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路开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8
|本章字节:8808字
下午四点的冯小灿
白晶晶提着水果刀杀猪一般鬼叫着冲出女生宿舍的走廊时,冯小灿正懒洋洋地扑在阳台上刷牙。夏天的晨风把冯小灿刺眼的白衬衫吹得鼓囊囊,像在碧蓝汪洋中的船帆。冯小灿只扣了最下面的两枚纽扣,衬衫一摆,便隐隐约约地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白晶晶呆了。她本身就对冯小灿着迷得要命,再加上这么一个唯美的漫画镜头,还不让她把花痴的口水流成江河?
白晶晶把水果刀放在阳台上,一面假装收衣服,一面目不转睛地欣赏充满男人气味的冯小灿。
冯小灿所在的男生宿舍只和白晶晶的女生宿舍相隔一条小路。小路下面铺着茂盛的绿草和羞涩的红蔷薇。
冯小灿每天下午四点都会准时拍着篮球经过这条小路,去喧杂的运动场挥汗一小时。
那时,冯小灿已经大三,课程寥寥无几,可白晶晶不同,她刚好大一。活动,课程,自习,排得像浴缸里的水,满得差点漫出来。
为了每天四点都能准时看到一身阳光的冯小灿,白晶晶每天下午三点五十分都会准时翘课,呼哧呼哧地从教学楼跑去运动场,假装压腿。
白晶晶天天幻想着电视剧里的情节能出现在她身上。可惜,足足两个月过去,冯小灿的篮球还是没有飞过来,更没有砸到她的脑袋上。
2009年6月13日。白晶晶在操场上等了整整两个钟头,还是没有看到冯小灿。难道,冯小灿识破了我的阴谋诡计?他娘的,看来电视里的泡沫剧大都不可信。白晶晶一面在心底暗骂,一面自顾低着头往女生宿舍走。
嘭!白晶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顿时眼前一黑,坐在了地上。白晶晶依稀听见有人说话。缓了半天,总算清醒了些。刚睁开眼睛,白晶晶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妈的,到底是……
剩下的话,白晶晶硬是鼓着眼睛吞了回去。那窘样,好似生吃了二斤绿头苍蝇。
扑朔迷离的白晶晶
冯小灿一脸愧疚,半蹲着问白晶晶,同学,真不好意思,我以为这个时候没人了……你看,要不,我们去医务室瞧瞧吧?
白晶晶第一次和冯小灿隔得那么近。冯小灿嘴里尚且还嚼着口香糖,那醉人的薄荷香,伴着冯小灿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飘来。白晶晶大脑瞬间短路,牛头不对马嘴地蹦出一句,你好,学长,我叫白晶晶。
该死,太紧张了,竟忘了还有一句台词。按电视剧情来看,冯小灿都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怎么就自报家门了呢?白晶晶为自己的冒失尴尬不已。当即二话没说,起身就跑。
刚跑出五十步,白晶晶就后悔了。我怎么那么傻呢?是冯小灿用篮球砸到我耶,再怎么说,我也得让他请我吃顿饭好好补补吧?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啊,就这么错过了。
白晶晶越想越气,越想越恼,差不多肠子都悔青了。
教室那头,更为戏剧。平日在课堂点名时帮白晶晶充数的那位女生忽然拉肚子去了厕所。万般无奈之下,马小淘只好弯着脑袋,硬着头皮,细声细气地憋了声到。
谁?谁?谁是白晶晶?秃头教授忽然站起身来。马小淘刚想向旁边的同学求助,那位去厕所的女生就回来了。
我,我,老师,我是白晶晶!我到了,刚才去上厕所了。
要命,早不来晚不来,你偏偏在这个时候来。马小淘气得差点把钢笔咬断。
你?到底有几个白晶晶?刚才教室里就有一个人答应了。秃头教授一脸惶惑。
最后事情极其可悲。原本置身事外的马小淘,竟成了扰乱课堂的不法分子,让秃头臭骂了一顿不说,还被罚写两千字悔过书。
面目狰狞的马小淘
又是枯燥的中国文学史。课上,为了放松心情,白晶晶朝身旁的马小淘这么来了一句,小淘哥,其实,我个人觉得你长得特别古典。
哦,是么?那你说,我是比较像战国的宋玉呢,还是西晋的潘安?马小淘一脸期待。
小淘哥,你有点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中国的古典,是外国的古典。譬如,爱因斯坦啦,牛顿啦之类的。当然,如果非要说中国的话,也有像的,不过得更远一些,譬如北京人。
马小淘再一次吐血。
其实根本没人知道,马小淘喜欢白晶晶。马小淘来自云南西双版纳,傣族,并不胆怯。他不是那种可以一直把感情埋在心里直到腐烂的人。他想过要对白晶晶表白,他知道爱要说出来。
当面说?不行,太鲁莽。电话说?不行,太随便。托人说?不行,不庄重。想来想去,身在中文系的马小淘还是觉得书信这种传统方式最好。既能把心声表达清楚,又显得浪漫真诚。
写完这封信之后,马小淘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那晚,白晶晶打电话托马小淘去买张悦然的《十爱》。挂完电话,马小淘光着膀子,蹬着单车直奔校门外的三味书屋。
店门关了。马小淘几乎想都没想,就噼里啪啦地踹起了铁门。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一面粗声嚷嚷着叫骂,一面叮铃哐啷地开卷帘门。
马小淘久居云南,长期被强烈的紫外线暴晒,本来皮肤就显得黝黑,再加上袒胸露乳,凶神恶煞的表情,一看还真有点瘆人。
老板不敢多话。马小淘从书架上提了一本《十爱》,扔出三十块钱,扬长而去。
