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儒勒·凡尔纳
|类型:奇幻·荒诞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4
|本章字节:6100字
十二点半,火车到了哈莱克堡。站在这座哈莱克堡上,可以俯瞰整个这一地区。再过几个钟头,就可以穿越落基山脉了。于是,人们有望顺利地通过这个充满了艰难险阻的山区了。雪停了,天气也更冷了。一眼望去,平原上一片荒凉,旷野里没有任何熊、狼之类的野兽。这时,奔驰的机车把几只巨大的秃鹫吓得急忙飞向了远处。
中午,福格先生和同伴们舒服地在自己的车厢里吃了午饭,然后又立刻继续打起“惠司脱”来,好像永无休止似的。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哨子声,火车跟着就停了下来。
路路通把头伸出窗外,却没看到有什么东西阻止了火车的前进,火车也没有到车站。
福格先生对仆人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听他这么一说,艾娥达夫人和菲克斯也就放心了。他们刚才还担心福格先生会下车去看看呢。
路路通立即从车厢里跑了出去。这时,从车上出来的旅客已经有四十多个了,其中一个人就是斯坦普·普洛克特上校。
火车前面有一个禁止通行的红灯。火车司机和列车员正在跟一个守路员激烈地争论着什么。这个守路员是前面的梅迪西弯车站站长特派过来的,在这里等这一趟火车。这一场争论吸引了旅客们,其中自然少不了那位普洛克特上校。上校一边扯开嗓门儿大声嚷嚷,一边指手画脚,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路路通朝这一群人走去,听见守路员说:“不行,摇晃的梅迪西弯大桥是经不起火车重压的,火车确实不能通过!”
梅迪西弯大桥是一座空悬在激流上的吊桥,就在前面一英里的地方。守路员说,这座桥的很多铁索都断了,马上就要垮了,不能冒险通过。守路员的说法,确实一点也不夸张。因为,美国人一向都是冒冒失失、满不在乎的样子,要是他们在意什么,那它就一定值得在意。现在这种情形,只有疯子才敢去冒险。
这样一件事,路路通是不敢告诉主人的。他雕塑似的站着,咬着牙一动不动地听着人家争论。
“啊,原来是这样!现在走不成了,”普洛克特上校叫着说,“我看哪,咱们只好把根儿扎在这雪地上了!”
“上校先生,已经打电报给奥马哈车站了,要他们派一列火车过来。不过,”列车员说,“还说不准它能不能在六点钟以前赶到梅迪西湾。”
“六点钟?!”路路通嚷着说。
“是的。从这儿步行到前面的车站也得这么长时间。”列车员说。
“可是,这儿离车站也就一英里呀。”一位旅客说。
“确实是一英里。不过,因为前面有河,咱们得绕道啊。”
“我们能坐船过这条河吗?”上校问。
“那可不行!下过雨之后,河水涨了,水流非常急。我们必须从北面一个浅滩上绕十英里路过去。”
上校听完,破口大骂,不是埋怨公司不好,就是责备列车员不对。路路通也怒气冲天,简直就要跟着上校一起骂了。
眼前的阻碍是一种物质障碍,就算把路路通的主人的钞票全都拿出来,问题也无法解决。
所有的旅客都非常丧气。暂且不说耽搁时间了,光是在这冰天雪地上步行十五六英里就够旅客们受了。所以,旅客们乱成了一片,四周都是叫喊声和咒骂声。这时,福格先生还在一心地玩“惠司脱”,不然,他也会听到这些声音。
现在,路路通觉得是时候告诉主人实际情况了,于是就低头向车厢走去。正在这时,火车司机福尔斯特大声叫着说:“先生们,咱们或许能过去。”福尔斯特是一个标准的“美国佬”。
“从桥上过去?”一个旅客问。
“是的。”
“坐着火车过去吗?”上校问。
“是的。”
路路通听清楚司机说的每一个字之后,停下了脚步。
“可是,这座桥说不定马上就坍塌了!”列车员说。
“不要紧的,咱们碰碰运气。火车以最大速度前进时,说不定能过去。”福尔斯特说。
“简直开玩笑!”路路通说。
但是,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一些旅客的附和。这些旅客都同意这个办法,尤其是普洛克特上校。在这个冒失鬼看来,这么干完全可行。他甚至跟大家说,有些工程师还想用什么高速度直线奔驰的方法,让火车飞过“没有桥”的河呢。除了这件怪事,他还讲了另外一些类似的事。最后,司机的高见被所有关心这个问题的人都接受了。
“我们过去的概率,有百分之五十!”一个旅客说。
“百分之六十。”另一个说。
“百分之八十!不,百分之九十!”
他们这么说,可把路路通给吓昏了。在路路通看来,这个办法未免太“美利坚式”了。为了过这条梅迪西河,他准备用一切办法,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办法。
“再说了,旅客们总该先下车吧。这件简单的事应当先做,可是,”他心里想,“这些人竟然根本没想过这个!”
于是,路路通就对一个旅客说:“先生,我看这位司机的主意有点儿冒险……”
“我看百分之八十能过去!”这位旅客说完,就转身走了。
路路通又走到另一位先生跟前,说:“我知道百分之八十能过去,可是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既然司机说能过去,就准能过去!”这个美国人耸着肩膀说。
“是能过去,不过,我们应该更谨慎一点儿……”路路通说。他的这句话,碰巧被普洛克特上校听见了。
“什么?谨慎?!”普洛克特上校叫嚷着说,“你听好了,这不是谨慎,而是开快车,开快车!你懂吗?”
“我知道,我懂……”路路通说,虽然没人肯听他把话说完,可他仍然继续说着,“要是您听不惯‘更谨慎一点儿’的字眼,那我就换个说法。为了更合情理,我们至少……”
“这人是谁?他在说什么呀?他想干什么?什么合不合情理啊……”周围有人起哄地说。
现在,这个可怜的小伙子都不知道该跟谁说话了。
“你害怕了吧?”普洛克特上校问他。
“害怕?!好,算了!”路路通叫着说,“我也能‘美利坚’一回,让你们这些人见识一下我这个法国人的胆识!”
“上车!都上车了!”列车员喊。
“嗯,上车,上车!都立马上车!”路路通说,“不过,你们不能不叫我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应该先让旅客们步行过桥,再把火车开过去!这是最合情理的办法……”
但是,他的这个合理想法,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同意,也没有任何人肯定它有道理。旅客们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车厢里。路路通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丝毫没有提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现在,三位玩“惠司脱”的牌迷都一心扑在了牌上。火车头发出一声大吼,汽门被司机打开,火车后退了差不多一英里,然后就像一个跳远健将似的准备飞跃。
紧接着,第二声汽笛响了,火车重新前进。它的速度不断加快,一会儿就大得相当可怕了。这时,车上的旅客只能听见机车的隆隆声。活塞每秒钟往返二十次;机油盒里,车轴冒着浓烟……火车前进的速度,简直达到了每小时一百英里。这样的高速度,抵消了火车的重量,铁轨所负担的重量因而也就减少了。
列车过去了!列车就像闪电似的飞过了对岸,旅客们连个桥影都没来得及看见。火车一直向前冲去,过了车站五英里之后,才勉强被司机给刹住。至于梅迪西桥嘛,等列车一过了河,它就“轰隆”一声坍落在激流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