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似水无痕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5
|本章字节:13216字
青翊气定神闲一笑,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小燕子,查案并不只是功夫好即可,更多时候,还需要缜密的观察和分析。昨晚刚下过一场雨,草地中土质松软,若是依照杏儿所说,自然应该留下行走的痕迹,但是否会有其他发现,在我们没看到之前,我无法妄下定论。”
上官紫燕有些诧异地凝视青翊,从他那总是不恭的脸上,她捕捉到一丝敏锐的光芒。这令上官紫燕对青翊的看法微有转变。除了喜欢戏弄人,他也处处显露出睿智与沉着,并非人人都能如此。上官紫燕鼓动哥哥留下他帮忙查案,初始确实因为她不甘的私心,但眼下她却在心底冒出几分希冀,青翊许是真能助他们早日查明真相。
“那杏儿所说之处,应该就是这附近。”青翊在距离小路右侧约莫百米处停下脚步,这里放眼望去,杂草成片,“想来杂草丛中平日鲜少有人穿行,如有脚印想必不难发现,我们分头仔细寻找。”
上官紫燕目光浅浅地落在青翊被泥土弄脏的白衣上,又望了望他似乎全然不在意的神色,心中竟涌起一丝异样,她难得顺服地点头,依言拨开及膝的杂草查看起来。
“这边有脚印。”不多时,上官紫燕便高声唤道。
青翊快步走过来,果然,在杂草的缝隙间,依稀可见一排整齐的脚印,径直往墓地的方向延伸。青翊在上官紫燕身旁蹲下身,以手丈量着脚印的尺寸和每个步伐间的长短,终于缓缓露出一抹笑容:“看来那老人所言非虚。”
“你是说,昨晚杏儿见到的人,的确不是齐媒婆?”
青翊颔首道:“只是穿了齐媒婆衣衫的其他人罢了。”
“那会是谁?是凶手?他为何要这样做?”
“小燕子,我又不是凶手,又怎会明白他的用意?”青翊含笑注视上官紫燕,“你这一连串的问题,还是等回去留着慢慢思索做消遣,也免得你整日无聊。”
“你才无聊。”上官紫燕不满地瞪他。
“没错,所以我找到了很好的娱乐。”青翊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上官紫燕身上,让上官紫燕气恼之余,对他却全无办法。
“懒得和你说,我再去墓地那边看看。”上官紫燕娇嗔地说罢飞快站起身,不再理会青翊,独自向前快步离开。青翊淡然一笑,亦追了过去。
两人又在齐媒婆被悬挂的大树旁查看一番,并未发现新的线索。此时天空阴云密布,随着一阵连绵的闷雷,雨点如珠帘般落了下来,丝毫不给人准备的余地。尽管上官紫燕以手遮住头,但却只是徒劳,顷刻身上的衣衫便被雨水打湿大半。她站在大树下,仰头望向天空,忽然被青翊大力一扯,离开树旁。
“你干什么?”毫无遮拦下,风雨似乎更加肆虐,劈头盖脸淋了下来。
“你站在树下,是想被雷劈死吗?”青翊的口气中含着几分担忧和微微的怒意。
青翊的态度也激起上官紫燕的怒气,她毫不示弱地高声吼道:“难道要在这里被雨淋?”
