障同盟副主席杨铨,捕杀察绥民众抗日同盟军第二军军长、共产党员吉鸿昌,将上海《申报》主持人史量才刺杀于沪杭道上等轰动一时的血腥事件,都是由戴笠一手导演的。对这个会办事、能办事的戴笠,蒋介石自然是宠信有加。
引起了号称“蒋介石的佩剑”、“中国的盖世太保”戴笠的猜忌,丁默邨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1938年8月,戴笠在蒋介石面前告了丁默邨的“御状”,爆出的料是丁默邨在策反和招待张国焘时有贪污行为,借工作之名领取费用后纳入私囊。于是,丁默邨受到追查并被强令反省。
戴笠玩了这一招阴的,令丁默邨顿时从九天云端坠落回尘世间,他虽然内心不服,但又能怎么样?这是蒋委员长的旨意,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丁默邨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他的靠山陈立夫来帮忙说辞,可是他的这座靠山在蒋介石这个大腿面前只是个胳膊甚至是手指头,怎么能拧得过他呢!于是,满腹怨气无处可发的丁默邨,毫无新意地生起了“政治病”,整日称病在家里闭门不出,借酒消愁,成了一名“宅男”。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根基,陈立夫这座靠山也成了传说,当时真的不该迷恋上“哥”。
在仕途失意之际闹闹情绪,很多人都曾经干过这样的事,有时这也是一件很奏效的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如若不经意间触动了上级的某根神经,说不定也会让其大发慈悲的。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有人能闹出欢喜的大结局,有人却闹着闹着就闹成了“杯具”。很不幸,丁处长是后者。
武汉会战之后,出于某种考虑,蒋介石把军委会调查统计局第一处扩大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就是广为人知的“中统”,原处长徐恩曾坐升局长。将第二处扩大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就是血腥的“军统”,处长戴笠也晋升为局长。丁默邨所在的第三处这个“小三”,不仅机构被撤销,堂堂的处长也成了闲人,只是被赐了军委会少将参议和武汉市政府参事的空头衔。
同样是处长,差别实在是大。另外两位官升权大,丁处长却是两手空空,甚至少将参议的俸禄也经常被拖欠,可谓是史上很高级别的“欠薪”了。不仅如此,当局还以丁默邨有肺病为由,让他到昆明去“休养”。
这一切令原本冉冉升起的丁星星怎能不心生郁闷。穷则思变的他想着趁“养病”的机会到香港做点儿生意,也好赚些花销。可是一直在权力场中打转的他又如何了解经商之道,结果银子没有赚到,本钱也打了水漂。此时,这位曾经被上司多次看好的少将,处境真是尴尬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