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古筝

宝仪心里委屈，闷声的抱怨着。

“我想刁难她，让她以花园的居意亭为题做诗，她若是做出来了，我就必须叫她王嫂，谁知道，没有一会儿她就做出来了，还会写字！”。

“我看看！”

颐王爷疑虑的展开了绢纸，惊愕的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四句首尾字相同的诗词，看到后两句，颐王爷更是吃惊了……

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厉害，诗句中暗藏深意，她在咒骂宝仪她们，被骂的人竟然浑然不知，如果不是略有学识，怎么会做出这种诗句呢？

“你确信这是茯苓写的？”

颐王爷又惊讶又愤怒，惊讶的是，茯苓竟然是个才女，愤怒的是，她竟然作诗辱骂公主徒有外表，没有智慧。

“我亲眼看她写的！”

宝仪拉住了颐王爷的衣袖，委屈的说“那个女人太嚣张了，王兄。”

“我去看看！”颐王爷扔下了绢纸，大步的走了出去。

颐王爷疑虑万分，到底是谁在说谎，为什么茯苓会作诗，写字？

花园里，茯苓走了一段路，发现了一片盛开的牡丹花，比刚才在亭子里见到的多了很多，好像王府的花以牡丹为主。

还别说，王府的花园里真是美不胜收，和太师府的风格截然不同，蔡京这个人比较喜欢敛财，所以府第富丽堂皇，缺少自然景观，浮夸奢侈。

“那是什么地方？”

茯苓发现了一个八柱华庭，华庭的外面轻纱环绕，看起来像人间仙境一般，她碎步的走了进去，发现华庭的里面空无一人，真是奇怪，这么美的地方，怎么四位公主不到这里来玩呢？

华庭里是一张翠玉的桌子，淡绿中透着水青，绝对是一块绝顶的好玉，桌子上放着一样东西，用白绸遮盖着，桌子边上是两把竹椅。

茯苓真的很好奇，那白绸下面盖的会是什么？她轻轻的走了进去，好奇的拉下了白色的绸缎，赫然的露出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古筝。

这铮让茯苓又回忆起了过去的那段日子，她曾经因为一曲优美的古筝，将甄橡楠南征服了，他就是那次开始追求冷舒……

往事不堪回首，冷舒身已死，灵魂却成了另一个人，此时此刻，却倍感凄凉，她坐了下来，轻轻的抚弄着铮弦，一曲优美的《夕阳萧鼓》从指间流洒而出。

丫鬟灵子现在相信了，这不是她的小姐，自从上次在太师府第死而复生后，茯苓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除了这病弱的身子，她是一个全新的、善良、才华横溢的女子，但是她到底是谁？还是招魂师耍了什么诡计，都不得而知了。

刚步入花园的颐王爷，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那是古筝的声音，悠扬悦耳，乐功浑厚，缠绵悱恻的流淌着，让人不觉注情其中，颐王爷惊喜万分，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如此悦耳的铮乐了……

颐王爷急切的走入了牡丹华庭，想知道弹筝之人到底是谁？当轻纱掀起，牡丹华庭出现的女人，却让颐王爷面色大变，弹筝的人竟然是新王妃蔡茯苓，怎么会是那个病弱的女人。

此时的茯苓容颜枯瘦，却长发飞扬，神情专注，动作娴熟，正沉浸在古筝的音律之中。

那一刻，颐王新生怜悯之情，一种痛楚由心底升起，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颐王爷后退了一步，他在怜悯蔡茯苓吗？简直难以想象，此时此刻的蔡茯苓，与那个骄纵的太师千金，判若两人。

颐王爷的思绪被拉回了很久以前……

曾经又一次，他代表皇上，刺探性的拜望当朝太师蔡京，到过太师府，颐王爷那时就见过太师千金蔡茯苓，她虽生的有几分姿色，却被顽疾折磨的容颜惨淡，病弱无骨，但是这个女人贪欲成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才疏学浅，是个娇惯蛮横的骄纵女。

蔡茯苓见到英俊的赵柏颐之后，一见钟情，不顾太师千金的身份，冲出闺房，拉住颐王爷的衣袖，痴恋不放，十分失态。

后来的大婚确实为了稳住太师，为了大宋的基业。

颐王爷眉头紧锁，目光又移到了弹古筝的女人身上……

面前的小女人，瘦弱单薄之中展现了零落之美，两弯轻烟眉，一双含情目，病容态生两靥之愁，轻喘微微，病如西子胜三分，那一刻的震动，让颐王爷几乎忘记了这是蔡京的女儿，病弱恶毒的蔡茯苓。