“走,去找地方躲雨。”青翊语毕,不由分说地拉起上官紫燕的手,不待她反应,已经拉着她冲了出去。
还好没跑出多远,便在墓地的尽头找到一间狭小的木屋,虽然简陋不已,但足够暂时遮风挡雨。一进门,上官紫燕便立即甩开青翊的大手,红着脸坐到窗前,望着外面如烟的雨幕,沉默着不敢看他。
对于上官紫燕的反应,青翊倒也不在意。他在屋内踱着步,发现里面还留有一些柴和生火用具,便取来在炉边生起火来,不大的屋子顿时暖意融融。青翊脱下外衫,坐在火前烤干,上官紫燕不开口,他也不说话,唯有沉默随着火星噼啪声在空气中飘散开。
“小燕子,你也过来烤烤火吧,别受了风寒。”青翊开口打破这一片静默。
上官紫燕这才有了反应,她嘴硬道:“习武人身子好,这点不算什么。”
“即便不冷,你也该看看自己的样子有多么引人遐思。”
经青翊一说,上官紫燕赶忙低头看向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衫此刻完全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因此时正是盛夏,外面衣衫轻薄,里面的亵衣隐约可见,显得暧昧而诱人。
“你,你转过身去,不许看!”上官紫燕慌张地拉扯着身上的衣襟,但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不是瞎子,而且是个正常的男人,怎可能视而不见?”青翊说着站起身,朝上官紫燕走来。
“你要干什么?别过来!”上官紫燕警觉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如他冒犯自己便出手的准备,虽然明知技不如人,但也不能让登徒子轻易占了便宜去。谁料青翊将手中烘干的白衣从她头顶罩了下来,披在她肩头,漾起难以言喻的温暖。
“放心,虽然我自认并非柳下惠,但也绝不乘人之危。”青翊唇边牵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况且,我对你这未发育好的身材没有兴趣。”
“你……”上官紫燕怒视着他,拢紧身上的衣衫,青翊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顷刻包裹住她,使她心中一动,怒意全消。她轻声问道:“那你怎么办?不冷吗?”
“你方才不是说过,对习武之人来说,这只是小意思,况且我武功比你高,自然身体也更好。”
上官紫燕并未接口,只是将目光重又掉转向窗外。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着青翊俊逸的脸,她心中如水波蔓延,莫名地漾起一丝涟漪。
“看来这里是守墓人所住的地方,且不久前还有人在。”青翊在上官紫燕身旁坐下。
“许是近日闹鬼传言日盛,守墓人因惧怕而暂时避开了。”上官紫燕猜测道。
青翊略一思索:“此言有理,但其实并不存在鬼怪作祟,不过是人们自寻烦恼罢了。”
“在前几桩命案发生前,皆有人在这墓地见过鬼火闪动。”上官紫燕解释,“百姓都传言,那是死者的阴魂不散,人死后变成鬼魂,而鬼怕见光,所以白天不敢出现,唯有夜间在坟地或荒野现身,而那鬼火便是鬼魂指路的灯笼。”
“你相信这说法?”青翊含笑看她,“可感到害怕?”
上官紫燕坚定地摇摇头,“我从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但这鬼火又作何解释?和命案有无关联?难道只是个巧合?”
“其实所谓鬼火,早有人做出过说明,只需去查查书籍便可明白,人被埋在地里,尸首腐烂后会产生一种物质,而这种物质长期被烈日灼晒、雨露淋洗后逐渐渗入土中,由于夏天的温度高,当它从土里泄漏出来,遇到空气会自己燃烧,产生蓝绿色的微弱火焰。事实上,不论白日抑或是黑夜,都会有这种现象存在,只不过白天日光强,看不见罢了。”
“那这鬼火又缘何会移动呢?”上官紫燕偏过头,兴致勃勃地询问,青翊渊博的学识,使得她听闻许多她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新奇知识。
青翊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种火焰通常很轻,在无风的夜间,空气一般静止不动,但若是有人走过,带动空气流动,鬼火便会随着人脚步的快慢而移动。”
“那也就是说,在有人看到鬼火的那几个夜晚,有人曾在墓地走动。”
“很聪明。”青翊笑着赞许。
窗外的雨声小了下来,夏日的阵雨总是如烟花般短暂。上官紫燕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我们赶快回县衙去,将这些告诉哥哥。”
两人返回县衙,却不承想衙门里热闹非凡。还未走进后堂,便听到哭闹声从里面传出。青翊与上官紫燕互望一眼,快步走了进去。一个身穿大红绸布衣裙的女人正拉着上官凛的衣袖哭个不停。而两旁的几名官差也皆是满脸无奈,谁也不敢上前拉开她。上官紫燕认得此人,她在青翊身边低语:“是钱媒婆。”
见妹妹走进来,上官凛仿佛看到救星般,忙指了指钱媒婆,示意上官紫燕上前将她分开。钱媒婆毕竟不敌上官紫燕习武的力道,几乎毫不费力,上官紫燕便将钱媒婆拉离了哥哥身边,呵斥道:“这是干什么,这里是衙门,成何体统?”
