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铮走进来，看见被扔到一旁的书，捡起来正要拿走。秦斌问：“这是谁写的？”

“一个香港人。怎么了？”苏铮有些奇怪，低头看看，有些皱卷，似乎没什么问题。

“我是问男的，还是女的？”秦斌有种奇怪的心理，若是女人的无病哼哼，他可以接受这种推脱责任式的说法。

苏铮道：“男的，影评家。你喜欢？”

她把书往前一递，秦斌像被蛇咬了一口，身子一侧，一脸的厌恶。“哼”了一声，他低头继续吃饭。苏铮莫名不知所以，决定不理他，径自走出去。

秦斌安慰自己，写出这些酸文的男人都不是男人，跟那些二椅子的设计师一样，都是披着男人皮的女人，自己没必要理会。其实，自己是有苦衷的，天大的苦衷，日积月累，都不能说给别人听。算啦算啦，不想啦！

苏铮翻了翻书，看过不知多少遍了。那段文字早已耳熟能详，仔细想想自己的婚姻岁月，似乎过于放纵了自己，在这危险的时刻，也许自己也曾经推了他一把？

中年，她以为离自己很遥远。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中年不是时间，是心情。

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是赵丹。娇艳如花，苏铮突然没了那些怒气，心里空荡荡的，或许可以用苍凉来形容。

“我来接我男朋友！”赵丹依然心高气傲。年轻人，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名分，可是名分这东西，其实小小的爱情是不足以撑起来的。

苏铮有些恍惚，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吃亏的一个，可是今天，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允许自己小小地反思一下，去偷视那些被她在婚姻里忽视的东西。即使她拥有了名分，她可对得起？

她沉默地让开，赵丹愣了一下，却毫不犹豫地冲进卧室。

秦斌有些尴尬，身上穿着秋衣秋裤，看起来有些衣冠不整，在两个女人面前，他几乎摆不出威风。

“斌哥，我们回去吧。”赵丹泫然欲泣，手上却没闲着，要帮他穿衣服。

秦斌下意识地挡开，脑子里竟然想起了那句话，“你，敢冒险？”

苏铮靠在门口，看着他们，好像站在遥远的星空，俯视着他们一般。漠然的眼神，透着只有一起度过十年的人才能看明白的苍凉，塌下的双肩也只有相处二十年的人才能解读其中的寂寞。这样的苏铮，和以往大不相同。秦斌仿佛看见自己，远远地站在荒野的自己。他十六岁知道她的心，带着走了二十年，早已把她视为自己，抛弃她便是抛弃了二十年的自己。

“你，敢冒险？”

“丹丹，你回去吧。”秦斌挡开赵丹的手，“我在这里挺好。还有——”秦斌看了看苏铮，对赵丹说，“以前的事，我会对你有个交代。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不要介入我的家庭。”

最残忍的，莫过于这句话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轻飘飘的，好像错都在赵丹一人身上。

苏铮一愣，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倘若秦斌选择的是赵丹，是不是错都在自己一人身上？

赵丹突然哭了出来，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苏铮看了一眼秦斌，他手足无措地坐在铺上。她走过来收拾了碗筷说道：“别弄脏我的卧室。”说完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为什么，她会突然悲凉？

第四式：龙跃在渊。卦辞九四：或跃在渊，无咎。《象》曰：或跃在渊，进无咎也。象征着处于进可取誉，退可免难的转折时期。爻辞以龙跃深渊为喻，龙跃入深潭，退可藏身于千仞之下，进可升腾于云天之外，进退有据，潜跃由心，喻指君子处境从容，故无灾难。所谓盛极必衰，强弩虽劲，势不能穿鲁缟也。连连强势出击，虽然赢得干脆，却毫无欢喜之心，倒有吐血悲摧之意。

摸摸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苏铮再强悍，也要一个“理”字。

赵丹来了，秦斌在这间屋子里，显得格外尴尬。苏铮让他在孩子回来前收拾干净走人，赵丹抢着把秦斌的东西收拾完毕。临出门，苏铮斜眼看了看卷裹在赵丹手里的西服，忍不住提醒她，这种衣服不能卷。秦斌如梦初醒似的从赵丹手里拿下自己的衣服，回头却发现苏铮已经把门撞上。

带着病后的昏沉，秦斌让赵丹自己走。赵丹问他去哪里，秦斌不耐烦地摆摆手，自己上了一辆出租车。一个男人，如果老婆情人都搞不定，一定要记得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老妈。秦斌回去找自己的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