那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娇弱女人。

颐王爷的目光由茯苓的面颊转移到了古筝上，那古筝……是青儿的，曾几何时，温文尔雅的青儿也是坐在这里，风姿绰约的弹着古筝，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一切都是拜这个恶毒女人所赐。

蔡茯苓怎么可以碰那古筝，颐王爷从古筝的乐曲中清醒了过来，他大步的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茯苓的衣襟，乐声愕然停止。

“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碰着这面古筝！”颐王爷愤然的看着茯苓，满心的怒火，他对她的愤怒远远大过了怜悯，看见这张脸，内心的厌恶又升了起来。

“它放在这里，无人弹奏，茯苓只是……”茯苓感到了颐王爷的怒火已经燃烧了她，温热的鼻息扑在了她的脸上，那鼻息之中夹杂着轻蔑。

“无人弹奏？若不是你这个贱人，这里本该有一个温柔的女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茯苓有些火了。

“贱人，你敢说没关系！”

颐王爷眼睛里迸射着火花，蔡茯苓是恶毒的，卑鄙的，他对她的怜惜是没有道理的，可怜她，就是纵容她，她在利用她病弱的身体，博得他的同情，却没有改变她卑劣的本质。

颐王愤怒的提起蔡茯苓的衣襟，阴郁在眼底生气，他的手臂用力一甩，茯苓的身体如羽毛一样的飞了出去，穿过了飞舞的轻纱，重重的摔在了华庭之外的石板地上。

茯苓的身体飞出的那一刻，眼睛无奈的闭上了，她任由身体在轻纱中掠过，甚至没有试图抓住什么来解救自己，她的心平淡哀婉……

落地的那一刻，茯苓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晶亮的光芒一闪，为什么要死呢？她是蔡茯苓，不是冷舒，她只是心中有罪，身体却是无罪的，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的双手护住了头部，如果这次她还大难不死，就是上天怜悯她，让她反抗到底，赵柏颐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他不是甄橡楠，也不是他的化身，那个男人死了……

落地的一瞬间，茯苓觉得五脏六腑都翻腾了起来，卡擦的断裂声中，一阵钻心的疼痛，支撑的手臂断裂了，接着她的额头摔在了青石板上，剧烈的恶心涌了上来，血腥冲口而出，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看见额头上留下的鲜血，慢慢的迷糊了她的视线……

“小姐！”

灵子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她飞快的扑了上去，面对这种场景，灵子有些懵了，她发现茯苓已经昏迷了过去，额头擦在了地面上，鲜血直流，嘴里吐出的鲜血已经染透了衣襟，身体软的如棉花一般。

灵子想伸手去抱着蔡茯苓，去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碰到她的痛处，于是慌了神，大声的冲颐王爷喊着“王爷，你摔死了小姐，她不行了！”

颐王爷的肩头微微的发抖着，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古筝之上，心中怒火难熄，为什么？她要碰那面古筝，那不是她的，蔡茯苓只能让那筝蒙羞，她已经毁了弹筝之人。

思绪被强拉硬扯着，他的脑海里都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弹筝……也许是在久远的以前……他的心里就有了那个影子。

灵子的话语提醒了颐王爷，心里的阴霾慢慢的驱散了，虽然他并不在乎那个女人的生死，但是这个时候，她还有利用价值，不能死！

颐王爷飞身跃出了华庭，落在了蔡茯苓的身边，俯下身去，探了一下茯苓的鼻息，这女人身体太弱，他刚才太过盛怒了，奋力甩出，定是伤了她的肺腑，此时已经气弱游丝。

既然不爱，何来痛……

可是茯苓的内心却抽痛着，眼前空洞一片，她真的不该魂穿至此，却保留着清醒的心窍，面对这个有着同样容貌的男人，她的心该如何才能平静，她能听见灵子尖叫、胆怯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有人扶起了她，她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

颐王爷将茯苓扶起，运功在手掌上，为茯苓续命，这个女人是蔡京的掌上明珠，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定会引起蔡京老贼的不满，所以就算是恨，也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去。

慢慢的有了感觉，鼻息中有了气息，身上剧烈的疼痛……一直持续着，茯苓听见了自己的呻吟声，她已经无法感受身体的疼痛来自于哪个部位，有人在擦拭着她的汗水，她的手臂不能动了，可能是断了，一部分已经不再属于她的身体了。

