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野和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1
|本章字节:13070字
鲁本斯努力解读翻译成英文的信息,却只能一知半解。
0,0先论系(基于前面的逻辑或主张形成的体系?)1x1y斯纳尼后论系(基于后面的逻辑或主张形成的体系?)2x1y,时间函数3x1y斯纳尼1x2y真理值随概率变动2x5y突然出现的对策扎纳尼真理值与妥当性线性与非线性迁移。卡奥斯与卡奥斯的“窗”***现的暂决解(暂时决定的解?)成为决定解的必要条件是超游知(“超游知”一词无法翻译)的判断——
“这是什么意思啊?”鲁本斯盯着译文说。上面的内容有如天书,但也并非完全支离破碎。“真理值随概率变动?”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理论体系。”数学家菲什说。
鲁本斯问石田:“‘超游知’这个单词的意义无法类推吗?”
“综合文字的含义,应该是‘超越了未固定化的智慧或知识的判断主体’。但翻译后也不知所云。如果有人知道这个词的意思,那他一定知道‘超游知’这种东西的存在吧。”
无奈之下,鲁本斯只好将信息片段拼凑起来强行解释。“这是在暗示与复杂系统相对应的‘复杂逻辑’吧?就像与量子论相对应的量子逻辑一样。”
“可是,我们不知道复杂逻辑属于哪种公理系统。”菲什连忙答。
“请允许我陈述一下看法。”一直在旁边沉默聆听的语言学家丹佛德开口道,“一开始我执著于对文章进行分析,所以觉得这段信息毫无章法。但后来我不再关注文字的意义,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语法上,就得出了有趣的推测,这可能是从语法层面发明的新人工语言。”
“就是说,是基于某种规则所写?”
“不错。在语法方面,这种语言与我们大脑所生成的自然语言截然不同。研究这段文字的过程中,我意识到我们使用的语言只是一元的。表意文字也罢,表音文字也罢,都是沿着时间轴单方向延伸的。但这篇文章不同。概念和命题在平面上往来穿梭,编织出完整的信息。平面上的位置用x和y构成的坐标表示,但我们还不清楚这些位置有何含义,或基于何种规则设定。读到最后,出现了z坐标,所以这种语言是有上下层级的。使用这种语法的话,困扰我们的许多悖论都将不复存在。”
“可是……”对这不可思议的结论,鲁本斯仍然迷惑不解,“这段信息是小女孩儿念出来的,对吧?”
“对。”
“那这种语言就不仅可以,还可以作为口语使用,如果文法太复杂,岂不是很不实用?”
“不错,我们的大脑是无法使用这种语言对话的。”
“我们的大脑?”丹佛德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令鲁本斯恍然大悟。他的耳畔响起了海斯曼博士低沉的声音:
你忽略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如果用这种语言对话,就会迷失在语言之中。因为,如果不将散布在三元空间中的概念和命题的位置全部记住,交流就无法进行。除了语法之外,我还有一个发现。”丹佛德没有理会瞠目结舌的鲁本斯,指着译文中的两个单词,“原始信息中,反复出现了‘斯纳尼’和‘扎纳尼’。这两个词应该不是日语吧?”
石田摇头道:“日语中没这两个词。它们也不是汉字,而是用日语表音符号记录下的,所以只能从句子结构方面理解。”
丹佛德旁边的菲什会心地笑道:“这不就说得通了吗?连词增加了,逻辑常数也会增加。也就是说,语言不一样,逻辑就不一样。使用这种语言的人,拥有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思维方式。”
但丹佛德的结论比年轻数学家更现实:“也有可能,这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玩笑。”
鲁本斯竭力抑制住颤抖的声音说:“这次通信是从日本发往非洲的,而不是相反,对吗?”
“嗯,不错。”
鲁本斯内心产生的强烈冲击,转化为理性的兴奋。海斯曼博士提出的问题的答案,竟然如此超乎想象。
除了奴斯,还有一个进化后的人类。
为了佐证这个答案,鲁本斯想起了中情局的线人“科学家”的报告。从国际医疗援助团体的东京事务局得到的情报,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石田先生。”
“在。”石田转过头。
“你了解日本的国内法和国内情况吗?”
