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晓声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44
|本章字节:2804字
1月将过,春节将至,最是诸事缠身的时候。
偏偏的,薛健寄来了他的几篇散文给我看;其中之一篇,还要在《文学报》发表,嘱我写篇关于他的印象记。
而我,第二天就到北京郊区开区人大代表会来了。倘开完会再写,即使寄“特快”,肯定也过发稿的日子了。
所以,我也只有在会上写。用会上发的笔,用宾馆信纸的背面。屈指算来,我与薛健相识,已二十几年了。记得当年他作为一名文学青年到北京访我,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就业在邵阳一家印刷厂里。
后来他就成为湖南文艺出版社的编辑了。现在,据我所知,他是出版社总编室的主任。
二十年间,他四次做我的责任编辑,编发了我三部散文集,一部长篇。而且,我给予他的,都是原创作品。接连将自己的原创作品给予一家省出版社,这种情况在我和出版社的关系中是唯一的。
有时,我自己想想,也觉奇怪。
某次薛健出差到京,又来我家。我便将我心里的那份奇怪,笑着问了他。
他说:“也许因为,我当初从印刷厂到出版社,和你写过的一封推荐信有关吧?”
我不禁又问:“是么?”他说的事,我早忘了呀。
薛健是个极真诚的人——这是我和他之间,有二十几年友情的基础。因了和他的友情,我与湖南文艺出版社的关系也仿佛非同一般了。我这么说,对于我的另一些编辑朋友,似乎太欠公道。我至今所接触的编辑,每一位也都是真诚的人啊!
薛健不仅极真诚,他还是个极善良的人。
他知道有些底层的人们,由于遇到了这样那样的困难或不公平对待,每找到北京,找到我家里,希望我能给予帮助。而我只不过是个写的人,教书的,做不了“及时雨”的,于是经常苦恼。
有次薛健写信给我,告诉我他的收入并不高,他妻子下岗多年,他家里的经济水平……
我读着,心里不免困惑。读到信尾,才恍然大悟。
几行字写的分明是——“现在,我妹妹的病情已比较稳定了,我的工资又加了些,我也有点儿能力帮助他人了,包括不相识的人。如果你认为某些找到你家的人真值得帮助,而你又能力有限,那么就把他们的地址抄给我吧!”
以上几行字的后边是括号。括号中的字是——“我指的仅仅是经济帮助,几百元,一二千元,我还是拿得出来的。如果对某些人有救急的作用,我是愿意的。”
我读罢那样一封信,心中温暖而怆然。
我了解,实际上,他的生活负担也蛮重的呢。
薛健是一个深深感动过我的人。
所以,二十几年中,我不仅视他为某出版社编辑,还视他为兄弟。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自己居然也写作,也有散文杂感之类发表。
二十几年中,他从未跟我说起过,我读他《飘雪的日子》一篇,领略了他的多情。
多情与风流,对于男人,区别大了。
薛健多情,却绝不风流。他是那么的内向,他的多情是埋藏在心里的那一种。是属于我们人性中特温馨的那一种。
生平只流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红颜。
这是忘年交文怀沙先生有次写给我的两句话,是老先生情怀世界的自白。
以这两句诗来形容我的兄弟薛健,也是可以的(我指的仅仅是情怀……)
2008年1月22日于北京
。x小说。