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双花凋谢(1)

作者:张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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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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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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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270字

1谁是凶手


公元前三十六年也就是汉元帝建昭三年,西域都护府副都护陈汤,有感于匈奴郅支王的暴虐无道,假借汉皇天子命令,号召西域三十六国,共同出兵,组成一支三万余人的联合大军,向匈奴郅支发起了一场讨伐战争……


天山南北,帕米尔高原,讨伐郅支单于的大军分头进发了。


一路以汉朝屯兵为主,由陈汤亲率,经乌孙国,取北道向康居进发;一路以西域联军为主,由各国分头出发,翻越葱岭,经大宛国,取南道向康居进发……


屯兵军旗上书一“汉”宇,联军军旗则较为繁杂,以月氏兵马头旗为代表。


原来的康居都卑阒城现在已经变成了匈奴的郅支城,为了对付即将到来的讨伐大军,匈奴兵在紧张地来往奔走、调动、换防、双花凋谢:集结、布阵……


而普利斯的罗马军主力也在安敦将军率领下,从南部边境向郅:支城撤退,准备坚守王城,与匈奴郅支单于部同生共死同进共退。


对普利斯来说,这也实在是不得不如此的别无选择的选择。


买马不成,回来后迎接他的是巳经变了王旗的山河,郅支单于;已经摇身一变反客为主,成了别人土地上的主人。还有,他的克丽;娅在经历了失国失家的沧海巨变后,一夜之间就形容大变,满脸泪:痕,失神发呆,几成弱智状。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依然紧紧拥搂着她:和普利斯的那双儿女,不管谁来劝,说什么也不肯松手。那双儿女也是紧紧地依偎在母亲胸前,用一种带着仇恨、也带着惊恐与不安:的眼神,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还没从那场噩梦中醒过来看的:出,母子三人已经对谁——包括普利斯本人——都不信任了。


因为局势实在是危若累卵,普利斯还要考虑几千部下的生死存;亡,所以将家里交给巴其奥,自己则去找郅支单于理论了。


巴其奥和几名罗马军士兵护侍在克丽娅母子三人身边,苦口婆:心地一直在劝解,但克丽娅总是无动于衷,所以很多时候都像是巴:其奥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巴其奥说:克丽娅,你一定要想开点,这种天灾人祸,实在是无:法预料的,无法提防的,它只能归之于命运……


克丽娅不做声。


巴其奥再说:克丽,娅,你一定要想开点,普利斯将军比你更痛i苦,他从大宛国一回来,一见眼下情况,当时就要拔刀自杀,是我们:苦苦劝住他,他才活了下来……


克丽娅仍然不做声。


巴其奥又说:克丽娅,你一定要顾全大局普利斯将军现在住在i军营里,不敢回家,绝不是要冷落你,他实在是不忍看到你这痛苦的模样,他一看到你这痛苦的模样,心都碎了。他还要操心我们罗马军的生死存亡呢……


克丽靖还是一言不发。


巴其奥舔舔发干的嘴唇:克丽姬,你也要体谅体谅我们罗马军的难处,我们绝没有变心。对国王的死,我们和你,以及全体康居国人民一样悲痛。我们已经做出决定,必须要他们惩办凶手,否则的话,我们罗马军决不出战!


克丽娅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下,低低道:谁是凶手呢?


巴其奥:当然是匈奴人!


克丽娅:不……匈奴人也有好人……


巴其奥:对!对!匈奴人也有好人,琪琪格就是好人!如果不是琪琪格,克丽娅呀,现在的情况,不知已恶化到什么地步……


克丽碰:凶手……只有一个……


巴其奥:对,对,凶手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克丽娅:郅支不死,康居人没活路……


巴其奥:啊,啊,对,对,郅支确实太坏了?但,但,该忍还要忍……康居国并没灭亡,亚拉罕相国下落不明,马托夫将军还占据着下面好几个部落。等我们咬住牙关度过眼下这段艰难后,一切还会变化的,你要把眼光往远处看……


克丽娅忽然惨惨一笑:军参大人,不要多说了,一切我都明白。你快叫普利斯回家来住吧,我太想他,太想他,娃娃们也想他……巴其奥松了一口气:太好啦!放心吧,我这就去!


