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瑞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03
|本章字节:6236字
。
路上,铁手也是怀想着昔日跟庄怀飞一起俱怀逸兴壮思飞的日子。
他记得那场他们初遇时的风雪。
他也深深记取他们首次见面就第一次联手的一役。
他更记得他一步人“庄周堂”,就看见那个年纪应比自己大多了;但在神色间却刻意表
现出一种比年青人更年轻的剽悍与傲岸来的汉子,正横眉冷对。孤身无惧的面对那一大群如
狼似虎的恶人。
——他的无所畏惧里似乎还有一点无奈的孤愤。
那也是一种既时不我与便适世而独立的傲慢吧?
而今,那傲慢已经因为富贵而变得温和。自得多了。但那种孤芳愤世的味道却仍是仍未
去尽了。
好像还更浓烈了。
后来,他们还常常联手办案,一齐破案,他始终不得志,但不改其志,依然自强不息,
奋斗不屈。
直至他被朝廷指派,一再调离。
他犹记得他们在风雪中的期许:
“和你并肩作战,真是件愉快的事。”
“江湖风险多,君子多珍重。”
那时候,血在他们身上、衣上、发上,犹自未干,雪花却在他们眉上、脸上。肩上融化
了。
原来他己给调到陕西来了,至少,在这里当上了大都头,不至像以前那么郁郁不得志了
吧。
看来,他也终于找到了红粉知音,而且好事将近了。
想到这里,铁手也不禁为战友欣心,高兴了起来。
他几度听说过他交上了女友,有几位他也见过,大抵上都聪敏。漂亮,年轻。可爱,且
对庄怀飞都很崇仰、依赖。
可是,可惜,都不得“善终”。
到头来,都分手了。
庄怀飞当然也表示了无奈与遗憾:
“我脾气大,年纪大,也穷。”他没有忿忿不平,只郁郁寡欢,“到头来,谁会愿意嫁
给一个没出息但又随时可能殉职、被祸的公差、捕快?”
但另一方面,他又表达了了他的傲慢与自许:
“没有好女子那就算了。不是最好的我不要。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到头来总得要真心对
待才能过世。”
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庄怀飞年岁渐大,身边美女频换,渐多是美丽而非正经人家的
女子,始终未成家立室。
他的说法已变成了:“我枯干的心情只怕已不能与花相遇。”
铁手也没多问。庄怀飞也就不多说了。铁手却知道庄怀飞曾经伤过了心。
他当然不会去问人家的伤心史。只在暗里为这样一个好汉同僚期许,祝福。
直至今天,在这通往太白山的古道上,他又遇见了庄怀飞。
别来无恙否?
却见在绿水白山间,故友挽了个腼腆女子同行,女子面目娇好,无限娇羞,也无限相
依。两人走在一起,如丝络依于乔木,女的年轻而含蓄,男的成熟而热诚,正好匹配。
铁手遇上他们之后,一路步向即县,都堪称心情愉快。
这使他想起了小珍。
他有了小珍之后,看到任何人能够成双成对,恩爱相依,他都无由地高兴起来。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他为他们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因为有了小珍之后,一切都
值得他高高兴兴。
小珍是那种冰雪聪明但去善于把自己的感受埋藏(必要时,甚至埋葬)的女子。在冬天
你只要搓搓手,她就会为你设下一盆烧火旺的炭炉,在夏日里你只要轻咳一两声,她就会为
你端上一碗冰镇的雪耳莲子清甜汤,还附带一个清浅得令人深深忆记的笑容。
有一段时候,他甚至以为跟她在一起是无望的事了。
因为与她相识的时候,她是习少庄主习秋崖的未婚妻子。
习秋崖是贵族公子,英俊漂亮,虽然曾经历家门惨祸,但历劫后的习秋崖,仗着一把家
传的“碎梦刀”,终于坚定而坚强的闯出名堂来了。
小珍本来应该去依附他的,名正言顺的嫁入习家门户的——何况,铁手也看得出来,习
秋崖是真心爱着小珍的。
他应该退出的。
不该使这样一对江湖好件侣为难或增添麻烦。
不过,可能是一同历过难吧,铁手总是觉得:小珍好像对他有话要说。
虽说是有话要对他说,但说的时候会变成别的了,譬如在暮色来临之际,小珍会说:
“二爷,我的窗边黯了,可否为我点上一盏灯?”
能,当然能。还有什么吩咐小珍你只管说,别说一盏两盏,纵叫我点亮全天下的灯我都
愿意,而且还愿意至极。
可是小珍没有说。
到冬雪凛人的时候,小珍在灯下看着冰冻的指尖,似优似怨的说过一句话,像一记呢
喃: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把手钻进你的口袋里取暖呢?”
铁手”嗯”了一声。他真的没听清楚,或是还没真的意会过来。
小珍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有次铁手愁眉苦脸,苦思破案之策时,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见师弟冷血与爱娇爱
嗅的习玫红调笑。嬉闹时,又不禁叹了一声。小珍在旁就说了一句:
“二哥,我常不懂你的忧虑,但我只会为你优枪而忧伤。”
听了小珍这一句话,铁手心一动,而且心有点痛。
他再也不敢在小珍身边乱叹息了。而且,每次想起小珍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就心甜。
他喜欢小珍的专心。
他更喜欢跟她在一起时如同拍案惊奇。耐人寻味的复杂心情。
可是他能怎么办?
——始终,小珍都是习秋崖的未婚妻啊。他是铁游夏。
他是名捕铁手。总不能厚颜无耻去夺人之所好吧,抢人之所爱吧。
如果小珍没有进一步给他或明或晴的示意,他可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以师弟冷血的战场来说,不进惟有退;以师父诸葛先生在宦海中的斗争而言,不进便只
好败;以他自己的情场上来讲,不进就是退。
退。
悄悄退出这恼人关系。
偏偏他又依依不舍。
就这一点,他在有意无意间向冷血及习玫红透露了。
幸好透露了。
因为他给习玫红狠狠的大骂一场,纵使不致狗血淋头。
至少,那也算是冷。热。沸水一齐浇背吧!
“小珍姊是一个女子,你能要她怎么样?你要是真对她好,就放胆、放下一切去追她
呀!名捕又怎样!”习玫红骂起人来是很凶的,“你站在她的位子想想,她是青楼艺妓出身
的女子,在与你遇见之前己受二哥的爱护和援手,何况,她遭遇可怜,红颜多劫,又曾遭大
哥的当众***你是名捕,她也一样会自卑不配,就算不是吧。她得面对礼教、流言。
恩义之苦,一个女儿家又如何向铁二爷你表达情愫!?”
习玫红气虎虎的下结论道:“我认为她已向你表达得很勇敢也很清楚了,你不敢摆明追
求她的态度是你不对。”
然后她加一句“结论”:“你没有用。”
之后她还嫌不足:“你没有勇气。”
岂知说到这里,“结论”还没“结”又有新论:“你虚伪,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眼看她还要数落下去,冷血忙劝止,顾左右而言他,没料反而给习玫红一并儿骂在里
头:
“你呀你也一样,自私自利,不为人想,只嫌不足,‘四大名捕’,呸!”
冷血只有苦笑。
铁手倒是听了进去,当头问了一句:“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用我来说!”习玫红冷笑、怂恿:“追她去啊!”
“好,你对,我错。”铁手道:“我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