“了解一点。”石田谦虚地答道。
“日本是不是有一种叫作‘户籍’的家庭登记证?”
“是的。”
“我听说会有人非法买卖这种户籍。”
“是有这种情况。犯罪组织会贩卖户籍。只要买到了别人的户籍,就可以隐匿自己的身份。”
“用什么方法买?”
“去流浪汉和打短工的人聚集的地区寻找卖家。缺钱的人才可能卖自己的户籍。”
“使用买来的户籍,就可以冒充别人的身份,与网络供应商签约,开设银行账户,出租不动产,对吧?”
“是的。”
“那要如何获得户籍?”
“出生之后去户籍管理机构登记。”
“需要什么证件?”
“医生开具的证明和出生登记证。”
“医生的证明可以由孕妇的亲人开具吗?比如,孕妇的父亲就是妇产科医生,他能开具证明吗?”
“法律上应该没问题。”
“我还有一个问题,日本的难民接纳制度是怎样的?”
石田望着虚空思索起来:“日本曾有半个世纪由保守党连续执政,对接纳外国人,态度非常消极。接纳的难民数量不及美国的百分之一,可以说不人道。”
“也就是说,在日本获得难民认证极其困难?”
“是的。日本常被诟病为奉行‘难民锁国’政策的国家。”
鲁本斯放缓语速,问题开始具体化:“基于刚才的情况,我想提一个假设。假设一个孕妇从爆发内战的国家逃到了日本,在生下女儿之后就死了,一个日本女人成了孩子的监护人。为了保护孩子,她该怎么做?”
面对突然提出的难题,石田思考片刻后答道:“首先还是要争取获得难民认证,但在日本,很可能无法通过难民认证,而被强制遣返。如果女孩的父亲还留在他的祖国,那可能性就更大了。她也可以将女孩收为养女,但那样就必须说明生母的身份,结果又绕回难民资格的问题上。”这时石田似乎想起了刚才的问答,微笑着问鲁本斯,“那个成为监护人的日本女人,她的父亲是妇产科医生吗?”
“是的。”
“为了保护孩子,她愿意知法犯法吗?”
“当然。”
“那就简单了。首先,她要开具死亡诊断书,证明孕妇在分娩前就已死亡。这样,孩子就不会成为难民了。再让父亲伪造出生证明,说孩子是自己女儿所生,然后将这份证明寄给户籍管理机构就行了。”
“就算孩子的母亲未婚,不清楚孩子父亲身份,也可以吗?”
“可以。只要将户籍中的父亲一栏空出来就是了。因为不需要写出生母的姓名,所以不用担心这份伪造的申请被识破。”
鲁本斯满意地用力点头。qed证明完毕。
人们掌握语言,将它作为交流工具。假如有人发送了意味不明的语言,必然存在另一个会使用这种语言的人。
奈杰尔·皮尔斯早就知道康噶游群中会出现超人类吧。因为九年前,第一个超人类个体就已经在日本诞生了。
扎伊尔爆发内战,一名孕妇被转移至日本,但她生下孩子后就死了。作为主治医生,坂井友理希望帮助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决定伪造证件,使其成为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先天异常的头部应该也激起了她的同情。然而,本以为是残障儿的俾格米女孩长大后,却表现出了惊人的智慧,于是坂井友理与人类学家皮尔斯取得联系。他研究了这个被命名为“艾玛”的孩子的智力,确信新人种已经诞生。两人预见到还会诞生第二个超人类,于是开始制定将其从战乱不已的刚果救出的计划。不对,主导计划的可能正是坂井艾玛。当时她还是唯一的超人类。对艾玛来说,必须想尽办法将这个早晚会出生的第二个超人类孩子带到日本。因为如果没有交配对象,物种就会灭绝。
