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亨利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7
|本章字节:7514字
他们家里就剩下梅·玛莎和他的父亲两个人了。梅·玛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父亲的生活起居,让他能够有饭吃,有干净的衣服穿,时常能喝到酒。因此,她父亲对她倍加珍爱,认为她就是他为人类珍藏的一份优质标本,科学家大多都这样,容易走神。
我有一个竞争对手,就是刚从大学毕业回到家里的年轻人古罗·班科斯,他也和我一样苦苦暗恋梅·玛莎·曼古姆。他的知识面很广,几乎囊括书中的一切知识,他会拉丁语、希腊语,精通哲学,特别在高级数学和逻辑学方面的造诣就更深。
不管和谁谈话,他都有这样一个习惯,把说到的事情或情况和他的学问联系在一起。这一点让我有点讨厌,除了这些,我还是比较喜欢他的。不过,我们俩还是好朋友。
作为竞争对手,都想抢占先机。我们俩都有从对方那里探听梅·玛莎·曼古姆心理动向的动机,只要有机会就会见个面。我这样说,估计古罗·班科斯不这么认为。
你可能会认为,书、服饰、礼仪、文化、划船、智慧,是古罗·班科斯最喜欢的,可在我这里,篮球等体育活动,以及周五晚上的辩论会就是文化,当然还包括骑马。
我和古罗·班科斯始终不明白梅·玛莎到底更喜欢谁。她生来就是一个谜,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总是让人猜来猜去。
我在前面提到过,老曼古姆潜心钻研他的那些虫子,对生活中的其他东西总是认为它们本来应该就存在,从不特别在意。在我和古罗·班科斯展开行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发现了我俩的图谋,他发现有两个年轻男人正想撒网捕捉他的蝴蝶———那个无微不至照看他舒适生活的女儿。我估计是一只他研究的蝴蝶告诉他的,或者他所从事工作中的某种能传达意念的东西中得知的。
科学家竟有能够应付感情之类的事情的能力,这令我很吃惊。老曼古姆当着我和古罗的面,用英语说我们俩是脊椎动物中最低等的动物,当提到赫尔威西亚国王1奥戈陶立柯斯的时候,他简略的连拉丁语都不用了。我知道他并不比我多懂多少。他警告我们,如果敢再到她家去纠缠他女儿,就要把我们当作标本一样收藏了。
我和古罗·班科斯一连五天不敢再在她家露面。等我们俩都觉得老曼古姆不会那么警惕了,而壮着胆子来找梅·玛莎时,却见他们家门紧闭,连家当也不见了,她和她父亲已经搬走了。
梅·玛莎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与我们道别的痕迹。我们找遍了山楂林,没有寻见任何纸条,门柱上没也没有留下粉笔之类的痕迹。我们来到邮局,希望找到明信片之类的东西,我们失望了,什么也没有。
我和古罗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各自发动一切力量寻找他们,什么卖票人、马车夫、火车列车长,甚至让一个警察朋友帮助寻找,最后仍然毫无音讯。
在寻找梅·玛莎的过程中,我和古罗的关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亲近了,同时也更加敌视对方,怀疑对方。每天下午,干完活后,我们俩都会到斯纳德酒店的后庭见面,表面上是玩骨牌,实际上想在交谈过程中试探对方的寻人进程,更想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所隐瞒。所有对手之间都这样,既是朋友又是敌人。
古罗·班科斯总是很爱卖弄自己的学问,希望借此对我造成威胁,也希望借此贬低我。他说我是只能读像“可怜的简·雷呀,她的鸟儿死了,她再也无法和它做游戏和玩耍了”之类的文章。虽然他这么说我,我却不非常讨厌他,甚至还有点喜欢他,因为我鄙视他卖弄他大学里学来的东西。还有,平时大家都认为我这个人脾气好,能够与人和善,所以我也不好当众和他发脾气。最主要的是,我想从他那里搞点有关梅·玛莎的消息。
一天下午,我们正在互相设计陷阱,他说:
“埃德,即使你真的找到她,对你有什么用呢?曼古姆小姐是个有修养、有思想的人,而且精灵古怪。也许她还没有完全达到哲学家的地步,可她生来就是要过一种比你更高级的生活的人,她的欣赏水平比你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在所有我认识的人中,她是最能理解和欣赏古代诗人、作家的人,她还是能很好吸收和运用古哲学的现代人,这些你行吗?你难道还不明白自己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吗?”