当夜,马小淘把那封信夹在张悦然的《十爱》里,一并送给了白晶晶。
有缘无分的光棍节
2009年11月11日,又是一年一度的光棍节。
白晶晶绝对没有料到,她会在今天碰上朝思暮想的冯小灿。自从宿舍大调整之后,白晶晶就再没见过冯小灿。
进过上次一役,白晶晶聪明了很多。她深深懂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含义。
学长?还记得我么?我就是上次被你用篮球砸晕的女生,我叫白晶晶。说这段话的时候,白晶晶还特意配上了丰富的肢体语言,那感觉,好像是在拍电影。
哦!想起来了。我后来找过你,想带你去医务室检查下,可始终没找到。冯小灿这段本是敷衍的话,差点没让白晶晶老泪纵横。
天哪,冯小灿居然找过我。白晶晶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告诫自己,淡定,淡定,免得大脑再次短路。
狭路相逢,同病相惜,这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词语,有的时候,还真能凑到一块儿。不然,冯小灿也不会请白晶晶喝酒。
白晶晶简直乐坏了。光棍节,竟然能和冯小灿在一起。不过,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酒至中途,竟从隔壁杀出个陌生女郎。
白晶晶都还没搞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就莫名其妙地挨了两巴掌。白晶晶哪儿受得了这种气?刚跳上桌子想爆炒此女一顿,就被冯小灿挡了下来。
不好意思,她是我女朋友,昨天刚分手。冯小灿一句简单的话,就让原本气势汹汹的白晶晶矮了半截。
是啊,我算谁啊?冯小灿都未必记得我是谁,我有什么资格在他们面前张牙舞爪?
白晶晶一路跑,一路哭。夏夜的凉风,呼呼地从远处吹来,卷着荷塘里的花香。穿过运动场的时候,有人忽然点起了礼花。震耳欲聋的声响中,璀璨的烟火腾空飞跃,继而又转瞬消失在茫茫夜空。
这不就是白晶晶心里这段辉煌而又落寞的暗恋么?
三万人潮中的白晶晶
马小淘一直没有等到白晶晶的消息。白晶晶仍旧如昨,成天和马小淘混在一起,缠着他,让他教授傣语。
马小淘从来没有推辞过。因为白晶晶,他把傣文只传男不传女的祖先遗训丢到了十万八千里。
现实就是这样。原本以为会一世心伤的恋情,很可能几日后就变成荒唐的笑料。譬如白晶晶对冯小灿。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马小淘,但不得不承认,马小淘的确是慰藉伤痕的一副良药。
白晶晶果然没有语言的天分。学了半月傣文,也只是会写自己的名字。
学校保送的留学的名单已经张贴在教学楼下的宣传栏里。马小淘位列其中。
古有云,忠义两难全。其实,两难全的,何止是忠义?很多时候,爱情和前程,亦是如此。
马小淘一直在等白晶晶的答复。那封夹在《十爱》里的信件,距今已沉寂了整整三百六十五天。
也许,白晶晶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她不给出明确的答案,兴许只是害怕,一旦捅破,爱情会连友谊这张脆弱的彩纸也一并撕碎。马小淘在心里终于认命。
临行前,马小淘迟迟不肯上车。他默默告诉自己,如果白晶晶能在开车前出现的话,他就会把一片写着傣文的贝叶棕给她。
司机嘟嘟地按着喇叭催促。马小淘成了众矢之的。
白晶晶顶着蓬乱头发向马小淘呼呼跑来的时候,马小淘差点哭出声来。在这个拥有三万师生的大学城里,马小淘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白晶晶一人。
他把那片写着傣文的贝叶棕亲手交给了白晶晶。而后,含泪挤出一丝苦笑,丫头,你可得好好学习傣文哦,希望你有一天能把上面的佛语看懂。
白晶晶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刚想说点什么,大巴就轰隆隆地开动了。
一生一花的贝叶棕
马小淘走后,白晶晶蓬头垢面地站在凉风中,莫名其妙地哭了,连她自己也不找不到任何缘由。
马小淘还是那样,一上线就频繁呼叫白晶晶。可隔着浩淼的大西洋,白晶晶时常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其实,不管是多么有着温度的话,不管是什么暖人肺腑的对白,最终都会被大西洋的海水所吞并。
时间和距离,真是个微妙的东西。
白晶晶交了男朋友。马小淘这个名字,就像一条被岁月漂洗过的牛仔裤,再难找回当初的颜色。马小淘永远不会知道,那封夹于《十爱》里的告白信,早在白晶晶欢蹦着上楼的那晚,就悄悄滑进了昏暗的转角里。
毕业后,白晶晶和男友一块儿去西双版纳旅行。这个陌生的城市,到处都挂满了用傣文书写的招牌。
白晶晶忽然想起马小淘和那片一直躺在钱包内里的贝叶棕。
去大佛寺解签的时候,白晶晶怀着好奇的心理掏出了那片裹着光阴气味的贝叶棕。
大师说,贝叶棕乃佛教礼树,四十年成形,四十年开花。虽一生只开一次花,果熟即死,但留下的叶片,却千年不会腐化。
上面的傣文最终被翻译成了汉字。
佛陀阿难出家前,在桥上碰见一女子,喜欢得不得了,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她?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走过。
马小淘在贝叶棕上写的,就是当初佛陀阿难对佛祖所说的这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