钱媒婆闻言,不仅没有停止,反而索性坐在地上,更加大声地呼喊着:“大人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要找人保护我的安全,你不可因为要离任而放手不管这案子啊,否则我被人杀死,就是化作厉鬼,也会上京去找你。”
“钱媒婆,你先别急,起来好好说话。”对于钱媒婆的无理取闹,上官凛依旧耐心地劝慰着,“你大可放心,我定会尽心竭力而为。”
“这安平县真是没法待了,县上的五大媒婆,如今就剩我一人,下一个必定是要轮到我这个老婆子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钱媒婆丝毫没有停止哭闹的意思。
“钱媒婆,你若是再闹下去,我就让官差将你丢出去自生自灭!”上官紫燕清亮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钱媒婆噤了声,惶恐不安地看向上官紫燕。上官紫燕双手一摊,朝上官凛俏皮地眨眨眼道:“哥哥,接下来你终于可以好好问话了。”
上官凛笑着摇摇头,神情中充满对妹妹的宠爱,他走上前将钱媒婆扶起来,沉声问道:“钱媒婆,县上媒人之死,恐怕是有所关联,听你话中之意,想必是有些头绪。莫非你们与人结仇?不知能否说与我们听?”
“是鬼魂作怪啊……”钱媒婆的脸上露出惊恐,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是她来复仇,定是她死不瞑目,都是我们几个当日为钱所惑,害死了她,如今她来索命寻仇了。”
上官凛被钱媒婆没头没尾的话弄得很是诧异,忙追问道:“你别急,慢慢说,你口中所指何人?”
“是王小姐,除了她不会有别人。”钱媒婆说得笃定无比。
“王小姐?”上官紫燕想了想,“你说的是不是县东王员外家的女儿?”
钱媒婆点点头:“邻村的姚家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但他家的独子天生残疾呆傻,姚老爷为传宗接代,不惜花费重金同时请去我们五大媒婆,想给他儿子讨个美娇娘,所以,所以……”钱媒婆说到这里,有些心虚地停了下来。
“所以你们几人倚靠巧舌如簧,将他夸成大好青年,让王员外把貌美的女儿嫁了过去。”一旁的青翊会意地接口说道。
钱媒婆不敢抬眼看其他人鄙夷的目光,只得小声地说下去:“王员外后来知道此事,已来不及了,但嫁过去没多久,王小姐就于半月前抑郁而终。”
上官紫燕冷哼道:“你们几人为钱财如此害人终身,死不足惜。”
钱媒婆闻言,仿佛被触动了心底的恐惧,重又号啕大哭起来:“大人啊,我不想死,我知错了,求大人帮忙,要多少钱我都愿付。”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这样?你须知,金钱并非万能。”上官紫燕斥责。
“但权势和金钱确实能使鬼推磨。”青翊似有感慨般轻声叹息,“尤其是对某些人来说。”
“我看这样,钱媒婆你先回去,我会派几名官差与你同行,在你家周围严加看守防范。”
听上官凛这样说,钱媒婆心知也没有再商榷的余地,只得不安地离去。上官凛这才打量着青翊和上官紫燕的模样:“你们可是被雨淋了?”
被上官凛一问,上官紫燕才意识到自己还披着青翊的外衣,她赶忙脱下外衣塞到他的怀中,“没事,回房去擦一擦就好了。”
“你终究是个女孩子,怎可如此不注意?”上官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又望向静默不语的青翊,“紫燕给青翊公子添麻烦了。”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你二人先去擦干头发,换好衣裳,以免受了风寒,之后我们再来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做。”上官凛最后说道。
上官紫燕换好干净的衣衫回到厅内,青翊已站在上官凛身旁,他依旧一身白衣,器宇轩昂。在他们面前,多了个官差和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上官紫燕还未走到近前,便听官差行礼道:“大人,青翊公子让寻的守墓人带到。”
上官凛显得有些诧异,疑惑地看向青翊,上官紫燕忙走上前,“哥哥,青翊有事要问守墓人,因此是我叫官差去县上寻来的。”
“原来如此,你先下去吧。”上官凛挥挥手,示意官差先退下去。
“小人张武,见过大人。”
上官凛扶起颤抖着要跪的张武,亲和笑道:“不必多礼,您只需要好生回答这位公子的问题即可。”
“无须紧张,我只是想请教您几个问题。”青翊也客气地开口,“您可是郊外墓地的守墓人?”