我说:“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一个幸福的家庭的标准是,在德克萨斯草原上的一个小池塘边的橡树丛中搭建一所小房子,当然应该有八个房间,客厅里摆着一架电子钢琴,还是能够自动演奏的那种,外面的围栏里有三千头牛在吃草,随时有一架平板马车和矮种马在等着一位‘太太’——她就是梅·玛莎·曼古姆。她在这里可以随心所欲,随意支配农场的开支。她可以每天故意藏起我的拖鞋和烟斗,让我在晚上找不到。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幸福家庭。我才不在乎什么学问不学问的,我鄙视你所谓的学业、崇拜者和狗屁哲学。”
古罗·班科斯依旧不客气,他说:“她生来就要过更高级的生活的,你给不了的。”
“管她生来准备过生活,现在她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最主要是找到她,否则一切都是空的,什么大学里的知识也是没有用的。”我说。
“不玩了,没办法再玩下去了。”古罗放下牌说。
我们开始一起喝啤酒。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我认识的农民老乡从城里给我带来一张叠好的纸。他告诉我,这是他家的传家之宝,世代相传。他爷爷二十年如一日地守着这张纸。现在他爷爷去世,传到他手上了。我掉着眼泪,说真为他难过。他还告诉我,他爷爷还给他留下两头骡子和一块不长庄稼的地。
那是一张很旧的蓝色纸张,当时主张废奴的人士都使用这种纸,也是反对主张脱离联邦的时代使用的纸张。上面记述的事情,发生在一八六三年六月十四日,说有十头小驴,驮了价值三十万元的金银财宝藏在了一个地方。老隆德尔无意中(他的孙子叫塞姆,也就是我的老乡)认识了一个参与藏匿的西班牙神甫。多年以前,不对,多年以后,老神甫在老隆德尔的家中去世,将此事口述给了老隆德尔,老隆德尔用笔记下了。
我问小隆德尔:“那么你的父亲怎么没有去寻宝呢?”
“还没有来得及去,我父亲就瞎了。”
我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不去呢,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找的?”
“从我知道这张纸仅仅才十年的时间。”他说,“每一年我都安排得满满的,先是春耕,然后给玉米除草,接下来要收饲料,还没忙完又是冬天了。我每年都说,下一年出发,可是一年又一年,都没能出发,就这么耗下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开始秘密与小李尔·隆德尔交往起来。
那张纸对于这件事情的记述非常简略。只是说小驴驮着这批财宝,从多罗雷斯县的一个古老的西班牙传教团的所在地出发,顺着指南针的指示方向一直朝正南方向走,趟过阿拉米托河后,最后来到一座形状像马鞍的小山顶上。这支队伍把财宝埋在小山顶上,然后用一堆石头标记。这座小山与两边的两座比它高一点的山连在一起。之后的几天,参加埋宝的人几乎都被印第安人杀了,只有那个西班牙神甫幸免。看来这个消息确实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也觉得有利可图,于是决定一试。
小李尔·隆德尔和我商量说,我们应该置办一套户外的全套装备,然后雇一名勘测员,直接从那个团队的出发点开始全线勘测,最后在沃斯堡就地旅游,把那三十万全部花掉。我是一个没有受过太高教育的人,所以也没有那么高深的道理,却懂得怎样节省时间和减少花销。
我找到州土地管理局的人,请他们帮忙以所有从那个传教团到阿拉米托河的土地测绘图为底本,画一张最简练但切实有用的路线图,并让他们清楚地为我们标上每条测量路线的长度和每块土地的名称及范围。然后我用笔在上面朝南向拉米托河画了一条线,根据所有的数据,在河上确定一个点,最后把这一点与罗斯阿拉摩斯勘测区的一个既重要又明确的一个角连接起来。这几条线围成的地块儿有五里格1,这就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斯所赐予的地方。
现在有了这张简略线路图,就完全可以省去全线勘测了,也省去了大量的开销和时间。
我们准备了一个辆马拉车,带上所有必需品出发。在走了一百四十九英里路后,来到离我们的寻宝点最近的奇科镇。我们让县里的副勘测员帮我们找到罗斯阿拉摩斯勘测区里的那一角,并勘测了我们的简图上标明的往西五千七百二十瓦拉的长度。我们在那个最后的测量点放了一块石头,然后感谢副勘探员并请他喝了咖啡、吃了熏咸肉。当副勘探员搭邮车回奇科镇之后,我们便开始了行动。
我对那三十万财富确信无疑。因为我预支了所有的花销。我们商定我拿二十万,小李尔·隆德尔拿十万。
我太需要那二十万了。只要我能拿到二十万,只要梅·玛莎·曼古姆没有从地球上消失,我就能让她回到我身边。我相信,有了钱之后,即使老曼古姆的那些蝴蝶和飞虫的标本,我也能使它们飞舞。
那批财宝对我太重要了,我必须找到它们!
我们在河对岸选择了一个宿营地,河对岸就是财宝的藏匿地。那里不同形状的小山有十几座,可是没有一座外形像马鞍。这些小山都密密麻麻地被松柏覆盖着,财宝在哪座小山上呢?我们没有气馁,因为眼睛有时是会欺骗人的。也许真的当你走近了,马鞍的形状才会凸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