从奴斯的角度看,开发特效药是最合理的解答。
海斯曼博士仅凭少量的线索,便看穿了谜底。艾玛和奴斯多半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如果将来近亲交配,耶格夫妻的悲剧很可能会再次上演。生下来的孩子,很可能会继承父母双方相同的病源基因。古贺诚治委托儿子研人进行特效药开发,无疑是治疗近亲结婚导致的遗传病的初步尝试。
鲁本斯试着计算坂井艾玛的实际年龄:八岁四个月。涅墨西斯计划的对手,不是在蛮荒之地出生的三岁幼儿,而是在发达国家掌控所有情报的满八岁的超人类。
再给你一个提示:你仍然低估了敌人的智力。
如果进化后的人类,在三岁时就能达到智人的智力水平,那现在坂井艾玛的智力水平,已远远凌驾于我们之上。
鲁本斯确信计划会失败。从被破解的密码通信看,坂井艾玛的思维能力明显已经超过智人。这个八岁的孩子认识世界的方式已经超过了智人理解能力的极限。
现在,在人类难以企及的智慧生物的保护下,奴斯一定能从非洲抵达日本,除非援助他的人类犯错。
想到这儿,鲁本斯突然担心起古贺研人来。那个研究生应该与坂井友理有接触。如果日本的警察抓住了他,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坂井友理。
研人回到自己房间,他出门时上了锁,但进门却发现入口的地上放着一部崭新的手机,手机下还压着一张字条,写着:把之前用的手机丢掉。
研人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已经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但语音信箱中没有任何消息。
实验室中,gif1的最后反应正在进行。研人脱掉鞋子,正要走进实验室,新手机突然响了。研人接起电话,又听到那仿佛来自地底的低沉声音:“马上离开房间!”
“为什么?”研人问。
“你犯了错。你打给报纸记者的电话被逆向追踪了,你的位置已经暴露。现在有五名警察在搜索公寓周边。找到你只是时间的问题。”
寒气爬上研人的后背。警察之所以这么快就赶来,会不会是因为公寓楼的房东向他们报告了异臭的事?
“可是,”研人用颤抖的声音说,“药物反应还没结束。”
“我这是为了保护你。”
“你是叫我放弃实验?”
“不错。”
“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将实验仪器转移到别的地方……”研人说,但他心里知道,必要的物资太多,将它们全部转移是不可能的。就算有车装载,也必须进进出出搬好几趟,动静太大。
“别说不切实际的话。你逃脱的机会只有一次。你一出门,保不定就会被认出来。你马上离开公寓朝东走,搭出租车去市中心。我随后会通知你下一个落脚点。”
研人看了眼手表,离gif1合成结束还有十小时。接着还需要八个小时分离最终生成物,确定其最终结构。“还有一天就可以完成特效药开发了啊。”
“时间不够了。快逃!”
小林舞花满嘴鲜血的痛苦身影,浮现在研人的脑海中。研人坚信自己能救那个孩子。
“我不能逃。还有孩子等着我。”
“你会有生命危险。”
“你自己不是也曾救过一个孩子吗,坂井友理女士?”
虽然不是当面交谈,但研人还是感受到电话另一头的人很震惊。研人继续道:“你来抢电脑,就是不想让我也卷进来……为了让我远离危险,对吧?”