2贼船好上不好下


由于兵变时一场大火烧毁了康居王府,原来的康居国亚拉罕相国府就成了现在的匈奴郅支单于的王府。


郅支单于与普利斯相对而坐,各自身后都站着数名卫士。他们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了。


自知理短的郅支单于话说得很客气,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他可不想失去普利斯和他的部队的支持:普利斯将军,我有罪,我对不起你,使你岳丈大人遭此不幸。


普利斯僵若木石,一动不动。


郅支:普利斯将军,这实在是我的罪过!我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普利斯依旧冷苦冰霜,一言不发。


郅支决定破釜沉舟:普利斯将军,事到如今,我也没别话可说了。原定进攻帕提亚的计划,现巳流产。一是你和谷蠡王到大宛国买马,无功而返,骑兵队伍得不到补充,难以成行;二是汉兵狡诈至极,突然发动了西域联军,我们如果仓促西征,必是背腹受敌,难取胜利。所以,我决定,咱俩的盟约到此结束!何去何从,由你选择,我决不做任何勉强,我则誓死与汉兵决一死战!能活则活,不能活则亡,一切听天由命!


普利斯兀地立起,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着:单于大人,事到如今,请再不要耍花招了!我也一夜间长大了许多。你现在还想用激将法要挟我!我虽不才,但这点小伎俩还是识得破的!咱俩现在的处境和关系,正如前时所言,已成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谁也逃不了了!我现在只问你两句话,你若能给我以圆满答复,我便咽下一切苦水,继续与你同生共死,割头换命!你如果不能给我以圆满答复,我只好与你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是死是活,谁也别再问谁!郅支单于一跃而起,从王座上走过来,亲热地拍拍普利斯的肩膀:普利斯兄弟,你真是一条光明正大的汉子!你既然已经一语道破了天机,我也再不找什么遮羞布了!你就说你的两句话吧,我能答则答,不能答则作罢,决不再打半句诓语!


普利斯一字一顿:一、我们前时明确约定,联合康居人结成一支三国联军,一拒汉兵于国门之东,二征帕提亚于国门之西。这应该说是一个伟大的战略。可你却突然不明不白地攻灭康居,使亲者痛,仇者快,自我削弱力量。这种道义上的不齿,我已经能理解,因你这种人根本就不讲什么道义!但是,在军事谋略上的荒谬,我却百思不解j你能说说你这愚蠢行径究竟是出自何种原因吗?


郅支单于笑了:我知道你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件事!你不问,我不说,我先说了,你会以为我在撒谎。事实真相是怎么回事,你压根儿也想不到,就在你刚刚出国买马的第二天,康居国三头人,居然背着咱俩,密谋了一个投敌卖友的奸计,要投降汉朝,出卖咱们。并由其相国亚拉罕亲自率人去西域都护府搬兵引敌……


普利斯冷笑:胡说!反正你知道我无法对质,就满嘴跑舌头,胡说八道!


郅支单于并不生气:别说你了,我当初接到报告,也是简直不敢相信,后经追兵抓获其活口,我才信了。战略计划已遭破坏,补救手段如果还跟不上,我们就全完了。所以,我才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攻占了王城。这实在是一个不得已的举措,根本不是我不讲道义!


普利斯惊异地一颤:这是真的?


郅支单于一摆手:带活口——


随之,两名匈奴卫士,将一个老百姓打扮的康居兵带了进来。此人正是那日单枪匹马掩护亚拉罕脱逃的那名随从。人已遍体鳞伤,气息奄奄。见普利斯站在面前,两眼射出一道残光,失声叫道:啊~~普利斯将军……


普利斯前趋一步: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康居兵:我,我和亚拉罕相国去向汉兵求援,不幸被匈奴发现。


普利斯顿时呆了……


郅支单于向卫士摆摆手,示意将那康居伤兵带下去,而后又对普利斯说:兄弟,怎么样,我没有对你撒谎吧?如果你觉得我这第一个答复还比较圆满的话,请你再说第二句!


普利斯软软地向后倒退几步,重新坐下,沉吟良久,才又问道:单于陛下,如果说发动兵变情由可原的话,可你为什么非要把国王杀死呢?你完全可以把它软禁起来,或是贬为庶民,给他一条活路,为什么非要杀死不可呢?


