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莺梭忆江南
|类型:穿越·架空
|更新时间:2019-10-06 17:04
|本章字节:4910字
任素衣自管胡言乱语,几个丫头却惊得面面相觑。
菡香想问她是不是醉了,可是今晚一滴酒都没有喝,怎么会醉?
若说没醉,又怎会尽说醉话?
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都说出来了,若不是醉话……莫不是中了邪?
菡香害怕起来,下意识地绕过任素衣,坐到了暄和的另一侧。
暄和暗笑菡香胆小,自己却也只得忍着担忧,强笑着打趣:“人家都是借酒装疯,咱家主子不借酒也装疯,到底还是高人一筹!”
任素衣闻言冷笑:“装疯么?我何必装疯?我傻过,糊涂过,却唯独不曾疯!你们想让我疯,也要看看我肯不肯!上辈子已经是蠢到底了,所以丢了一条命给别人做了嫁衣,这辈子还会继续蠢下去么?告诉你,我不玩了!你们想怎样玩就怎样玩,再也不要扯上我,我不奉陪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成天在我这儿表忠心有什么用,还不都是屁话!”
糊里糊涂地说了一大串,任素衣自己倒觉得好笑。
憋在心里的话,原是说出来了才舒坦。至于说出来的有几分真实,又有什么重要?
暄和和暄妍齐齐垂下了头,不敢言语。
这意思,是明摆着在记恨着她们知情不报,帮着皇帝瞒着她呢。
天知道她们有多难,一边是主子,另一边也是主子,无论偏了哪一边,都是不忠。原本那边主子是嘱咐她们事事以这边主子为重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变成了互相防备互相疏离了呢?别人家夫妻反目,好歹也有个因由,多少也要吵两场架,可是她们家这两位……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关雎宫的那一位,当真有那样大的魅力吗?
她们也是至此时才知道,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原来也会有那样多的辛苦和无奈,倒不如昔年做暗卫的时候,对谁都存着疏离,反而轻松得多呢。
任素衣只顾着自己说尽了痛快,却自然不会想到,她的这番话不但吓住了她的可怜的丫头们,也让门外的那一道身影生生定住在原地。
知道她会有怨恨,知道她此时必定难过,却从不知道,一向嘻嘻哈哈的她,此时竟是万事不关心的冷淡。
她不该怨他恨他,不该找他大吵大闹吗?她不该对她的姐姐恨之入骨,想尽法子对付她吗?
算起来,有一个多月不曾见到她了,当然,远远看着她的背影是不能算的。
他觉得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他终究还是错了。
前一阵子,他曾承诺过陪她一起过年的。当时她说起喜欢吃烤肉串,需要在寒冷的冬天里,携一二知己,找一处清净地方点起篝火现烤现吃,不能配任何精致的菜肴……
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眼中满是向往,让凌涵清隐隐觉得,她的眼睛看到的不是他,甚至不是他身后的虚空,而是某个遥远得永远无法找到的世界。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作出了一个荒唐的承诺:“除夕那夜,陪你到御花园烧烤如何?”
宫中一言一动都有规矩,她说的那般吃法自然是不合规矩的,可是有了他的允准,自然是不同的了。她那时很雀跃,孩子气地抓过他的手说要拉钩。
他记得的,她大约也不会忘,那么此时的她,必然是怨恨着他的吧?
他不该来的。
是他负了她,他知道。
可是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只能选择如此。
他不可能忘掉那一道俏丽的身影,不可能忘记,在他苦苦挣扎在所谓亲人的算计之中,一无所有满心凄惶的时候,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坚定地告诉他:你一定能熬出头的。
那一刻,他小小的心里,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便是:若有一日我坐拥江山,亦可将这万里河山,换你一笑。
后来,他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之中为自己苦苦谋得一线生路,以为自己可以与她分享这份喜悦的时候,她却早已消失在京城。
他发疯一样地四处找她,终于得知了她的身份,却也知道了她早已不在京城,去了那荒草丛生的蛮荒之地。
本以为此生就这样错过了。他开始发疯一般地扩张自己的势力,不要命地带着他的兵,为父皇争下一座又一座城池,只因为,那是他的梦想,她赞叹过的,他的梦想。
可是……她终究是不回来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守着自己的江山大业,陪着那个迷迷糊糊的,眉眼中有着与她相似的女子……
可是她回来了。
她说,她从一开始便是不愿的,可是蛮夷之邦的人,哪里会管你愿不愿?那人强掳了她去,丝毫不管她是如何思念家乡亲人,异国他乡,她过得万分艰难……
如今不是回来了么,他说。
他如今是天下之主。偌大的一个天下,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女子?那人若要来夺,他便把那蛮夷之邦夷为平地又如何?
仿佛是要补偿自己这十年的相思之苦,他不肯让她住任何一座宫殿,满心觉得只有这天下最美的地方才能配得上她。所以他不顾天下初定,不顾国丧之中,便在这宫中大兴土木,只为换她展颜一笑。
有她在侧,他永远是欢喜而满足的。这些年心中空缺的那一块,似乎终于得以圆满,再没有了一丝的缺憾……
不对,若说无憾,他怎会在遥遥望向凤仪宫方向的时候,有那样的惶然和寂寞?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而他却不知道应该到哪个方向去寻找……
他知道自己辜负了那个小女子,辜负了患难之中相互支撑的那一份信任。可是……
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难道他不可以任性一次么?
他舍不得让他挚爱的女子受到任何伤害,两相权衡之下他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自古帝王之家并不乏姐妹同侍君王的先例,他却知那个刁钻的小女子必是不肯的。岚衣历尽艰难终于苦尽甘来,他又怎么肯拿这些事去烦她?
岚衣终于还是知道了。让他欣喜不已的是,她竟是意外的通情达理。
他倒忘了,那也是她的幼妹啊。他来照顾她,她必然也是欢喜的吧。
一大早听闻她急急忙忙地来看望她的妹妹,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尾随而来,却见那个连弯腰都不肯的小女子,状似恭顺地对他屈膝下拜。
他知道她是恨上他了。这是从此君臣有别,夫妻分尽的意思么?
一时心冷,他拥着岚衣拂袖而去,却在晚宴上心不在焉,始终想着那个小女子的除夕之夜会是如何度过……
他这是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