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方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31
|本章字节:7356字
英芝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打扮得如花似玉。躺在床上的贵清看着英芝梳洗和化妆。看着她由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媳妇一下子变得艳光四射。贵清心里不禁有一些酸溜溜的,仿佛自己的老婆此刻准备出门嫁人。贵清说:“英芝,我还是要有言在先。唱归唱,但不准跟人骚。你现在是我老婆。”
英芝脸一板,说:“放你的屁,自己天天在外面浪,倒来管我骚。我什么时候骚过?”
贵清说:“我已经把你浪到了手,我还浪什么?你呢,也把我骚到手了,再发骚也没什么意思。你是我孩子他娘了。”
英芝说:“三伙叔要求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管不着。”
贵清说:“那是,你在外得听三伙叔的,可在家里就得听我的,没错吧。现在是在家里,所以你就得听着。做姑娘时发骚,那是俏,是美;做媳妇了还发骚,那就是卖弄,是勾引男人,是摆***,请人来搞你。你要敢这样,我就会打断你的腿。老子可以没老婆,可老子不能当乌龟。”
英芝在这个心情好的早晨,不想跟贵清发生冲突。尽管贵清的话已经让她气得发抖,但她知道一旦闹起来,定没有个好结果。英芝只是愤愤地骂了一句:“你神经病!”早饭都没吃,掉头就走人了。
早上的空气非常新鲜。太阳还没出来,早雾笼罩在开阔的原野上。晨风轻然地吹刮,本来就稀稀的白雾,便在风中晃荡,越晃越稀薄,没等太阳升起,就晃没了。英芝到黄叶洼时,三伙班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老熟人们见了英芝笑闹一阵后,便开始搭台。负责换碟的仍然是文堂。英芝有一年没唱了,文堂让英芝合一下歌子。合歌时,文堂说:“英芝,你干什么嫁得那么快?弄得我连追你的机会都没有。”
英芝笑了,说:“你哪里瞧得起我?你是镇上的人,老婆长得像一朵花。我一个乡下女孩,嫁人还谈什么条件。”
文堂也笑了,说:“女人还讲什么乡下城里?漂亮就好,贤惠就好,夜里上了床,能浪就好。”
英芝内心仿佛有一种什么东西被撩拨了起来,望着文堂,她笑着说:“前两条我都不够格,就后一条,我顶厉害。”
文堂就大笑起来,说:“其实前两条都没什么用,最重要的就是后一条。我老婆这条最差。不晓得贵清是不是吃得消你。”
英芝想起夜里贵清的凶猛,心里立即就怯,但嘴上却故意说:“就贵清那样的呀,再来五个八个我都摆得平。”说完自己便格格格地笑得几欲跌倒。
在英芝的笑声中,文堂边笑边说:“把我也算一个。”
然后,文堂和英芝心里都有了点什么。
黄叶洼的堂会也是为婚礼而唱。时间是一天,新娘子到黄昏时才接来。于是从早到晚,流行歌曲的音乐就一直响在黄叶洼的天空。三伙班的主唱的人有四个。大家轮流上场。下来休息时,文堂就开始吃英芝的“豆腐”。最初文堂捏英芝时,英芝还打他一两巴掌,叫他老实点。文堂伏在她耳边说:“你我都是过来人,只不过玩玩嘛,又不破坏你的家庭。”英芝一想,也是,自己已经嫁了人,瓜也破了,跟他玩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此想过,也就由他。
这天的黄叶洼堂会,英芝拿到了七十二块钱。比以前少一点。三伙解释说,黄叶洼比较穷,包场的钱本来就不高,点歌的人不多,所以比平常要少一点。英芝虽然觉得钱少了,心下有点不悦,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因为不同路,英芝不能跟车走。便独自回家。刚走出十几步,碰上上厕所转回来的文堂。文堂说:“就走?”
英芝说:“再不走就晚了。人家都在装车,你溜哪去了?”
文堂没说话,猛地把英芝一抱,一只手便急速地伸进了英芝的裆下。英芝挣扎了几下,说:“你太邪了吧。”
文堂说:“玩玩嘛。”
英芝还是推开了文堂,说:“我凭什么要给你玩?”