郅支单于显出一种无比沉痛的表情:普利斯兄弟,这正是我要向你、及全体康居国人民赔罪的事情。我知道,国王是一个好人,天下第一厚道人。问题只出在亚拉罕和马托夫两名乱臣贼子身上。我当时原意,只是想控制局势,根本没想杀人放火。可恨的是我那些手下喽罗太不争气,风高夜黑,乱军之中,就把国王误杀了……普利斯又立起:你说是手下喽罗把国王误杀了?


郅支:是的!我要是说了假话,让我在未来的战争中,一箭穿喉,射断我舌头!


普利斯:这,也有活口吗?


郅支:有!带骨都侯——


俄尔,两名卫士又押着一匈奴骨都侯进来了,正是那天夜里闯进普利斯家中,欲对克丽娅和那双儿女下手,却被琪琪格斥退的那个小头目。


郅支单于阴森森地盯着他:骨都侯,你是怎样误杀了国王的,现向普利斯将军请罪!


骨都侯扑嗵跪倒,叩头如捣蒜地说着:普利斯将军!普利斯将军!那夜里我奉单于之命去接管王宫,不想遇到王宫卫队的激烈拼杀,混战中,我的士卒冲人王宫,当时一团漆黑,分不清谁是谁非,一阵乱杀乱砍,结果就误杀了国王……后来我们还窜到将军家中,要不是琪琪格在场,我们还险些杀了将军的夫人和孩子……小人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将军千万宽恕,千万宽恕……


普利斯忽然怪笑一声:狗奴才!你既然知道罪该万死,还想乞求宽恕?


骨都侯又一阵叩头如捣蒜……


郅支单于不失时机地大喝一声:拉下去——斩首示众!为将军平怒,为国王设祭!


两名卫士立刻上前,将骨都侯左右一架,像拖死狗似地拖出帐外。


骨都侯挣扎着,颇为不甘地连声喊冤:冤枉啊——冤枉啊——


普利斯呆然肃立,恍然若有所悟,就算这一切都是阴谋,自己也已经别无选择了。


就是在那样的时刻,他异常深刻地感受到一阵骨头疼、牙也疼的奇寒大冷,还感到一种刻骨铭心的报国无门有家难回漂泊异乡的绝望的孤独……


3墓场


各路探马的消息不断报来,形势更加紧张了——


陈汤的北路大军已至阒池也就是伊赛克湖一带,昔日浩茫碧波沉静安详之地,如今已是人喊马嘶一派喧闹,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果敢精神……


西域联军也已穿过大宛贰师城,队伍如滚雪球般越聚越大,直逼康居边境……


为了收拾人心,支撑危局,郅支单于下令在郅支城西部一沙山下搭起一副临时的祭台,上边摆放着康居国的国王、王后、王子、王孙等七八具棺材。


棺材有大有小,大的长七尺,着红色,称为“寿棺”;小的仅三尺,不着色,白木一块,称为“童棺”。


祭台下,云集着康居国百姓成群,罗马军士兵成群,还有一部分匈奴妇孺也成群。


克丽娅携俩孩子,肃立墓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是康居王家族中唯一幸存的一个成员,两个孩子便也成唯一幸存的一支脉系。许多康居老妪老叟,围集于她母子三人前,诉说着各种各样听不淸的话语。普利斯则像个呆木头,怔怔地伫立着,既像个心中滴血的孝子,又像个铁石心肠的局外人……


—会儿,一队匈奴兵押着骨都侯等三名替死鬼,来到祭台下,双臂反绑,面向棺材,跪伏于地。


跟着,一匈奴屠耆王登上祭台,一阵猫哭老鼠般的声泪俱下,大意曰:国王之死乃一奇冤,罪在贼臣,祸在乱兵。郅支单于已气病在床,不能起身,特派他来主祭下葬。一为告慰国王之灵,二为向康居国民谢罪,三为整顿军纪军法。希望全体军民人等,节哀抑悲,同仇敌忾,准备迎击汉兵人侵……