没有回答。
“但我还是卷了进来。我带着父亲的电脑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了。我会继续将新药开发进行下去。”说着,研人就挂断了电话。
研人等了一会儿,但对方并没有再打来电话。研人进入实验室,凝视着磁力搅拌机上的烧瓶,陷入沉思。
研人是在国道旁给菅井打电话的,警察应该是从研人打电话的地点开始向外搜索,而那里与实验室所在的公寓楼之间,还隔着好几栋商品楼。五个人挨家逐户地搜的话,要大约一天才能查到这里。
研人向天国的父亲祈祷:
我会完成你的遗愿,请保佑我。
请保佑我拯救那十万个孩子。
祈祷结束后,研人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请原谅我错怪了你。
3
进入开普敦前,耶格和迈尔斯采购了所有必要的装备。电池等消耗品、各种工具、用来代替战斗服的黑毛衣和工装裤。皮尔斯没有携带打印机,只好在路上上网吧打印出必要的资料,交给两名佣兵。
傍晚时分,车子载着众人来到泽塔安保公司附近。公司坐落在丘陵地带一大片平地中,沐浴着余晖。在铁丝网背后,耸立着有如旅游区酒店的公司大楼。公司大楼的背后就是飞机场。
众人留在车内,进行最后一次会议。“日本援军”发来的数据包含了所有必要的情报。泽塔安保公司的设计图、监控摄像机的死角、警卫人员的配置和人数、解除各房间电子锁的密码,此外还有迈尔斯想要的波音737—700er的操作手册。但手册实在太厚了,迈尔斯只读了有用的部分,将驾驶席的仪表和各种开关的位置记在脑中。
确定行动计划后,耶格将视线投向后排。阿基利正兴致勃勃地着一摞资料。
“你在看什么?”
阿基利对耶格的提问置若罔闻。他不是故意的,因为他完全沉浸在了资料当中,两只眼角上挑的大猫眼,正飞速扫描着纸面。
“阿基利看的是北大西洋的洋流图。”皮尔斯代替阿基利回答道。
“我们不是要坐飞机吗?研究洋流做什么?”
“这是最后的王牌。”皮尔斯说,但脸上却流露出不自信的神色,“对这个脱逃计划,我也有不理解的地方,但现在只能相信日本援军了。对了!”人类学家取出了阿基利与他们对话时使用的小型电脑。
“我安装了语音软件,今后阿基利输入的文本可以转化为声音输出。”
“他一定是一个话痨吧。”耶格说。
众人打开罐头,吃了在非洲大陆的最后一顿饭,将车开到泽塔安保公司后部。
晚上九点四十分,巡逻车按时通过后,耶格发动了隐藏在树林背后的车子。他没有开头灯,径直穿过公路,停靠在铁丝网旁边。高四米的铁丝网上挂着画有骷髅的警示牌。铁丝网上通了一万伏的高压电。
耶格下车,戴上橡胶手套,坐在铁丝网旁,使用塑料工具撬开铁丝网。对原特种部队队员来说,这只是基本的入侵技术。地面与铁丝网之间打开一个大洞后,迈尔斯将一块大塑料板插进去,确保耶格能顺利通过。
耶格躺着滑入地面和塑料板之间,避免触碰电网,钻进了泽塔安保公司的领地内。然后他立刻起身,跑到铁丝网内侧的电源箱边。金属箱只有他的腰那么高,上面挂着一把很小的锁。耶格用工具破坏了锁,打开箱门,找到报警开关,将其关闭,然后切断了通往警卫室的通信线路和电源。
迈尔斯朝金属网投了一把匕首,确认安全后,铁丝网外侧的三人也陆续从窟窿中钻了进来。
行动迅速进入第二阶段。四人选择走监控摄像机的死角,朝公司大楼背后迂回前进。见到熟悉的泽塔安保公司,耶格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有点怀旧。
夜里十点零五分,他们比预定时间提前五分钟抵达建筑后门。眼前是水泥制的武器库,武器库对面便是沐浴在橙色光芒中的机场。
众人屏住呼吸,焦急地等待着下一个机会。不久后,远方的夜空***现了机身上防撞灯的红光,喷气引擎的轰鸣越来越近。那是中情局的空壳公司所属的波音737飞机,飞机正缓缓地朝地面降落。
轰鸣声震耳欲聋后,四人一同行动,跑到武器库入口处,在密码面板上输入密码,沉重的大门立刻开启。耶格和迈尔斯进入武器库,放下ak47,换上带消声器的m4卡宾枪。将装上子弹的手枪交给皮尔斯,所有人都穿上防弹背心。因为没有适合三岁孩子穿的防弹服,皮尔斯只好将阿基利背起来。人类学家的身体便是阿基利的防弹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