文堂说:“我撩都被你撩起来了。”正说时,装好车的三伙在叫文堂了。文堂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在英芝手上,然后捧起英芝的脸,在她嘴上猛吸了一口,没说话,就跑了。英芝望着他跑去的身影发了一下呆。她的心嗵嗵地跳得很急促。她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嘴唇,觉得留在那里的感觉非常特别。最后,她才低下头看看文堂塞在她手上的东西。原来是十块钱。
天已经黑了,英芝一路走回家时都在算账。今天唱歌赚了七十二块钱,被文堂亲了一口,赚了十块,总数是八十二块。英芝想,就数文堂这10块赚得最省事了。以后每次出台的收入一定不能低于八十块。如果低了,就让文堂多弄几下。身体是自己的,也不要本钱。让贵清玩,还一分钱也没有。更何况,别人吃吃豆腐,自己也没什么不舒服,有什么做不得呢?再说,文堂也说过,只不过玩玩。外国人见面认不认识都先抱着,还要亲嘴。那才是礼貌,只当我们是在外国讲礼貌好了。
想到这里,英芝又想,如果其他的人也要同她来讲这个外国礼貌,她干不干?想了许久,她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只要给钱,就干。同时,她又给自己立下另一个规矩:只准他们吃豆腐,小小地玩玩,但不准来真的。她不能太对不起贵清。英芝到家的时候就想到这里。
英芝又回到了自己以往的生活之中。她赚下的钱一天天多了起来,她人也一天天地快乐。面对英芝这份快乐,贵清也无话可说。对于贵清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常常在枕边央求英芝能多给他一点钱。英芝心里虽然烦他,可想到只要能摆平贵清,她就可以出去唱歌。只要她能出去唱歌,她就可以再赚。因此每次在贵清要钱时,英芝多少都会给一点。
三伙班一出去就是一天,唱歌时,女的穿得又少,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免不了有些动手动脚。不光文堂悄然吃英芝的豆腐,其他几个也都有一点儿。与英芝同唱女角的女孩子叫小红,因为没有结婚,小红比英芝更开放。一旦有什么事要人帮忙时,小红差不多整个身体都会贴在男人身上。文堂跟小红粘乎时,叫英芝看到,英芝一脸的不悦。文堂转过脸又来搂抱英芝,说是大家都不过解解闷,也没别的事,何必吃醋?英芝细细想下,觉得也是大可不必让文堂归自己一个人所有,而自己也不归他独占。当唱男角的祖强私底下对英芝动手动脚时,英芝也就由得他去。没多久,三伙班的人都晓得,小红是可以睡的,而英芝只能摸。睡小红不要钱,而摸英芝却是要付钱的。于是大家都笑道,想不到嫁了人的英芝倒是比没嫁人的小红更俏一些。
有一天,到银水村唱堂会,这家死了老人,也算白喜事。酒席完后,抬棺材到坡上入葬时,下起了雨。三伙班没法走,便都躲在祠堂里避雨。闲着没事,几个男人一起打扑克。每人出资五十块,交由英芝和小红平分。条件是哪边赢了哪边就可以抱着英芝和小红打牌。这场牌,连三伙都加入了。英芝和小红也觉得自己不吃亏,便嘻哈着在几个男人怀里滚来滚去,被他们搂抱和摸抚。
这天英芝拿到手一百三十二块钱,其中五十块钱,她没费半点力气,只是玩玩,就到手了。她很开心。
回到家时,雨已经停了。贵清正躺在床上,嘴里叼根烟,脸上闷闷的不高兴。英芝一看便知道他必定输了钱。她不想冲他发脾气,从包里抽出二十块钱,丢在床上。
贵清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没跟你开口,你就给钱?”
英芝自顾自地换下湿衣服,懒得理他。贵清说:“我说英芝,你既然开恩,就开个大恩好不好。我差光头五十块,差友杰四十三块,差黑胖十四块。今天我先是输,后来又使劲赢。本来是可以赶回本来,可友杰的老婆死活把友杰扯回家了,他妈的,那个肥猪婆,将来定不得好死。你再给我一百块好不好?九十块也可以。”
英芝说:“没那么好的事。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养着你在家里,一分钱不赚,还光赔钱,哪有这样的道理?”
贵清说:“等你老了,就由我来养你呀,这不很合理吗?再说了,我哪是你养的?我吃我爹妈的,用我爹妈的。他们养我养得开心,还轮不上你来养哩。”英芝说:“你说得也对,你爹妈喜欢养你,那你找他们要钱去呀。”
贵清说:“你把贱货交给我爹妈带,你还应该给点带小孩的钱是不是?拿来吧,我给我妈去。”
英芝气得够呛,可是她转念一想,吵闹有什么用?真要是闹僵了,自己出不了门,岂不更糟。于是英芝又甩了九十块钱给贵清,气吼吼地说:“我跟你讲,这是最后一回。你要是买衣服,我还可以考虑,你要是再输钱,我绝不给你一分。”
贵清拿着钱,吹弹了几下,痞笑道:“下回的事下回说。老实跟你讲了,我只欠光头二十块,欠友杰三十块,我这一下还赚了四十块钱,买一瓶酒,两条烟,总可以吧?”说话间,人便跑了出去。
英芝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她躺在床上,想起下午在几个男人手上滚来滚去的情景,想起他们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她突然觉得如果他们要能多给她一点钱,她还可以多给他们一点好处,比方,就和他们睡了?可一转念,英芝又觉得钱虽是好,可是挣回来也是一家人花,而身子是自己一个人的,用自己一个人的身子去为全家人换钱,未免也太不值了。
这一夜,英芝心如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