言讫,一声令下,将骨都侯等三名可怜虫杀为牺牲,投人墓穴,做为殉葬……


祭台下,康居百姓一片放声大哭,仿佛这一举措,多多少少稀释了他们内心的痛苦和悲愤……


但,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这时候,克丽娅却出现了神经失常的现象,她兀地一转身,扑倒在普利斯脚下,抱住双腿,大哭道:普利斯!普利斯!他们又在骗你!又在骗你!他们杀死的不是郅支,而是亚拉罕相国!快呀快呀,快救相国,快杀郅支……


普利斯痛苦万状,心如刀绞,一弯腰抱住克丽娅,泪如雨下,无声号啕。


一双儿女完全被吓呆了,“哇——”地一声,双双扑向父母,哭声中更添了许多令人心顫的惊惧……


整个祭台墓场,军民齐哭,声传十里……


4决战前夕


郅支城下一片轰轰隆隆的车马滚动声。


安敦将军面目如铁,冷峻如失血,机械地指挥着罗马军士兵,肩扛、人抬、车拉、马拖,运载着一根一根的粗大木桩,在土城的外围,建造着一种罗马风格的“重木城”……


巴其奥变成了个传令兵,四处奔走,吆喝着这,吆喝着那,形同热锅之蚁……


整个康居国、郅支城,一片山雨欲来,黑云压城之大恐慌……


都赖水东岸约六十里处,讨伐郅支单于的南北两路大军已经胜利会师。


作为主帅的陈汤随即召开了联军军官会议。


大大小小数十名军首,服色各异,相貌有别,露天聚集一片大草滩上,欢声笑语,互致问候。有的似是老朋友,一见面就拥抱、抵头、打趣;有的则是初次相识,非常陌生,互相询问着对方国家的情况。


于阒国军首问单桓国军首:你们怎么一共才来了几十个人呀?


单桓国军首答:我们全国才只有几百个人,来几十个已经不少了。


西且弥军首对东且弥军首说:咱们是一刀切开的两半个瓜,现在又重合了!


东且弥军首答:这要感谢匈奴的作乱,不然的话,还没有这种机会呢!


大宛军首对小宛军首说:咱们两国的国名听起来像兄弟一般,实际上却是陌路生客。


小宛军首答:现在为了讨伐匈奴,咱们要结成血缘关系了。


月氏军首是一个年轻活泼的小伙子,名叫“蓝尔朵,对乌孙军首小昆弥说:咱们可是亲戚哩!


小昆弥答:是呀,我的外祖母就是从你们祁连山老家来的一个月氏公主。


蓝尔朵:就是因了这个公主闯的祸,匈奴冒斗才把我们的先人从祁连山赶到了这里。


小昆弥:对不起呀!我的父辈就常给我们讲,当年我们乌孙人发援兵迟了,才叫匈奴得手。现在还这份情吧,进攻郅支,我们乌孙兵打头阵!


蓝尔朵:这不用你争!我们月氏人这次组织志愿军,就是为了报先人之仇,让那冒斗欠下的血债,叫他儿子郅支还吧!打头阵的任务还是由我一来吧!


激昂慷慨的欢声笑语中,陈汤发话了。


各位军首,全体听着,我们的大事,已经将半;消灭匈奴,在此一举!但是,必须注意,千万不可轻敌!匈奴郅支,虽然已成瓮中之鳖,但瓮中之鳖往往会变成跳墙疯狗,另外还有一支从西方来的罗马军,助纣为虐,变化多端,更要小心提防,不可冒失!现在,为了统一指挥和分兵进攻,我再把两路大军重新组合整编一下。


众军官屏息静气,凝神静听。


陈汤继续说着:南路,由我屯兵司马杜勋为正将,月氏军首蓝尔朵为副将,负责从南面和西南面发起攻考;北路,由我和乌孙军首小昆弥为正副将,负责从北面和东北面发起攻击;其他各国义军,每一国为一校,各就各位,统一号令,统一行动。从现在开始,进入临战状态。今夜休息,明日休息,后日凌晨启明星升起之时,发起全线总攻!


全体联军,齐声作呼,声动四野……


在康居国西部的屠墨部落,也就是若干年前罗马军初到阿姆河畔的牧人之地,马托夫将军已收罗残军,重新集结起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准备反攻郅支城。


忽然,远远飞来一骑。近前,竟是亚拉罕相国。人群立时阵悲喜交加的抱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