她的身体似乎已经肢离破散，摔的筋骨寸断，赵柏颐，好狠毒，出手毫不留情，为了一面古筝，难道想要茯苓的命吗？

“小姐的手臂断了，不知道接上了要多久才好啊，王爷出手太重了！”

那是灵子的声音，她在低声的啜泣着，她虽然不敢替小姐出气，但是语气中已经有了略微的不满，说完了才有些后悔了，生拍王爷恼了，迁怒于她。

赵柏颐似乎并不介意小丫鬟的埋怨，他眉头紧锁着，目光驻留在茯苓的面颊上，直到怀中女人面色缓和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抱起了蔡茯苓大步的向花园外走去，灵子不再出声了，但是仍不放心的紧跟在王爷的身后。

“她的状况很不好，不死已经不错了，而且她的消渴症越来越严重，如果再没有特效的疗法，可能挺不过明年的冬天，这种病……哎……”

茯苓听见了一个老者低沉的声音，也感觉到了那个人口气中的伤感，看来这病在这个时代确实是让人棘手的绝症，茯苓试图睁开眼睛，眼皮却像长在了一起一样，无力也无奈。

“她的命，只需要到明天冬天就可以结束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颐王爷，茯苓心中一沉，如果他是橡楠，他不会这样对待她的，他对她的呵护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颗热泪从茯苓的面颊上流了下来，她的眼前又出现了甄橡楠苍白的面颊，冰冷的身体……她该如何才能有机会偿还那段情债。

可是现在颐王爷，她多希望他就是他，可是他不是，他是残忍的，他甚至没有理由的痛恨着她，茯苓的生命在他的眼里就是草芥，明年的冬天？如果一直这样折磨下去，不用到明年的冬天，她就完了。

“王兄，看样子，她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不如去找向布衣吧，也许还有机会，万一挺不过明天冬天不是坏了大事！”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公主赵宝仪，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坏了大事，他们要利用茯苓来做什么？这个婚姻真的是茯苓想要的吗？还是另有企图。

“向布衣是我的囚犯，性格孤傲自负，我已经答应了他，在王府里他只救治一人，只要茯苓没到必死的时候，我是不会去找他的！”颐王爷否决了宝仪的提议。

“也是，向布衣才不会为这种卑劣的女子看病呢？”宝仪冷哼了一声，她口中的卑劣女子当然是蔡茯苓了。

不过他们所说的向布衣又是谁？

茯苓模糊的意识清醒了一阵之后，又开始混沌了起来，老者抓住了她的手臂，只听一声清脆的措骨之声，骨骼的断裂处的结合，让茯苓痛苦的低吟了一声，瞬间的剧痛，让她再次的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茯苓感到有人在慢慢的喂她喝水，她吃力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伤心的灵子。

“小姐，你醒了……喝点水吧，你这病不喝水会很难过的！”

“谢谢，灵子……”

茯苓想支撑起来，手臂和胸部传来的痛疼让她还是放弃了，她张开嘴，勉强的喝了些水，然后无奈的看着丫鬟灵子，费力的说出了几个字，便累得气喘吁吁了。

“不要……对我太好了，我怕……我离开的时候，会舍不得你……”

“小姐，不要这么说，你会没事的。”

灵子咬了一下嘴唇，低下了头，泪水盈着眼眶，不敢再看茯苓憔悴的容颜了。

“怎么会……没事？我都听见了，明年的……冬天，我就解脱了……消渴症……在这个年代是绝症……”

茯苓喘息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臂，忧伤之余，愤恨的将目光瞄向了珠帘之外“赵柏颐……”

“是王爷将您带回来的，小姐……”

灵子解释着，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王爷到底是担心小姐死，还是希望小姐死，出手那么重，几乎打死了小姐，现在又请来太医看望小姐，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了，就算……我是奸佞之臣的……女儿，也不至于这样……***我……”茯苓有些激动，悲愤的抗议着。

“小姐，小声点，小心被王爷听见了，又要倒霉了！”灵子胆怯的说。

“不会的……他……不舍得杀我……我还有利用价值，虽然我还不明白那价值是什么……总有一天，他们会说出来的……灵，灵子，给我拿药来，我……要快点好起来，就算死……也要死的明白……”

茯苓喘息着，她说的话太多了，汗珠聚集在鼻尖儿上。

“是，小姐！”

灵子将汤药拿了过来，扶着茯苓慢慢的喝了下去，茯苓刚吃过了药，门外的珠帘就挑了起来，王府的两个丫鬟低着头走了进来，她们的手里抬着一面古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