张武点点头:“我在那里做了十年有余,一直尽忠职守,但近日闹鬼传言日盛,我家子女怕我待在那里不安全,才执意要我住回了家。”说到这里,张武颇为感慨地一叹,“其实哪来什么鬼怪呢,就算真的是厉鬼,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他们闹。”
“这样说来,不久前张老伯您还是住在墓地旁那小屋里?”上官紫燕插嘴问道。想到方才小屋的一幕,青翊裹在她身上温暖的外衣,她不禁脸颊又是一阵温热。
“不错,姑娘你为何会知道?”
上官紫燕窘迫地偷偷望了青翊一眼,轻咳两声答道:“我也是无意经过那里看到。”
青翊一声轻笑,但并未说什么,只是继续问:“张老伯,您在那里多年,可有见过鬼火出现?”
“隐约有看到过,这在墓地里是常事,也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和最近的命案联系起来,便人心惶惶了。”
“那您最近可否看到可疑之人出现在墓地附近?”
张武想了想,摇头道:“那里平日就人迹罕至,出了第一桩命案时,我便被子女接回了家,而后便不清楚了。”
“最后我还有一问,这些日子以来,那墓地可有添过新坟?”青翊正色追问。
“公子这样一说,我倒是记起来,在命案发生不久前,县东王员外家的小姐新近葬在了那里。”
几人听闻张武的话,皆若有所悟地互望一眼,上官凛见青翊问话完毕,同张武道别,叫官差将他送了回去。
“这王家也许我们要走上一遭了。”一阵沉默中,上官凛低沉的声音飘散开来。
依照几人商议后的计划,上官凛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上官紫燕和青翊前往县东的王家。安平县并不大,只需步行便可在半个时辰内到达县上的任何地方。三人缓步穿行在县中,踏着青石板道路,清晨还有许多人未醒来,县上一片静谧,只偶有一些经过的人热情地和上官凛等人打招呼。上官凛在安平县为官几年,公正无私且未留下任何悬案,深得人们的敬重,如今要离开这民风淳朴之处,心中不免有些不舍。
“算算日子,还有七日便要上京了。”上官凛负手于身后,颇为感慨地开口道。
上官紫燕明白他此时的心思,宽慰道:“哥哥,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你们要上京城?”青翊露出一丝诧异问,“不留在这里了?”
上官凛点点头:“我要调任京城刑部,已收到调令,只等到期动身,这恐怕是我在安平县处理的最后一桩案子了。”
“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上官紫燕坚定地说道。青翊神色稍变,但并未开口说下去。
几人说话间,已经来到王家门外。王家在安平县还算得上大户人家,在周围的一些低矮房屋中,这个大院找起来并不难。仰头望去,门楣也较其他房屋略宽阔,上面挂着一块漆黑的木匾,写着“王府”二字,但在匾额上高悬的白花,看起来平添了几分低沉压抑的气氛。
“应该就是这里。”上官紫燕指着“王府”二字说道。
上官凛看了看紧闭着的隐隐透出几分清冷之意的大门,上前几步叩响门。不一会儿,只听得一阵脚步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一道缝,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看到上官凛先是一怔,随即忙将门打开来,诧异地问道:“上官大人,您怎么来了?”
“你家主人可在?”
“老爷和夫人都在,您稍等,我去通报一声。”管家说罢,忙转身返回院内,片刻又快步走了回来,“老爷请几位进去一叙。”
三人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院内,边走边打量着这王家。院子里景致颇为雅致,不难看出主人的阔绰和品位。但奇怪的是,很多东西都已被移走,即便是现在,也可见几个家仆模样打扮的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桌子走出屋内。
踏入前厅,里面的摆设几乎都被搬空,只剩一张方桌,王员外和夫人各坐两侧,还有几名仆人穿梭忙碌。见到上官凛,王员外忙起身相迎,行礼道:“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王夫人并未起身,依旧坐在原地,以手帕掩住口,眼圈微红,面容显露出憔悴与哀伤,看来是还没从失去爱女的伤痛中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